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段融有些怀疑,杨震是不是知道?
段融记得,解雷死后,杨震就成了解道寒的心腹。
段融站在庭院门后,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互相摩挲着,他的目色中浓郁的沉思之色。
就这这时,院门那里又响起了咚咚咚的打门声。
段融的心头,蓦然一动,他还以为杨震又回来了,但就在敲门声响起的同时,一个令人生厌的声音,便几乎同时嚷嚷了起来。
“段融!段融!”
“在不在?”
“老子等了你好几天了都!”
“你要是还不回来,老子就在你门前拉泡屎……”
段融站在院门后面,听着西门坎坎的叫声,顿时满脸黑线。
他一把就将院门,看着西门坎坎,怒道:“来,你现在就给我拉!”
西门坎坎见段融忽然开门,略一愕然,便笑道:“我就知道你这两天肯定回来的!果然被我逮到了!”
西门坎坎已经好几日没来,不过他盘算着,过两天就是公示结束的日子,他们就要启程了。段融怎么着,这两天也该回来了,故而今天一大早,他就早早地过来敲门了,还真让他扑了个正着。
“你不是要拉屎吗?”
“拉什么屎?!我们去未央坊吧!在走之前,我要给县里的那帮赌徒们留下一个赌场传奇!这事,你得帮帮我!”
西门坎坎不由分说,拉着段融就往外去。
段融此时已经是大圆满的境界,西门坎坎的那门擒拿手法,早已经对他无用,不过他还是任由西门坎坎把他扯出了门外。
因为,他觉得,跟西门坎坎去未央坊胡闹一场,也不失为一种遮掩的障眼之法。“等我锁了院门……”
两人到了街边,随便吃了些早餐,就钻进了未央坊里。
清早的未央坊,竟然还有不少人,许多赌徒早已经眼圈发黑,熬了一夜,却依然兴奋不减……
西门坎坎拉着段融,四处找着位置……
杨震走出了源顺镖局后,便到了衙门里点卯去了。
这几日,解道寒几乎没在衙门里露过面,因此他也落得个清闲!
杨震在捕快房自己的几案前,喝了盏清茶,便随着扯了本卷宗过来,假装翻看,就眯起眼来,打起了瞌睡。
捕快房里几乎没人,解道寒御下严苛,各人有各人的任务,哪能在捕快房里赋闲逍遥呢?
也就是杨震平素是跟着解道寒办事,才没有别的差事。解道寒不在,他才能清闲几天!
杨震刚眯了没多大会儿,一个身形魁梧的人,便急匆匆地冲了进来,看见杨震,便嚷道:“杨震兄弟,解头他人呢?”
进来的人,叫朱贵保,是衙门里的几个领队捕快之一,生得魁梧高大,面带忠厚。
但杨震却知道,此人在捕快里,最是狡诈奸邪。
杨震抬眼道:“解头他好几天没来衙门里了。人在哪,我怎么知道?”
朱贵保闻言,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道:“城隍庙后面的野湖,发生了命案!方才几个农妇来报案,说在湖里看到一具尸体!”
城隍庙那片,就是解道寒划给朱贵保的管辖片区。
其他事情,他可以自行处理,但一旦发生了命案,他就要第一时间报告给捕头解道寒的。
要是解道寒外出公干,自然可以推迟几天,但只要解道寒在贤古县,命案就必须第一时间通知他,解道寒对于此条,向来抓的很严。
但是,解道寒已经好几天没在衙门露面,他又去哪里通知他呢?
朱贵保笑道:“杨震兄弟,要不你跟我走一趟吧。了解了解情况,捕头回来,你也好第一时间替我汇报下。”
杨震浅笑了下,道:“朱大哥说笑了,城隍庙那片是你的辖区,我怎好横插一足呢?再说,捕头派有别的活儿给我呢,我一时也走不开!”
朱贵保道:“那算了。你要见了捕头,替我说一嘴,就说城隍庙后面的野湖,发生了命案。”
杨震笑道:“这好说!”
朱贵保看着杨震道了谢,脚步匆匆地出了衙门,带了仵作刘奎一起,往城隍庙后面的野湖赶去。
杨震给朱贵保这么一搅扰,也没了睡意,他忽然目色一动,便去将解雷、许儒虎案的复本卷宗,调了出来,仔细翻看了起来。
杨震这次看卷宗之时,并不是一般的翻看,他是将段融带入了卷宗里,故而一幕幕看起来,极为触目惊心!
杨震自然清楚,解道寒这几日未在衙门里露面,就是在蹲守段融。
但杨震心头还是起疑,段融真的是那个犯案之人吗?
杨震的脑海,不住地闪过段融那憨厚羞涩的笑容,他抚摸着手里的卷宗,巨大的反差,让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杨震陷入在这种迷乱沉思中,恍惚间,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杨震正蹙眉深思,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几个衙役,抬着担架,那担架上被白布盖住,两脚外露,显然是一具尸体!
杨震脸色阴郁,看着后面进来的朱贵保,语气不悦道:“尸体怎么抬到这里来?”
朱贵保瞄了杨震一眼,道:“死的人是解头!”
“什么?”杨震一愣,有些没听清楚,其实是他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只是,此时朱贵保已经不搭理他了,他扭头看着仵作刘奎,道:“你赶快写一份简略的验尸报告,我要去向县尊禀告!”
刘奎立马放下了挂在肩头的仵作箱,拿了一张白纸伏案,疾书起来。
“你刚说死的是谁?”杨震起身离座,看着朱贵保,问道。
朱贵保脸色不悦,指了指担架上的尸体,语气不善地说道:“你自己不会去看吗?”
朱贵保已经成就了内息境的小成境界,他之前尊重杨震,是因为杨震颇受解道寒器重,解道寒将其引为心腹。
但现在解道寒已死,杨震一个内息境第二重都还未成就的家伙,他怎么会放在眼里呢?
但杨震此时心神震颤,对于朱贵保的变脸,很是顿感。
杨震只是怔怔地走到担架前,掀开了白布!
只见下面的尸体,只有半个脑袋!另外半个脑袋,则放在尸体的胸前。
虽然尸体残破,但杨震这大半年间,几乎和解道寒朝夕相随,自然一眼就认出了这就是解道寒的尸体!
杨震的脑子嗡了一下,瞬间世界一片静谧,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的如同擂鼓般响着……
解道寒是真气境的强者,是谁杀了他?
杨震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他的几案,那里摊放着他刚才看过的卷宗!
方才,在卷宗内大杀四方的段融,好像在此刻,走出了卷宗,直接来到了解道寒的尸体前!
杨震很清楚,解道寒这几天一直在蹲守段融,可是现在,他死了!
这时,仵作刘奎已经写好了简略的验尸报告,他将其拿在手里,又快速地扫了一遍,确定重要事项没有纰漏,便在末尾签字,按了手印,递给了朱贵保。
朱贵保接了报告,匆匆去了后衙!
杨震目色一跳,他发现解道寒的尸体,浑身泛着诡异鲜艳的红色,显然很不正常!
杨震扭头看向刘奎,道:“捕头的皮肤,为何如此艳红?”
刘奎目色一动,道:“是中毒了!”
“什么毒?”
刘奎摇了摇头,道:“此毒,我并未见过!不过,我用肉块实验,发现它的侵蚀之猛烈,要远超过尸腐之毒!”
杨震目色惊愕。他是知道尸腐之毒的,但解捕头身上所中之毒,竟然比尸腐之毒还要猛烈!
杨震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恶医沈平,因解雷、许儒虎案受牵连,差点死在牢里,后来被放出也只剩下一口气,还是源顺镖局的萧宗庭救了他。
而沈平养伤的地方,就是段融的柳庐。
“难道……”想到此处,杨震的目中闪过一抹浓郁至极的恐惧之色!
第283章 超越理性的古怪认知
县署的后衙,早已经乱得不成样子。
遍地的箱笼杂物,马纯敏指挥着一些丫鬟、小厮们,搬抬清点着各种大件小件的物什。
一是沈觅芷要去太一门,女孩子家出远门,而且到了那边就要生活,大大小小的一应物品,自然是一件都不能缺少的。
二是,沈焰柳升迁,他们也要往汝阳府去。沈焰柳升了按察使,这按察使衙门可是在府城,从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县城,一下子就搬到了府城居住,马纯敏心头的欢喜,可想而知。
虽然要收拾两份行李出来,她忙得脚不沾地,但却依然两眼发亮,走路带风。
“这是小姐的东西,哪个不长眼的,给放这边了!还不快搬过去!”马纯敏嗔骂道,但她的眼角却一直含着淡淡的笑意。
跟着沈焰柳,过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现在终于要享享福了。
其实,要不是因为还要给沈觅芷送行,他们早就启程往汝阳府去了。
严格来说,从接到升迁令的那刻起,沈焰柳就已经是汝阳府的按察使了。因为,升迁令上的原话,说的是即日上任!
而贤古县的新任县令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这几日就会到任的。
朱贵保拿着简略的验尸报告,绕过影壁,冲进后院时,看到的就是遍地箱笼、乱成一片,各个房间,都在人进人出的热闹场景……
“这是……?”
沈焰柳要升迁的事,压根就没告诉他们,要只是给沈觅芷收拾行装,断不至于闹出这般大的动静,遍地箱笼的……
朱贵保愣了一下,眨巴着眼睛,他缓步走到了马纯敏身前,一揖到底,才说道:“敢问夫人,县尊在何处,小人有要事回报。”
马纯敏的目色瞥了朱贵保一眼,差一点就要瑟地说道,我家那位已经升了按察使大人,你怎么还叫他县尊呢?
现在的沈焰柳已经是臬台大人,而她就是臬台夫人呢!
不过她好歹压住了自己想要现眼包的冲动,笑道:“我家那位富贵闲人,在花厅喝茶呢,你去吧!”
朱贵保抱拳道:“谢夫人。”才绕过遍地的箱笼杂物,往花厅去了。
朱贵保走到花厅,见门口也无小厮守候,小厮丫鬟们都被马纯敏抽走了,哪里还有人在这守候呢?
门厅大开着,只见花厅内,沈焰柳、沈觅芷父女,正坐在那里聊天。
朱贵保立马站在花厅门外,作揖大叫道:“启禀县尊,属下有要事禀告!”
沈焰柳毕竟也是从宗门记名弟子过来的,沈觅芷此番前去,一去就是三年,除了离别牵挂外,沈焰柳也将他的经验,一股脑的,全部都讲给了沈觅芷听。
沈觅芷也难得见她父亲,如此将心放在自己身上,故而听得十分专注。
父女俩正聊着,忽然便听到了朱贵保在门外的大叫声,沈焰柳还好,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沈觅芷蹙着眉黛,眼神恼怒地看向门外那个作揖大叫的人影。
沈焰柳道:“觅芷,你先去吧。为父过会儿再与你详淡。”
“是,父亲。”沈觅芷起身,蹲了一礼,才退了出去。
她走出花厅,在门口处,眼神冷厉地剜了朱贵保一眼。
朱贵保心头颤了一下,不知自己怎么碍眼了这位大小姐,就在这时,沈焰柳的厉声在厅内响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