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融目色一动,也立马跟了出去。他之前就感觉不对,果然还是出事了。
西门坎坎和段融走进了癸字房包厢,只见椭圆形的红木几案上,堆满了银票和散牌,姜青玉背对着门坐着,他斜对面分别坐着,罗宙承和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男人。
那魁梧的中年男人,面白无须,头发也打理得很是整洁干净,但他的一双眼眸中,却闪着冷酷的光。
西门坎坎一看这架势,就感觉不好,他直觉是姜青玉着了别人的道了。他虽然有时候也会赢姜青玉些银钱,但也不过也就一两千两而已,而且他知道姜青玉赌性并不大,一贯信奉小赌怡情,他怎么可能让自己输七八千两银票,而且还在这赌呢?
有古怪!
此时,牌面上,那身形魁梧的中年男人已经飞牌了,只有姜青玉和罗宙承还在押,牌桌中间已经堆了不少银票了。
罗宙承脸色冷峻地道:“一千两,不开!”
姜青玉脸色迟疑着,捏着手中的银票似乎下不了决心,但他已经押了许多,不想现在退却,他眼见就要将押上去,段融忽然抓住了他的手,道:“飞了!”
姜青玉脸上的肌肉跳了一下,有些恼怒地看着段融。
西门坎坎站在姜青玉的身后,道:“青玉,听段融的。”
如果今天之前,他也会感觉段融是在胡闹,他俩刚进门,连牌都没看,人家已经押了那么多了,你开口就让别人飞了,不是有病吗?
但是,现在他对段融的赌术,已经彻底信服。
西门坎坎相信,段融一定是对的。
姜青玉扭头看了西门坎坎一眼,他经常和西门坎坎赌钱,基本没怎么赢过,在赌术上,他还是相信西门坎坎的,而且其实他心头也感觉到不对劲了,但一直有侥幸心理。
此时两人一说,他终于还是冷静了下来,他是因为已经押了那么多了,沉没成本实在太多,而下不了决心。
似乎是两位友人的到来,让姜青玉恢复了些理智,他放下了手中的银票,道:“飞了!”
罗宙承微微一愣,旋即笑着起身将桌面上的银票拦了过去,道:“哎呀……又赢了……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法,押了那么多,连牌都不开……长见识啊长见识……”
罗宙承显然是在嘲讽姜青玉,姜青玉心头发怒,但他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确有些输得失去了理智了。
“青玉,我看你有些累了。要不我坐你旁边,帮你参谋参谋,如何?”段融忽然道。
姜青玉目色闪烁,他的确心力已散,但这事他和罗宙承有赌约的,还得罗宙承认才行。
姜青玉眼色询问地,看向罗宙承。
罗宙承看了段融一眼,他确定没见过此人,这人一定不常在赌坊和花影楼出没,他笑道:“这位兄台有些面生,恕我眼拙,你怎么称呼?”
“在下段融,是源顺镖局的镖师。”段融道。
罗宙承心头一乐,原来是个镖师啊。他这才想起,段融身上的服饰,不就是走江湖的镖师们,常穿的样式吗?
镖师在此界虽说也算是个体面的活计,但那是就普罗大众而言的,对罗宙承这种世家子弟来说,镖师不就是走江湖送货的吗?
赌场这点事,你一个镖师,能玩得明白吗?你一个月才几个银钱?
罗宙承见段融是个镖师,戒心已经消了,如果是西门坎坎要上,他一定不会同意,他可知道,这矮胖子从小就痴迷赌博,很打磨过一番赌技,一般人还真干不过他。
“可以。青玉老弟既然累了,找朋友参谋参谋,也是应当的。”罗宙承笑道。
“那之前的赌约,可还算数?”姜青玉,沉声问道。
“当然!”罗宙承道:“谁输完了身上的银票,谁就别去骚扰兰影姑娘。不过,青玉老弟,你好像就剩两千两了啊……”
罗宙承说着,哈哈一乐。
姜青玉看了一眼自己案头上的银票,脸色有些难看。
西门坎坎听了罗宙承的话,却是心头一动,他明白姜青玉为啥赌的这么疯了,这是被人按住死穴了!
西门坎坎看着姜青玉的背影,摇了摇头。
段融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姜青玉身侧,他坐下的时候,手按在姜青玉的肩膀上,轻语道:“没事,输不了的!两千两,足够了!”
段融说的足够了,三个字,语气轻柔,但却有着某种不可抵挡的气势,姜青玉不由地心头一动,他看了段融一眼,脸色瞬间便好了一些。
接下来,赌局继续,段融替姜青玉洗牌后,由罗宙承坐庄发牌。
姜青玉拿了牌,给段融看了一眼。
段融冷道:“飞了!”
第二局,段融依旧道:“飞了!”
第三局,姜青玉觉得牌不错,段融却还是冷道:“飞了!”
这局的牌明明很好,姜青玉有些迟疑,段融道:“听我的。飞。”
段融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强大的笃定和自信,姜青玉不再迟疑,依言飞了。
第四局。段融道:“飞了!”
“你会不会玩?你这是赌钱还是拖延时间呢?”罗宙承见段融连飞了四局,顿时有些恼怒。
“怎么?推牌九不能飞牌吗?”段融反问道。
“你……”罗宙承语塞,推牌九当然可以飞,但没人像段融这么飞的。
第五局,段融继续飞。
连飞了六局后,第七局段融忽然押了五百两。
罗宙承见段融忽然押了五百两,却笑了一下道:“我飞。”
“你以为我傻吗?”
第七局,段融又直接押了五百两,罗宙承迟疑了下,还是飞了,但他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
第八局,段融又是直接押五百两。罗宙承脸上的肌肉跳了一下,怒道:“把把五百两,牌这么好?”
“要不,你开了看看?”段融道。
罗宙承的鼻头抽了一下,还是飞了。
第九局,段融又是直接押五百两。
罗宙承见段融已经连着四把直接押五百两,他终于有些按捺不住,道:“五百两,开你!”
牌面掀开,姜青玉胜,赢回了五百两。
第十局,段融又是直接押五百两。罗宙承飞了。
第十一局,段融又是直接押五百两。
罗宙承脸色难看,道:“跟五百两!”
姜青玉看向段融,段融道:“跟!”
“跟五百两!”姜青玉将银票拍在了桌面中间。
“我跟!”罗宙承发狠道,脸上肌肉似乎都有几分扭曲。“我就不信了。把把五百两,装神弄鬼的,耍什么邪门?”
其实这把罗宙承的失态是装的,他是终于摸到了一把大牌,想给对方一种他冲动发怒忍无可忍的假象,好吊对方上钩。
但可惜,再好的演技和算计,在段融的精通级百变千术和神识外放前,那都是渣!
“继续跟!”段融冷道。
姜青玉心头有些发颤,这把要是输了,他手里的银票就净了。虽然这把他的牌不小,但也不是稳赢,看罗宙承的架势,牌肯定也不会小啊。
“一千两,不开!”罗宙承忽然大叫了声。
而此时姜青玉手中,只剩下一千两五百两的银票了。
姜青玉的呼吸微微一滞。
段融叹了口气,道:“可惜了!”
罗宙承冷笑道:“现在才后悔,晚了!”
“可惜钱不够,只够跟一把。”段融道:“算了,少赢点吧。一千两,开他!”
牌面掀开,姜青玉胜!
西门坎坎站在旁边观战,他此时就像是一个痴迷棋道的棋手,看到了一局精彩绝妙的棋局一般,心头的振奋是无以言表的。
段融的策略,西门坎坎是看懂了。
先是连飞六局,直接碾压掉对方的节奏,把对方死死地带入自己布局好的节奏里。
接着,便是把把绝杀!
“真是艺高人胆大啊!”
“心理战与高超赌技的绝妙融合!”
第170章 唐先生的恐惧
不到一个时辰,罗宙承身上的银票就输干净了。
最后一局绝杀时,罗宙承手里拿得是天牌,他心头兴奋,还以为自己要翻盘了,几乎押上了剩余的全部银票。
但,姜青玉开出的牌,却是一对猴(至尊宝)。
至尊宝绝杀天牌,难得一遇啊!
罗宙承脸色扭曲,两眼通红地跳了起来,指着段融叫道:“吃屎去吧!你他妈出千!老子就不信了,偏偏就能碰上,至尊宝绝杀天牌的局!”
“哎……罗公子,东西你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辛字房里,可是刚刚断过手指的!”段融看着罗宙承,目色跳动地说道。
罗宙承脸上的肌肉颤了一下,他扭过头去,看了一眼坐在他斜对面的身材魁梧的唐先生。
唐先生注意到他的目光,只是冲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便把眼皮耷拉了下去……
这姓唐的,其实也是个老千。
罗宙承请他来,本来是想跟他学几手牌技,但不巧就遇到了姜青玉,就故意激了姜青玉几句,做个局,引姜青玉入瓮。
眼见就要剥光姜青玉时,段融却忽然杀了进来,然后局势就完全扭转,等罗宙承回过味来,他已经被至尊宝绝杀天牌的局,杀得不剩啥了。
要说段融没出千,他绝不能信。
但段融如果出千的话,那姓唐的怎么没看出来呢?
但其实,罗宙承不知道,这房间内,最震惊的人,既不是西门坎坎和姜青玉,也不是他罗宙承。
最震惊的人,正是这位唐先生了。
其实,他何止是震惊,他是恐惧了!
在牌局里,他其实,已经手段尽出。
但无论他做什么,都如同泥牛入海一般,似乎对局势的变化,都毫无影响,这意味着什么,他心里是最清楚的……
坐在姜青玉旁边的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就好像有着洞悉万象的慧眼和点石成金的巧手,他不仅控制整个牌面,甚至连坐在牌桌前的人,也都成了他手中的提线木偶!
就在看到至尊宝绝杀天牌的瞬间,他甚至心头涌起了一股想拜师的冲动!
他对于自己的千术,一直颇为自信,但就在刚才,他的自信,被对面的那个坐于人后的少年,碾成了齑粉。
因为,他完全没看不出,对方是怎么做到的?甚至,他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未寻到……
罗宙承问他时,他还是回想,方才牌局的细节,想要回溯出一点痕迹出来……哪怕只有一点,起码说明他摸着边了……
无怪乎姓唐的震惊,段融现在的千术,的确是完全碾压他。段融消化吸收了精通级的清插妙手与精通级的百变千术后,即便是方精宝本人,也已经不是他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