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一战之后,老掌柜身死,他逃出生天,却武功尽废,大病一场,差点也一命呼呜!
也就是在他大病昏迷之时,他夫人因过于焦心,难产而亡,只留下了先天带病的萧白鲛。
如此大仇,萧宗庭如同被削骨剜心一般,十多年来,他无一日不想报此仇?!
他虽然武功尽失,但他混迹江湖多年,素性豪爽,交友广阔。
大病一愈,他便立即开始调查此事。
但如此之大手笔,竟组织了十多位高手围攻他源顺镖局的镖队,详查下去,竟然毫无线索。
甚至于,那些人的武功路数,萧宗庭也毫不熟识。
附近州县的许多高手,他都认识,那些人的手段,他也基本略知一二。
他能确定,那些围攻镖队的好手,都不是附近州县的高手。
但又是什么人?能够从外地,组织出这么一批高手,来围攻他们呢?到底谁人,能如此手眼通天?!又跟他们,有如此深仇大恨呢?!
萧宗庭动用各种手段,询查多年,却还是了无头绪。
但是,就在半个多月前,萧宗庭忽然在贤古县的牛肉汤的摊位前,看到了一个中年妇人。
那妇人身材已经有些发福,而且头发里已经有了少许的白丝,更是满脸的凄霜苦色。
但萧宗庭路过那里,却越看越觉得那妇人面熟。
他一瘸一拐地走过了那妇人的摊位,虽然心头犯嘀咕,但也不准备深究。
但就在他准备离去之时,却如同神照一般,脑子里忽然一亮,他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妇人是谁了。
萧宗庭立马扭头,走到了那妇人的侧面,忽然大喝道:“李曼!”
李曼冷不丁被人一喊,立马扭头看向萧宗庭。
两人眼神相望,瞬间就认出了对方。十多年过去,虽然两人的容貌都有些苍老,但是大相都还在。
李曼立马就想逃走,却被萧宗庭一把抓住。
说起来,当年也有一事,让萧宗庭心头犯嘀咕,那就是他大病初愈后,便听说老掌柜死后,老掌柜的夫人,因为过于悲切伤怀,也一病不起,追随老掌柜去了。
萧宗庭之所以心头犯嘀咕,是因为他和老掌柜好得要穿一条裤子一般。老掌柜几乎家里家外,事无巨细,全都跟他唠过。
他很清楚的知道,老掌柜和夫人的关系,很不好。两人经常吵架,甚至已经分房睡了。
夫人是自小的大家闺秀,而老掌柜毕竟是崛起江湖的草莽,两人几乎没什么共同话题。
而这李曼就是夫人的从娘家带过来的贴身丫鬟,从小跟着夫人一起长大的。
夫人病逝后,没几天,这李曼就失踪了。
因为不过只是个丫鬟而已,当时镖师上下,也没甚在意。只是阮凤山着人找了一通,后来也不了了之了。
这十多年来,萧宗庭无时不在思索着,那桩旧事。
无数的蹊跷疑点,不知在他心里过了多少回了。
这李曼的失踪就是其一。
此时,忽然在贤古街头偶遇,萧宗庭几乎把这当做上天的安排,立马将李曼扭到了城隍庙后面的野湖那里盘问去了。
李曼离乡十多年,漂泊无依,她原想十多年过去,那桩旧事,应该无人再提,而且她也已经老了,她不想死在外面。
但谁曾想,她刚回到家乡,只是吃了一口,多年不曾尝过的牛肉汤,就被萧宗庭一把抓住了。
谁能说这不是天意呢?!
萧宗庭一翻盘问,这时李曼早已经心如死灰!将她知道的事情,毫无藏掖,全部都说了出来!
原来,阮凤山,根本就不是老掌柜的亲生儿子!而是夫人和他表哥私通,生下来的孽子!
第363章 策动
李曼还告诉萧宗庭,在老掌柜死后,没多久,阮凤山就用慢性毒药,把夫人也就是他自己的娘亲,给毒死了。
阮凤山是在他十六岁那年,知道自己的身世的。
那一日,老掌柜出去走镖,他到后院来找他娘亲,一个不小心,竟撞破了他娘亲和表哥的好事。
那时的阮凤山已经颇习得了一些武技,顿时大怒,拔出刀来,就要杀了那贼汉。
那人虽长得风流倜傥,颇读了些诗书,但却根本不会武功,竟差点被阮凤山击杀,阮凤山的娘亲抱着他腿,才让那人逃脱了去。
阮凤山不依不饶,扬言一定要杀了那人,而且等老掌柜走镖回来,还要告发他娘。
他娘亲无法,才将他的身世吐了出来。
阮凤山自是不认,说他娘胡说。
他娘亲让李曼过来,李曼便告诉阮凤山,那时她算着日子呢。当时他娘亲生他时,原是足月生产,是李曼亲自去买通了产婆和医师,让他们告诉老掌柜,说是早产一个月。这才给瞒了过去。
阮凤山脸色阴沉地从他娘亲那里回来,立马着手查清了当年给他娘安胎的医师和接生的产婆。
阮凤山亲自出手,一番拷打,自然是问出了实情!
他竟真是一个野种!
十六岁的阮凤山,他那时不是愤怒,而是恐惧和厌恶!自此,他便性情大变!而且常做噩梦,梦见他爹把他和他娘亲,在一棵干枯的血树上吊死!
萧宗庭听了李曼的话,在心头积压了不知多少年的疑点,一瞬间,全都破掉了!
他此时才知道,为何那些人对他们的行踪,会了如指张。能事先埋伏好,伏击他们。
虽然这十多年调查下来,有时不少的疑点也往阮凤山身上聚集,他也产生过怀疑。但这怀疑很快就烟散云散了。
儿子怎么可能杀老子呢?!
但此时,事情已经明了了。当年策划一切的,就是阮凤山。
“少东家,原来是你啊!”
萧宗庭立马将李曼绑了,找了一辆马车来,将她带到了城外的一座村庄,寻了一处废弃的民宅,将其绑在了里面。
然后萧宗庭就在那村子里,找了个老实巴交的村民,给了他一两的银子,把自己的烟袋锅子交给了他,让他去县城,将第五镖队的镖头李固找来。
这李固也是镖局的老人,更是萧宗庭亲手带出来的,而且李固的哥哥李元,也是在那夜,被围攻而死的。大卸八块,死状可谓惨不忍睹!
李固当天下午,就来到了这处村庄,见到了萧宗庭。
萧宗庭带李固见了李曼,并将事情的前后种种向李固讲了一遍。
李固的脸色胀的通红,双目怒如喷火,他一直以为他哥是死于劫镖,但没想到却是死于阮凤山的算计。他想起那年,他在荒山野岭间,拼凑出他哥哥尸体的悲怆,顿时便怒不可遏。
李固当即就想去找阮凤山报仇,但被萧宗庭拦了下来。
萧宗庭告诉他,阮凤山已经是源顺镖局的掌柜,而且此事乃是十多年前的旧事,莽撞不得,必须筹划得当,小心施展。
萧宗庭让李固找两个信得过亲信过来,来此处看守李曼。他俩则回到镖局内,联络旧部。
阮凤山这几日刚好不在镖局内,待他回来之时,就是他们发难之时。
赵穆因为常去萧家走动,此事发时,萧宗庭便也算他一个。
三日后,阮凤山刚回到镖局,正在后院吃晚饭时。
萧宗庭便带着一众镖师,将镖局后院给围了。
这些镖师们,都长刀出鞘,举着火把,亮整个镖局后院,照得亮如白昼。
萧宗庭扯着李曼,一瘸一拐地从人群中走出,将李曼推倒在阮凤山面前。
萧宗庭武功尽废,而阮凤山又势力颇大,要报大仇,就只能借助众人之力。
萧宗庭就是要在众人之前,让李曼向阮凤山对质,让当年血仇的实情,大白于天下!
萧宗庭留给萧玉的信,只写道他要在众人前,让事情大白于天下,便戛然而止了……
萧宗庭当夜行动之前,写完此信,便交给了朱小七,他嘱咐朱小七,要是他死了,就想办法把这封信交给萧玉。
虽然信到此处就没了,但接下来发生了什么,萧玉已经能想到了。他爹无疑就是在那夜,被阮凤山给杀死了。
萧玉已经满脸泪痕,她的身体微微战栗着,交织着愤怒和悲伤。
站在她身旁的段融,则冷静得多,段融看向杨震和朱小七,问道:“萧老策动一众镖师,向阮凤山发难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段融所问的,正是萧宗庭留给萧玉的那信中,未提到的部分。
杨震道:“双方当夜就发生了火并。阮凤山经营多年,心腹手下自然也不在少数。”
“但更重要的是……”杨震说道此处,声音陡然一顿。“火并发生没多久,就有很多高手,忽然进了镖局内。”
“很多高手?”段融眉头紧蹙。“那些高手都是些什么人?”
杨震道:“不清楚!那些人全都穿着夜行衣,蒙着脸。”
段融隐隐已经猜到那些是什么人了。那些高手很可能是秽血教的人。
不过,当夜发生火并后,这些人没过多久就能赶到了。这也行动太迅速了!这不合理啊!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关口。
段融尚在沉思,只见杨震继续说道:“不光有那些蒙面的黑衣高手。而且,衙门里的衙役和捕快,也几乎没过多久就赶到,将整个镖局外面,给团团围死了。”
“当夜,我也在被征召之列。我接到的命令是,不让任何人走出镖局!”
“衙门里的人,也参与了?”段融心头一惊!
杨震道:“不错!”
“我就是在那时,在巷口那里,遇到了朱小七。当时,四门封锁,全城禁严,她要是乱跑很容易被抓到。我知道你和萧家的关系匪浅,便把她带来到了这里,藏匿了起来。”
萧玉闻言,目色感激地看了杨震一眼。段融说此人可信,看来果然不假。
朱小七却是一双忽闪的眼睛,怔怔地看着段融。杨震之前就告诉过她,他是看在段融的面上,才救下她的。
段融听杨震如此说,才忽然发觉朱小七身上的棉衣,正是萧宗庭往日冬天的旧衣。要不是杨震,朱小七一旦被抓住,恐怕也是被诛杀的下场。
段融看着杨震,道:“萧家的确对我有大恩。杨震,这次算我欠你的。”
“别!”杨震道:“这次就算扯平了!”
段融微微一笑,道:“欠的也好,扯平也罢,反正老子也没打算还你。”
杨震刚想回怼段融一句,段融却忽然正色看着他,问道:“杨震,你觉得衙门里的人,为何会参与此事?而且行动如此迅疾?火并刚发生没多久就到了现场,就好像……”
段融斟酌着用词,道:“就好像衙门和阮凤山之间,存在着某种秘密的联系方式一样。”
其实,段融心中还有一个更大的疑问,并未问出来。
如果那些蒙面高手,真的都是秽血教的人。为何阮凤山在被萧宗庭策动一众镖师发难之时,秽血教和衙门的人,会同时出来帮他呢?
而且他们显然是彼此分工策应的!
一方杀入镖局内,直接帮阮凤山。一方将镖局围死,不让漏网之鱼逃脱。
段融如何思虑,也暂时猜不透其中的玄机。
杨震对于段融的疑问,沉默许久,并未说话。因为他在衙门里,不过是个小捕快,此等机密,他如何得知?
萧玉抹了抹脸上的泪痕,眼色发红,道:“段融,我们去杀了阮凤山,给爹报仇!”
段融道:“萧老的仇,一定得报!但是我们三年未归,一头雾水,还是调查清楚,再动手不迟!”
萧玉冷哼了一声,道:“你不用去了!我一人就可以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