“哇、哇……”
婴儿的啼哭声响彻整个阮府，婴灵潜意识里的恐惧让它丝毫不敢反抗那座府邸的牵引，只能任由自己距离府邸越来越近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李娘子单薄虚弱的魂体从一旁冲了出来，颤颤巍巍跪倒在林北玄面前，脑袋疯狂点地，祈求着能放过她刚出生不久的孩子。
鬼是否有感情？
自林北玄进入俗世后就常常思考过这个问题，俗世中的鬼魅似乎与他现实中了解的不太一样，其实大部分都有着它们自己的行为逻辑。
它们会报复伤害自己的仇人，也会感激对自己生前有恩的善人。
只是大多时候，它们会被心中欲念驱使，不知觉开始为恶。
它们也懂得害怕和恐惧。
当李娘子颤颤巍巍跪在面前时，林北玄内心是有些动摇，可随即又被他压了下去。
不管怎么说，赤木道人占据了婴灵的意识，他要是敢放婴灵，对方估计马上就会杀个回马枪。
况且因为这婴灵，阮家上上下下全死了，其他人林北玄不在乎，但小石头的死却令他极为愤怒。
如果说裴娟是这件事情的主导，李娘子则是对方的帮凶，手中沾满了鲜血，实质上都该死。
林北玄冷漠地摇了摇头，任由锁链将婴灵拖进府邸当中。
李娘子说不出人言，咿咿呀呀着，见婴灵即将被拖进去，竟站起来双手把住了锁链。
可是锁链哪能被她轻轻松松地拽住，顿时便有诡异的青蓝色火焰燃烧起来，焚烧着李娘子双手。
林北玄一惊，没想到府邸中伸的锁链还有这种能力。
然而令他更加震惊的是，李娘子竟然任凭火焰灼烧着自己却始终不曾松手，只是口中咿呀轻语着，像是在安抚正在啼哭的婴灵。
她轻轻哼着摇篮曲，火焰沿着手臂逐渐燃烧向全身，然而她却宛如感觉不到疼痛般，眼中只有对婴灵深深的怜爱。
那是她的孩子，怎么可能不救呢？
见到这一幕，林北玄脸上也露出矛盾的表情，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唉！”
就在这时，婴灵口中忽然传出了赤木道人的叹息。
一股青烟从婴灵耳鼻各处升起，在空中缓缓汇聚成了赤木道人脸部的形状。
赤木道人主动从婴灵意识里出来了。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而随着赤木道人离开婴灵的身体，婴灵脑后那张符隶凭空燃烧了起来，不久便烧成了灰烬落在地上。
林北玄皱了皱眉头，锁链好似明白他心中的想法，停在了原地，不过却并没有松开对婴灵的束缚。
化成青烟人脸出现的赤木道人看着林北玄，只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我远不如你啊！”
淡淡话语声中，赤木道人回忆着曾经与师傅的点点滴滴，人脸在微风中飘散，几乎快要融化在这天地间。
林北玄本盯着那道青烟，以为赤木道人打算就这么自散于天地间，结果青烟却在空中只是打了个旋，犹如一柄利剑，飞速冲向了裴娟的方向。
“但是最后，我想做一个好人。”
青烟突然地变向令在场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老乞丐瞳孔收缩，急忙看向自己身边的裴娟，就见青烟瞬间穿过裴娟的身体，在对方胸前洞穿了一个碗口大小的血洞。
裴娟低头看着自己已经被贯穿的胸口，呆愣了半晌，眼睛微微颤动，忽然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很轻柔，像是被束缚许久后流露出淡淡的解脱，那张总是冰冷的脸也在这一刻融化，仿佛回到了她少女时期，那含羞待放的时候。
“也好，也好！”
裴娟低声说着两个字，身躯缓缓向后倒下，然而就在她即将落地的那一刻，老乞丐突然伸手抱住了她。
“对……对不起。”
老乞丐张大嘴，哽咽着嗓音，手掌在裴娟胸前想碰又不敢碰，眼泪划过他脏兮兮的脸颊，仿佛是想将现在的他洗净。
裴娟开心的笑着，什么也没跟老乞丐说，只是眼睛望着被黑幕笼罩的天空，那里有几颗星星避开云层遮掩，偷偷散发着光辉。
她其实早就死了，如今只是再死一次而已，对她来说没什么好怕的。
或许死了，就能忘记那些不堪的回忆了吧。
裴娟渐渐闭上了眼睛，脸上却依旧挂着笑容，在意识即将消失的最后一刻，感受到一只温暖的手将她拉了起来。
“阿娟，我来接你了，咱们走！”
少年清澈的声音响起在她耳边，裴娟朦胧间跟着站起了身。
那只手她既陌生又熟悉，温暖的感觉仿佛回到曾经走过的田野上。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裴娟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心中最后最后一丝怨气消失，拉起面前温暖的手，跟在对方身后走出了阮府。
一个朴实憨厚的少年，和一个如花儿般的少女。
……
……
第46章 046：婴灵李平安
第46章 046：婴灵-李平安
老乞丐抱着裴娟逐渐冰冷的尸体，泪水一滴滴落下，他想要毫不顾忌的大哭，可一个人悲伤到极致，竟然会哭不出声音。
夜幕被打开一角，有点点星光洒下。
林北玄呆愣在原地，看一眼死去的裴娟，看一眼那缕青烟彻底融入世间，紧接着，又看向自己身边。
赤木道人死了，裴娟死了，约束操控李娘子和婴灵的两人都已经不在。
锁链缓缓松开了婴灵，只是婴灵却仍啼哭着，胖乎乎的小手不停伸向在火焰中熊熊燃烧的李娘子。
青蓝色火焰不同于寻常凡火，而是能够对邪祟造成伤害的冥火。
此时李娘子全身都被包裹在火焰中，每时每刻都在对她造成疼痛和伤害，单薄的魂体像是马上就要消失一样。
可李娘子却没有发出一点哭喊，反而在火焰中露出了微笑。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婴灵面前晃了晃，婴灵也听话的用眼睛看着那根被火焰燃烧已经变得透明的手指。
李娘子将手指向林北玄指了指，对婴灵咿咿呀呀说着。
这场交流的时间很短暂，林北玄听不懂李娘子在和婴灵交代什么，只是他能看到李娘子魂体已经越来越稀薄了。
直到最后。
李娘子微笑望着婴灵，满意地点点头，发出淡淡的‘嗯’声。
空气里飘来一股所有若无的香味，像是女子常用的脂粉，清新且淡雅。
火焰渐渐退却，失去了助燃物，即使是冥火也无法再在世间凭空燃烧。
此时面前已经没有了李娘子的身影，对方就像是漂泊无依的枯叶，风将她带到那里，她就只能去那里。
林北玄默默低下身，将地上一小块胭脂捡起来。
【你击杀了鬼母-李清玉，成功超度对方，获得50岁币。】
【你击杀了鬼母，获得鬼母死后掉落物品：胭脂。】
似乎只要是他杀死的邪祟，身上都会掉落下一些东西，当然无食恶伥那种啥都没有被饿死的东西不算。
这些东西是邪祟的精华，也是制作驱魂香的主要东西，能让他没有损耗的来往于俗世和现世之间。
可是林北玄在捡起这小块胭脂时，心中却丝毫没有要将其制作成驱魂香的想法。
李娘子是只沾满血腥的恶灵，这点毫无疑问，阮府上下不管是无辜者还是本身就有罪的人都死在她手上。
但又不得不承认，李娘子是个好母亲，且她的行为都是受裴娟操控。
林北玄无法过去自己心中那道坎，索性从身上撕下一片布将胭脂包好，把它挂在了腰间的布带里。
他身后那座府邸在李娘子死后就已经不见了，除了那片刻施展出来的威严外，好像从没来过一样，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这座府邸与老乞丐施展剑决时身后府门有些相似，但本质上却有着极大的差别，那就是他身后的这座府邸远比老乞丐那个要更加威严宏伟。
而且还宽敞。
林北玄不知道那是何东西，又是因为什么出现的，这些还得去询问老乞丐才行。
如今他记恨的阮家覆灭，为祸的人、鬼都死了，又有许多了不得的收获，按理说应该皆大欢喜才对，但林北玄心情就是有些沉闷，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看一眼老乞丐，只见对方哭过后，颤巍巍抱起裴娟的尸体，向着阮家门外走去。
林北玄叹口气也跟了上去，行走间路过各处的尸体，心中五味杂陈。
如果不是他特殊的机制，在降临俗世的第一天也不过是一具尸体罢了。
在俗世待的这几天里，所见到的尸体简直比他在现世见到的一辈子都多。
远处响起了公鸡的啼鸣，林北玄刚抬头准备看一眼天色，就感觉到自己肩膀传来莫名的冰冷感，扭头一瞧，就发现婴灵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跟在了他的身边。
鬼魅一类主要靠阴气滋养，最讨厌的就是阳气极重之物，其中就有大公鸡。
在俗世里，往小了说，公鸡往往是阳气极盛的代表动物之一，本身就有些不凡的东西在里面，往大了说，公鸡背后也不是没有后台，十二俗神肖主里亦有掌控神职星官，最克鬼魅一系邪祟。
此时听到远方公鸡啼鸣，婴灵吓得不由自主地便向林北玄身边靠来。
“你跟着我做什么？”
见婴灵靠在自己身边，林北玄立马警惕的后退，他可是知道婴灵厉害的，虽只是婴孩状，但实力却远不是寻常怨灵能比。
“啊？”婴灵歪了歪脑袋，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林北玄懒得管它，想要加快速度离开，可婴灵却呆呆的样子，无论林北玄怎么说，始终跟在他身边，一副跟到底的模样。
兜了一大圈后，林北玄妥协了。
他想起李娘子死时和婴灵咿咿呀呀说着话，心想对方不会是让婴灵以后就跟在自己身边吧？
望着懵懵懂懂在自己面前飘来飘去的婴灵，林北玄叹了口气。
看来很大概率是了！
阮家老太太为这婴灵血祭了整个阮家，连赤木道人也换着花想要掌控婴灵身体，没想到最后却便宜了他。
真是造化弄人啊。
林北玄摸了摸下巴，不过这样也好，他希望自己以后当个术师来着，养个小鬼在身边，岂不是更符合术师的气质？
想到这里，林北玄看向婴灵的目光就不一样了，就像是见了亲儿子般。
“你娘姓李，那我给你取个字，就叫你平安吧。”林北玄笑着拍了拍婴灵的脑袋。
婴灵瞪大眼睛，在林北玄身边转了转，它刚出生不久，还懵懵懂懂的，听不明白林北玄在说什么，只是想起娘亲跟它交代的话，顿时理解似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