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觅芷回到了房间,想起了父亲的冷漠,她便一阵阵气恼。
而且自己眼见三月份就要参加太一门的记名弟子选拔了,但沈焰柳从未问过她准备的怎么样了,也从未关心过她的修炼进度,只一门心思琢磨着明年的政绩考察之事。
好容易叫了她去,她还以为要问她考核的事,谁知道只问了件她原本已经放下了的恼心事。
沈觅芷近来的压力确实颇大,眼见考核将至,但她的内息境第四重的大成境界,一直无法成就。
而且她内心深处,其实是个极度自卑的人。近来因为修炼的事,已经搞得她几近崩溃,常常失眠,早上本就是她精神状态最差的时候,沈焰柳忽然将她叫到了腌的地牢内,又冷漠对她,在这个清晨,这竟成了压垮她的心防的最后一根稻草。
沈觅芷坐在雕花红木几案前,兀自笑了笑,她的双目中开始涌现出一抹疯狂的神色。
她忽然起身,从床边的箱笼里摸出了一把黄蛇皮的匕首。
沈觅芷攥着那把匕首,重新坐回了几案前,她的双手因为紧张,不住地在那匕首上搓摸着……
沈觅芷忽然抽出了匕首,她看着那匕首的寒光,诡异地笑了一下,眼眸中的疯狂更加浓烈……
她撸起了自己的袖子,拿着那匕首,向自己的白嫩的小臂上剌去……
锋利的匕首,瞬间便剌破了娇嫩的肌肤,鲜红的血液流了出来……
沈觅芷看着自己殷红的血,眼神里流露出了畅快的意味来。
殷红血在白嫩的肌肤在流淌,那如藕般的白嫩小臂上,竟然还有数道深浅不一的旧痕……
她最初这样对自己,还是她十岁那年。那时候,沈焰柳续弦马纯敏已经好几年了,但沈觅芷随着逐渐长大,内心深处却是越来越厌恶她这个后妈,她最恶心的就是马纯敏总是对她表现出一副很关心的样子。
也就是在她心绪最烦躁的时候,她如同鬼神神差般地剌伤了自己,就在那瞬间,看着鲜血涌出,她感受到了一股残忍的快意。
自她成人后,这件事,她已经许久未做过了。
她知道,这不正常。
但,在这个恼人的早晨,她又重蹈覆辙了。
快意浮过,沈觅芷忽然便一阵慌乱,她将血渍擦去,给自己上了金疮药,咬着绷带小心地将自己的伤口缠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后,她的心头竟说不出的轻松,好像是一块大石头给移走了一般,她浅淡一笑,就往院子里练功去了。
这边孙煌的老婆,大清早就坐在院子骂他。
“杀千刀的,你就给我死外面别回来了!”
孙煌说了晚上就能回来,她前半夜一直等着,却一直没见孙煌人影。
早上醒来,她便料定孙煌是在唐河县留宿了,而且是跟栾敬付一起。
“指不定干了什么勾当呢?”孙煌的老婆,坐在院子里嘟囔着。
就在这时,院门处响起了打门声。
孙煌的老婆笑了一下,道:“还知道回来?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她还以为是自家男人回来了,走过去打开了院门,却是隔壁家的蔡氏,只见蔡氏挎着一个空篮子,脸色发白慌张,道:“刘姐,我刚在街上,看见你家孙煌了?”
“孙煌?”刘娥英超蔡氏的身后瞅了瞅,笑问道:“他人呢?”
“你家孙煌死了。”蔡氏叫了一声。
刘娥英脸色一变,怒道:“大过年的,你瞎说什么。”
“你去衙门问问吧。”蔡氏道:“我刚在街上,看到他的尸体,挂在一匹马上呢……”
刘娥英脸色很是难看,这蔡氏平素就是爱搬弄是非的,经常在左邻右舍间嚼舌头,但这次的玩笑开的有点大了。
那蔡氏见刘娥英眼色不善地看着她,便不再多说,挎着篮子扭身走了。
刘娥英心中忐忑,锁了院门,便往衙门那边去了。
一路上,她不住地寻思着蔡氏的话,但她转念一想,自家男人走镖十几年了,都没出过事,这次不过是去了一次唐河县而已,唐河县她都去过好几回呢。而且孙煌这次,是跟栾敬付一块去的。
她是妇道人家,虽然不懂,但也听孙煌说起过,栾敬付能做总瓢把子,是因为他是什么……真气境的强者。
刘娥英越想越觉得,孙煌不可能出事。
刘娥英到了县衙,缠着那守门的衙役,问了半天,但那衙役也没给她个准话,只不时地说着荤话,调笑她。
刘娥英从衙门的石阶上下来,她觉得没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要是真出了事,衙门里早就闹开了。
但她在回去的路上,却听到街上的许多议论,说是栾敬付家给抄家了。
还听说,县尊大清早进城,牵了一匹马,马上挂着两具尸体。
“马上?两具尸体?”刘娥英心情烦躁,脚步不自觉就越走越快,她要去蔡氏家,找她问个清楚。
刘娥英走着走着,眼角就不觉淌下了泪来……
第256章 阮凤山回城
蔡氏跟她男人,正在热油锅旁,炸过年的酥炸。
蔡氏在面盆里滚着丸子,就手下到了油锅里。
她男子拿着筷子,站在油锅前翻着。
那男子瘦得跟麻杆一般,穿了厚厚的棉衣,系了围裙,看起来有几分滑稽,他一边翻着油锅里的丸子,一边埋怨道:“大清早就让你去买豆腐,你可倒好,给我空着蓝回来了!”
“我跟你说了,我看着孙煌的尸身了,给惊到了!哪里还顾得买豆腐呢!明天早上我再去买!”
那男人白了蔡氏一眼。“你就算扯谎也不用牵连上别人?大过年的,你咒人家干嘛?明天再去买?我说了今天要炸油豆腐,就着热锅不炸?明天单为炸个豆腐,再起一锅油?”
“你……”
两人眼见就要吵起来,忽然就响了打门声。
男人听见了打门声,气鼓鼓地放下筷子,去开门了。
蔡氏瞪着那男人的背影,很是气恼,往手里的面盆里,连啐了几口吐沫。
男人打开门来,见是隔壁孙煌家的媳妇,便笑道:“嫂子,你屋里坐。”
刘娥英道:“家莲妹子呢,我找她有话说。”
“她……她在厨房滚丸子呢……”男人见刘娥英脸色有些不对,说话明显支吾了起来。
刘娥英走进门来,步履急促地走到了厨房,看定蔡氏,问道:“家莲妹子,你给我句瓷实话。你早上真看到孙煌的尸体了?是吊在了马上?”
那蔡氏被自己男人气得直噎气,此时见刘娥英忽然问她,便道:“嫂子,我要是说了半个字的假话,就让我家男子,头顶生烂疮,直烂到屁股沟里去!”
“我打死你!大过年的,你敢咒老子!”那男人听了顿时大怒,从刘娥英身后蹿了过来,就要打蔡氏。
就在这时,刘娥英噗通一声,栽倒在了厨房门口,蔡氏夫妇顿时手忙脚乱。
那男人将刘娥英翻了过来,又是拍脸,又是掐人中。“嫂子,这过年的,你别吓我啊……”
蔡氏道:“先抬出去!别在厨房,再熏油烟了……”
真遇到了事,这蔡氏显得比他那男人镇定多了。
两人忙乎了会儿,刘娥英终于悠悠转醒,顿时便嚎啕大哭起来……
夕阳的余晖,照着贤古县的东城门口,眼见太阳就要落山了,浓重的寒气,早已经一层层地涌了上来,守城的衙役们,都冻得瑟缩着,直打哆嗦。
就在这个时候,阮凤山打马,从东城门进城了。
阮凤山单人独骑,一身风尘,接连几日赶路,他的脸上有明显的疲惫之色。
黄昏时分,街上的行人稀稀落落的,已经近了年关,卖年货的一般都是早上出摊,不到中午基本就已经卖光了。
天气又冷,到了这黄昏时分,已经没什么人出门了。
阮凤山打马在街上走着,路过城隍庙时,他抬眼一看,忽然勒马停下了。
只见城隍庙的一角的风铃上,吊着一根黑布,垂了下来,微风过处,那风铃声清脆作响,黑布条随风飘荡着……
阮凤山目色一动。看来,他去府城这几天,贤古县内有大变,城隍庙的风铃上,这个级别的信号,可是多年未用过了。
阮凤山将马栓在了庙门口的那棵古桑木上,脸色凝重地跨进了城隍庙内。
城隍庙内,还有几个男女,在给城隍爷上香,庙祝就半眯着眼,拿着拂尘,站在一边,跟睡着了一样。
阮凤山也跟着那几个男女祭拜了城隍爷,这才踱步到庙祝身前,咳嗽了一声。
庙祝一听那声音,一个激灵,就睁开了眼,道:“给阮掌柜问好,可有日子没见你了?”
“上个月我让小厮送的香火钱,你可得了?”
“自是得了,我买了灯油,在城隍爷前,给你老供了盏长明灯。”
两人说着,那几个男女祭拜完后,便出了庙宇。
庙祝见那几人走了,顿时收了谄媚的颜色,凑身到阮凤山跟前,语速颇快地,在其耳边说着……
阮凤山听得脸色数变,好几次眼眸震惊地看向那庙祝。
阮凤山并未多留,他跨出城隍庙的庙门时,暮色已经从四野涌了上来。
阮凤山打马回府,一路上心思都在不停地翻滚着。
“魏雨田的密室坛城被发现了?还是他的贴身婢女告的密?栾敬付也死了?栾家上下,全部被关进了死牢!”
这些信息,每一条都是巨浪,汹涌地拍打着阮凤山的心。
阮凤山实在没想到,渊阳府连着被捣毁了三处分舵,这第四处,差一点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还好余烈庭出手,结果了栾敬付,及时阻断了沈焰柳的追索,要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分舵的许多事情,甚至庙祝与乞丐的这条消息线,栾敬付都是知晓的。
想想真是后怕!
他经营多年,差一点就被人连根拔起!
阮凤山回到镖局后院,换了身宽松点的衣服,刚一落座,叫来小厮问了几句话,衙门的秦书办就过来拜访了。
秦书办进门施礼后,便开口道:“阮掌柜,县尊有请!”
阮凤山的眉心一跳,他从城隍庙出来时,就已经料到,沈焰柳必定会找他,但没想到会这么快,他屁股还没坐热呢。
栾敬付其实并不是贤古县本地人,而是他请其来贤古县的,但现在此人被确认为秽血教教徒,无论如果说,他都难逃嫌疑。
阮凤山看着秦书办,道:“不知是否与最近的大案有关?”
秦书办浅笑了下,道:“这小吏就不清楚了。阮掌柜的,见了县尊,自有分晓。”
阮凤山平素与秦书办交际,没少给他好处,一般的事,他多少会透漏些,但此等大案,他如何敢乱说。
阮凤山无奈叹气,跟着秦书办出了镖局,两个都是打马而行。
阮凤山在上马之时,趁着秦书办不察,将衣袖间藏着的一粒药丸,吞进了嘴里。
两人沿西大街走了一段后,便忽然拐进了一条小巷内。
阮凤山一边打马跟上了秦书办,一边诧异道:“秦书办!怎么县尊他不是在县署,召见在下吗?”
秦书办在马上,答道:“那倒不是,县尊他在魏雨田的那座宅子里呢。”
阮凤山的眼皮一阵狂跳,心思翻滚,他在思量着沈焰柳的用意,何以会在魏雨田的宅子里见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