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玄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浓雾，雾气逸散，一条人来人往的市口出现在他的眼中。
那块虚幻的石碑逐渐清晰，上写‘食乡沟’三个大字。
“食乡沟！”
林北玄低声念了一句，就见市口前，有两人在向自己招手。
是麻吕和柳菲。
不过此时的麻吕和柳菲已经换了一副样貌，虽然五官上依稀还有些相同，但整体气质却和之前有着较大的区别。
麻吕脸上总挂着那副懒洋洋的轻松神态被严肃沉稳的国字脸取代，眉宇间有股肃杀之气，倒像是个江湖中的侠客，而柳菲则眉心多出颗红痣，变成了瓜子脸，气质冷若冰山。
两人在见到林北玄走近后，脸上都不由都露出惊讶之色。
麻吕更是眼睛一眯，就要从腰间抽出什么东西来，不知为何，他从林北玄身上察觉到了一股淡淡的危险。
“应该是错觉吧，一个刚入俗世的新人，怎么可能会让他产生危机感。”麻吕仔细想了想，随即打消自己心里那个可笑的念头。
林北玄此时也发现自己逐渐从正常走路变成了一高一低的跛子，向着俗世那具身体转化。
同时，那具身体上带着的东西也开始出现在了现实中。
惊鬼堂、爬墙魅脑袋，九姑奶奶的尾巴，李娘子掉落的胭脂，以及……
好在这些都是用布袋装好的，也不会散发出什么特殊的气息，就算麻吕他们看到布袋也瞧不出什么东西。
林北玄稍微活动了下自己肩膀，感觉到一阵的舒适。
说起来，他这具身体可是要比他现实身体强上许多。
跛着脚走到麻吕两人面前，林北玄平静开口：“不是和人家约好了吗，还待在这里干嘛？”
“你小子适应的很快啊，比小菲第一次来时强多了。”
麻吕盯着林北玄那布袋看了眼，没有说什么，反而打趣起了自己侄女。
柳菲白了麻吕一眼，视线同样只是在林北玄所挎的布袋上一扫而过。
每个俗世子降临俗世的地方都不同，发生的事更加千奇百怪，随身带着东西也正常，很多人都会在过境的时候把自己在俗世获得的物品拿来交易置换，他们不会过多问些什么。
“走吧，咱们交易地点在义庄，人家已经到了，不能让人等太久。”麻吕一马当先走入里面的集市内。
林北玄跟在两人身后，好奇打量着四周。
食乡沟是俗世里的地名，不存在现世当中，所以这里出现的更多是俗世里的建筑。
两边是一排排颇具古风的建筑，各有人在门前摆着摊位，置卖一些自己在俗世里获得的东西。
放眼看去，基本都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有破旧的瓷碗，有白花花的肉块，更有人拿着一条诡异手臂在吆喝……
柳菲在前面轻轻跟林北玄解释过境地里的门道：“无论在哪片过境地中，基本都很少用现实的货币了，在这里要么以物换物，要么就花两种能在俗世里流通的钱，当然，你也可以用驱魂香代替。”
“一是香火钱，具备香火之力，是民间祭祀供奉神明而产生的特殊钱币，不管是俗世还是现世交易，都相当有购买力，大家也比较认可。
除了香火钱外，还有一种买路钱，出马走阴堂口那些人比较喜欢用，他们行当经常跟鬼魅山精打交道，少不得要用这钱开路。”
香火钱、买路钱……
花钱买路，破财免灾。
林北玄想到自己还有两张徐管家给的买路钱没有用过，应该就是这东西。
柳菲继续道：“你现在身上应该没有钱，待会等货物交接完后，你要是想在这边逛逛，我可以先借你一些。”
柳菲发现林北玄眼神有些意动，毫不意外的抛出了橄榄枝。
然而林北玄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接茬。
要是真借了钱，后面恐怕就得绑在柳家这颗树上了，同时他对柳菲的警惕心也慢慢提高，这女人说话总是带着心思，令人有些不喜。
一路出了鬼市中心区域，其他地方就比较荒凉了，迷离的雾瘴中似乎有几条小路通往了不同方向。
不过这次不用林北玄选择，只要跟在麻吕身后就行了。
沿着黑漆漆的小路走了没多久，便看到前方不远处出现一座破旧的庄子，庄子外挂着两盏红彤彤的灯笼，屋子里面有微弱的火光亮起。
麻吕淡定地走到门前，朝里面喊了一声：“柳家麻吕，按时来接货了。”
不多时，义庄里面就响起几道脚步声，一个高大魁梧，头上戴着斗笠，浑身笼罩在黑袍下的大汉走了出来。
林北玄偷偷打量过去，发现这大汉用布遮住了半边脸，只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在外面。
“进来吧！”大汉的声音干涩沙哑，向旁边让开一个身位。
麻吕眼睛眯了眯，越过大汉的身子走入义庄内。
林北玄见状也陪着柳菲跟了上去，不过当他路过大汉身边时，忽然感觉到自己脖子一凉，有股阴气吹进他衣领里。
且走进庄内后，更是有种被许多双眼睛盯着的感觉，似乎不管是在角落还是房梁上都藏了什么东西。
这义庄是原本就这样还是出了什么变故？
兆头可不算好！
虽然心里有些不安，但林北玄脸上却依旧保持平静，看不出任何变化来。
这义庄里面总共站了七八个人，都是穿着与门口那位大汉一样的打扮，将自己笼罩在黑袍中不露面。
麻吕笑着向前向打了声招呼：“请问哪位是莫老哥？”
虽说已经跟对方做了不少次交易，但对方总藏着，所以麻吕一时也难分辨出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是活人，那个是死人。
“柳家人，东西带了吗？”几个黑袍人里有一人走了出来，上下打量着麻吕，沉声说道。
“柳家人做生意都是钱货两清，从不赊欠，自然是带了的。”
“嗯。”黑袍人点了点头，明白麻吕话里话外的意思。
微微偏头看了眼麻吕身后的林北玄和柳菲，忽然抬手指着林北玄说道。
“一共七具尸体，你来清点一下吧。”
“？？？”
林北玄闻言一愣，这玩意儿还能指名道姓让人上去验的？可电视里不是这么演的啊。
第51章 051：验尸
“让我来清点？”
林北玄假装不经意看了眼身旁的柳菲，就见对方面无表情，缓缓往前踏出了一步。
“莫大哥，他不够专业，验尸这件事还是让我来吧。”
林北玄听了柳菲这句话忍不住挑眉，你们柳家做红白喜事的，怎么对验尸这行当还有研究？又不是法医仵作。
但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问出不恰当的话来，只是默默不言，目光看着那位姓莫的黑袍人。
然而就见那黑袍人却摇了摇头，依旧指着他。
“就让他来。”
这时麻吕走出来插话道：“莫老哥，咱们都做了这么久生意了，难道还信不过我们柳家吗？”
柳家与湘西赶尸一脉也做了好几回买卖了，大家基本都熟悉，除了第一次对方挑人验尸，其余时候都是柳家随便喊人上去看看就完了，大家都心照不宣。
没想到这次对方却再次挑人，这就有点不信任柳家的意思在里面了，麻吕哪能看不清。
“不是信不过，交易双方有指定让谁验货的权利，这是规矩。”
“我们虽只是在这两界跑买卖的，比不得你们柳家势大，但希望你们也能遵循基本的规矩，若是大家都不遵守，那岂不是都乱套了，还做什么买卖。”
“还是说，你们自己信不过自己人？”
麻吕闻言皱了皱眉，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本来只是小事，这么一说双方面子就都过不去了。
见麻吕面上不好看，再继续下去就不是丢面子了，估计交易都要黄，既然已经收了人家的东西，也该做点事。
林北玄叹了口气，便从麻吕身后走了出来。
“既然莫老哥都说了是规矩，那我们就按照规矩来，若是货有什么问题，莫老哥也不要推卸责任就好。”
林北玄话说在前头，同时也有让麻吕和柳菲两人自己也盯着点的意思。
也就是这时，他耳边朝传来一道细弱蚊蝇的声音：“记住我说的忌讳。”
柳菲的声音。
林北玄微微侧头看了眼黑袍人，发现对方似乎听不到柳菲跟自己交代的话。
一不摸尸，二不朝尸体吹气，三不扯断红线。
短短一句话在脑海不断回荡，林北玄耸了耸肩，若无其事地走上前，与黑袍人擦肩而过，余光瞥见对方那双略显狠辣的三角眼。
如果只有门口守着那人和这位莫老哥是活人，也就是说，此时站立在后面这些其实都是尸体。
林北玄屏住呼吸，上前揭开了第一人头上的斗笠。
斗笠取下，对方那遮在脸上的面布也跟着落了下来，林北玄顿时感觉到一股阴风扑面，有些刺痛他的皮肤。
隐藏在这身黑袍下的是一具男人的尸体，脖颈处有断裂，不过已经被人用红线缝好，双眼紧闭，面颊上涂有一层淡黄色的粉末，将死白的皮肤遮住。
检验一具尸体好坏除了看脸自然还要看看身子好坏，林北玄在俗世也算见过不少死人，所以对于尸体倒没什么恐惧的，想了想，就准备将尸体上的袍子脱下来。
“等等，你脱尸体衣服做什么？”莫老哥忽然出声制止林北玄的动作。
“验尸啊，我不脱衣服怎么知道尸体是否完整？”
林北玄先是看了眼麻吕，见后者没说什么，便朝着对方咧嘴笑了起来：“这并未超出规矩之外吧！”
“没有。”黑袍人双眼冰冷注视着林北玄。
虽然他心中有气，但这点确实是符合规矩之内的，要是阻止对方脱衣服查验，那岂不是又当又立，反手打自己的脸吗。
林北玄没有再继续浪费时间，一把撤下尸体身上那件袍子。
就见袍子下方，尸体身上穿着破布单衣，一看就是俗世里的风格，手脚青冷发硬，指甲比普通人长出不少。
“都是新鲜上等的尸体，还未彻底转化成行尸。”黑袍人在旁冷笑道。
林北玄大致扫了一眼，他其实哪里懂得验尸啊，主要还是看麻吕柳菲两人的脸色，要是正常就说明没问题。
“是不错。”
假装赞赏地点了点头，林北玄继续查看下一具尸体。
前面的基本都没什么问题，直到最后一具，林北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这具尸体表面上跟前面几具没什么差别，但脖子处的缝合的宽度却是大了些，要不是因为他在验第一具尸体的时候仔细观察了对方的脖子，印象比较深，单独拿这具尸体看恐怕还真看不出来什么。
林北玄曾闲暇无事时水两界交流群，在广场帖子里见到过这么一句俗话。
‘赊刀人、刽子手、哭丧下灵遍地走：二皮匠、守陵人、千盗兰花神调门’。
里面一共提到了九种职业，其中刽子手和守陵人大众知道的比较多，一个在刑场砍头，一个替人守陵，不过都是下九流行业，不算招人待见。
然而里面还有个更加令人人不喜，可以说见到了都想让人绕道走的职业，那就是二皮匠，也被称为缝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