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融瞥了杨易一眼,下了石床,跟着杨易身后那两人,走出了洞穴。
杨易的疯狗做派,显然有些打乱了段融的计划。
杨易举着火把站在段融的洞口处,他回身向洞内瞥了一眼,他在段融的洞口等他之前,已经仔细将段融的洞穴内的排查过一遍了。
就因为未发现什么疑点,他之前对段融才态度颇好。
杨易一行人带着段融,往索道那边走去。
段融的身侧,那在商象语石室内的黑铁橱柜,竟被铁链子缠紧着,被两个人抬着,和段融并排而行。
段融原本以为潘雍的事,重点不在山门内,而是在世俗世界的各地衙门。
毕竟潘雍去下院找秦老头拿了批条,而在山门内又没了踪迹。
正常的逻辑,不应该是让各地衙门搜捕他吗?
若是如此,他还是作为药童,继续替商象语看守门户。商象语人虽然不在山内,但是他的余威仍存才对。
而到了大半年后,宗门反应过来,发现商象语消失了。那时候,早已经时过境迁,追踪无迹了。
而他那时,在这山头独守大半年,也正说明,他也是被蒙在鼓里,商象语叛逃宗门的事,他压根就不知道。
但是,现在这个杨易,直接这麽早就把事儿给捅翻了。
这不是给他添乱吗?!
段融一边走,一边将杨易的祖宗十八代,在心头问候了个遍。
裁决宗门司,设在离长老院不远的一座山头上。
此处,只有两条索道,一进一出。
而这两条索道处,都有人把守,而且索道旁的三丈内,各有一座箭楼。
索道之外的,各种山道要隘,也都常年有人把守。
段融从索道上跳落下来,便被旁边一熊熊燃烧着的火把,烤得脸上生疼。
段融往前走了几步,离那被夜风吹动的火焰远了一些。
段融站在那里,抬头一看,便见这座山头上,四处火起,在黑的夜色中,倒如地狱火焰一般。
三丈处的一座高大的箭楼,若隐若现,段融知道那黑暗中的箭楼顶上,一定有一双清亮的眸子,正盯向他这边。
杨易一行人带着段融沿山道而行。
一路走来,段融颇为心惊,这山道上竟然数丈内就设有岗哨,而且每逢高处,就有一箭楼,在黑暗中耸立着。
火把,盆灯,更是四处伫立,照的整个山道都亮堂堂的。
杨易一行人将段融带到了一处石壁前。
那石壁上,有一个黑乎乎的大铁门,铁门两侧有两人捉刀而立,不远处的两边,各挺立着一座箭楼,黑夜里,如山峰一般,相对而立。
杨易走到这里,忽然对一行人说:“你们押他去地牢。那橱柜也一同送到地牢的证物室去。明日我会找药师来察验察验里面的东西。”
杨易吩咐完,便从身侧一人怀里,将从商象语石床暗格里搜出来的那一摞书册抱了,脚步匆匆地沿着山道,往更高处去了。
段融则被带进了地牢内。
段融一进地牢,便被押到了一个逼仄的房间,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手指修长灵巧,开始对他搜身。
段融袖兜和衣襟内兜里的零散东西,全都被他翻了出来。
不过,段融带在身上的每一件物品,都是他仔细思量过的,并无暴露的物品。
搜身完毕后,段融便被关进了一间三面石壁,走廊是圆木栅栏的囚室内。
杨易抱着那摞书册,却是沿着山道,走到了离山顶不远的一处山坳内。
这山坳内,黑的,跟别处火焰四起不同,此处只有一星灯火,在一竹楼内,若隐若现。
此地,便是杨思铉的居住之地。
这山坳内,遍植修竹,颇为清幽。
杨思铉就居住在此处,他亲手搭建的一座竹楼里,平时若无要事,无人敢来打扰他。
而此时天色漆黑,一星灯火,若明若暗,正是杨思铉夜读之时。
这个时辰,也只要杨易敢来找他。
杨易踩着竹楼的竹梯,发出了轻微的咯吱声,他尽量放轻脚步,走上了竹楼。
杨易打眼一望,竹楼的窗户关着,门扉却开了一条缝来。
杨易在那门扉上,轻轻敲了三下,敲毕后,他停了两息,也不等里面的动静,便拉开了门扉,缓步走了进去。
房间正中的一几案上,放着一黯淡烛灯,灯火如豆,杨思铉就坐在几案前,翻看着一本发黄的古籍。
杨思铉已经五十多岁,但他的头发梳得很是整洁,而且发黑如墨,没有一丝白发,他的额头很是饱满,双目精光内敛,下巴线条坚硬,要不是两边眼角处颇为浓密的鱼尾纹,有些暴露了他的年纪,乍一看,倒像是刚满三十岁呢。
杨易已经弄出了不少的动静,杨思铉此时不用抬眼,就知道来的是谁。“什么事?”
第342章 牢房思变
“司座。”杨易有些怯生生地叫了一声。
杨思铉虽然是杨易的二叔,但自从他进了裁决宗正司,无论是私底下还人前,他都是叫杨思铉司座。
杨易见杨思铉这时才从几案上抬起头来,便说道:“商象语两次炼丹炸炉,炸死了三名记名弟子。而且这两三年,还另有两名记名弟子在他那山头失踪了。你之前也叮嘱过我,要注意商象语。”
“谁知,这厮,第二次炸炉后不久,就向宗门请辞,说是要外出游历大半年。”
“我听到这个消息,就心里直打鼓。这不,这商象语才离开没几天,他手底下那个潘雍就出事了。”
杨思铉听到此处,显然来了兴致,他将手中发黄的古籍合上,问道:“潘雍出了何事?”
商象语外出游历的事,他也听说了。不过商象语向宗门请辞的理由,是修炼遇到了瓶颈。这一点他也清楚,商象语他坐困元气境大圆满,已经有几年了。再无突破,恐怕此生无望了!武者修行遇到这种关口处时,外出游历一番,或是寻求机缘,或是打磨心境,也是常事,故而他倒无甚在意。
但现在,杨易此时来见他,显然是查到了什么。
杨思铉深邃的目中闪着冷芒,杨易见他明显有了听的兴致,顿时如受得了鼓励一般,向前走了两步,继续说道:“商象语走了没多久,潘雍竟然用他的星盘,去药阁兑换了六种珍稀药物。然后,他就找下院的秦云,弄来了出山的批条。就此潜逃了。而且,司座,潘雍在药阁兑换的六种珍稀药物,都是修炼胎藏经的辅助药物!”
“修炼胎藏经的辅助药物?”杨思铉目色一跳,他站了起来,在几案附近来回踱步。
“不错!”杨易的语气有了一丝兴奋,道:“而且,我去查潘雍的案子,顺便也将商象语的那山头,翻了个底掉。”
杨思铉闻言,扭头看了杨易一眼。
杨易不为所动,继续说道:“我在商象语的石室暗格里,找到了这个。”
杨易说着,把怀里的一摞书册放在了杨思铉身旁的几案上,道:“关于秽血教和秽血神功的书,而且是早期的孤本。”
“秽血教?早期的孤本?!”杨思铉再次坐到了几案前,翻看着最上面的五本关于秽血教和秽血神功的书册。
杨思铉身为裁决宗正司的司座,这十来年间,他最焦心的案子就是关于秽血教的案子。
只是,十年来,秽血教在他的打压下,不仅没有消亡,反而愈加地隐秘和壮大。
这一直让他,深以为耻!而他最警惕的,也就是秽血教对于宗门的渗透。
这一条,不仅是他杨思铉的红线,也是长老院的红线!
而商象语身为宗门的内门弟子,又是药师,宗门有很多资源,都向其倾斜。但此人的石室暗格内,竟然藏有秽血教书籍的早期孤本!
而且是五本之多,显然是其刻意收集的!
杨思铉见过的秽血教的各时期的书籍,不下百种,这五本他一看就知道是何时的了。
他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他拿开了最上面的五本书册,继续翻看着,问道:“这些也都是从他石室的暗格内翻出来的?”
“哦。都是的。”
杨思铉翻看着,他发觉有几本是关于炼药、毒物的心得笔记。
杨思铉将那几本笔记放在了一遍,看着手里最后的一本五毒蛊虫术。
他刚一翻开这本有些破损发黄的书册,便有一蜡黄的人皮卷从书册里,掉落了出来。
杨思铉眉头一蹙,将那人皮卷先在手中摊开了。
只见其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九幽大藏术?!”
杨思铉捧着人皮卷,就着烛光,仔细地看着。
他刚看了开头的第一段,就确定此术,乃是一种秘术,而且观其剖析辨理的层次,应该是出自一位洞冥境的强者之手!
但是,看着看着杨思铉就脸色陡变!
此术,原本应该是以一种颇为诡异的思路,突破气旋境的秘术。但是,到了中间的章节却忽然开始,七扯八扯,胡说八道起来。
杨思铉脸色难看,蹙眉骂道:“如此炼法,岂不是要把人给炼死了?”
杨思铉此话出口,便蓦然心惊!
因为,他想到了一件事情。
这门叫做九幽大藏术的秘术,原本的确是以一种颇为奇异的思路,来突破气旋境的桎梏。
但中间的章节,却被人给篡改了。
他能够一眼识破,是因为他也是洞冥境的武者,对于行文中的剖析辨理的结论和行气之法的来源,他知之甚详。
但,商象语只是元气境大圆满的武者,他根本看不出这人皮卷中的陷阱,而且此秘术,能助他突破结旋的桎梏。
他相信,商象语坐困元气大圆满数年之久,一定不止一次尝试过结旋,但却均未成功。
那么,他得到此术的心境,便可想而知了!
他一定会练的!
但是,此术被篡改后,不仅不可能结出气旋,而且还会摧毁他的本源,让他在旬月间,便本源枯竭而死!
杨思铉忽然抬头,看着杨易,问道:“商象语的头发,是什么时候白的?”
杨易被杨思铉猛然一问,给问得一愣,他不明白杨思铉为何忽然问及此事。
“好像……是半年前吧……”
商象语头发忽然变白的事,杨易是有印象的,他当时想,商象语是药师,搞不好是吃什么药,把自己给吃成了那幅鬼样子的。
但是,现在,杨思铉却忽然问及此事,难道这里面,还另有文章?
他深知自己的这位二叔,素来寡言,绝不会平白无故,问及此事的。
杨思铉再次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几案旁,来回踱步。
“……半年前?!”
“也就是说,他半年前,就开始修习此术,并且已经本源损毁,只有旬月的寿命了。”
杨思铉已经渐渐将事情的脉络给理出来了。“但商象语是药师,他一定有办法,吊着自己的命……”
“但是,只靠药物,是绝对无法根治他的本源枯竭之症的……”
杨思铉走着走着,忽然站住脚步,扭头看向几案上的那五本有关秽血教的孤本书籍,他的眼皮跳动着,道:“这厮是想加入秽血教!”
“二叔,你说谁想加入秽血教?”杨易惊叫道:“你说商象语,他要加入秽血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