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日,县衙已经下了严令,来往车辆要严家盘查,凡有可疑人等,立即报告县衙。
如此华丽的马车,颇为扎眼,那守门的首领陈令德,立马就警觉了起来。
只见赶车的是一个瘦得跟猴儿一般的小厮,那小厮见陈令德看向他,顿时一张脸,笑成了一朵花一般。
陈令德带人将那马车拦下,只见车厢帘子一掀,一个圆滚滚胖乎乎的脑袋便钻了出来,是西门坎坎。
西门坎坎一见陈令德,便笑道:“这不是老陈吗?三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西门……西门少爷?”陈令德看见西门坎坎那熟悉的笑脸,微微一愣。
西门坎坎带着另一个小厮,跳下车来。
西门坎坎看着城门处那些衙役们严查的架势,问道:“怎么?现在进个城,查这么严吗?”
陈令德叹道:“这几天,不太平。”
西门坎坎哦了一声,点了点头,也没再说啥。“查吧,车厢是空的。我就回来看看。毕竟三年没回故土了。”
陈令德笑道:“西门家的生意都搬到府城去了。西门少爷你不在府城享福,还回这穷乡僻壤做甚?”
西门坎坎道:“府城再好,终究不是故土啊!我从小在这长大,在我心里,只有贤古县才是我的家。”
西门坎坎此话,说得陈令德心头一动。
他掀开车厢的帘子,见里面果然空无一物。
陈令德走了过来,打量了一番西门坎坎身侧的两个小厮,这两个小厮,他看着都很是面生。
这两个小厮,其实是沈觅芷和刘书山装扮的。
刘书山是汝阳府的人,陈令德自然是没见过的。沈觅芷虽在贤古县呆过三年,但此时她是小厮装扮,而且脸上涂了一层淡淡的松蜡,略显蜡黄,陈令德哪里能认出呢?
陈令德笑了一下,道:“石康没跟西门少年一起回来吗?”
那石康是西门坎坎的贴身跟班小厮,从小跟着西门坎坎长大,这一点,陈令德也是知晓的。
西门坎坎道:“别提了。我进宗门三年,那小子也管了一摊子事了,根本就走不开。这两个小厮,是我爹在府城买的,我看人还顺眼,就带过来伺候我了。”
“是吗?”陈令德又打量了两个小厮一遍。
西门坎坎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拍在了陈令德的手背上,笑道:“给兄弟们喝茶,三年不见,就当问好了。”
陈令德接了银票,一看那面额,顿时喜笑颜开,道:“西门少爷客气了!”
“哪里?!”
陈令德扭头看着那些盘查马车的衙役,道:“该查的也都查了,放行吧。”
“老陈,那回见了!”
“回见!”
西门坎坎扭头看着身侧的沈觅芷,沉声道:“小沈!还不伺候本少爷上车?”
沈觅芷看西门坎坎那样子,顿时就气不打一出来,真想一脚踹在他那胖脸上,但此时众目睽睽之下,她只得拉着车帘子,搀扶着西门坎坎上了车。
不过,西门坎坎上车时,她狠狠地在西门坎坎的大腿上,拧了一大圈。
西门坎坎疼得直咧嘴,可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来。
陈令德站在城门口处,目送着西门坎坎的那辆华丽的马车进城了,他冷漠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陈令德吩咐自己的副手,道:“好好看着城门,我去衙门一趟。”
西门坎坎三年前就是宗门的记名弟子,现在的身份很可能已经是外门弟子了,此等人物进了贤古县城,他必须去衙门禀告。
第370章 贪玩
刘书山驾着马车,停在了西门家的旧宅前。
西门家举家搬走,已经一年有余了。
此时但见石阶上枯叶落满,门前的两只石狮子的头顶上都是鸟屎。
西门坎坎这站在那看了几眼,叹气道:“再好的宅院,只有没了人气,很快就会败落地不成样子。”
西门坎坎从后腰,摸出一串钥匙,挑出了一把,将朱漆大门上栓着的那把比拳头还大的铜锁给打开了。
那铜锁已经有些锈蚀,西门坎坎拧了数次,才触动机簧。
西门坎坎推开大门,挥手让刘书山驾着马车进去。
本来有专门走马车的角门,但宅院已经败落成这样子,还讲究那些作甚。
刘书山驾着马车,踢踏着石阶而上,跨入了大门里,车轮到了门槛处,西门坎坎把住车底,掌心真气灌注,便将马车送了进去。
随后西门坎坎关了大门。
马车进了府内,西门坎坎便让刘书山坐到了后面,他亲自驾着马车,沿着花园小径,往雪掩居而去。
西门府的规矩大,府门正院这边,从来没有走过马车,这还是第一次。花园小径上早已经荒草离披,马车过处,一处鸟雀被惊得四散飞起。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马车就已经停在了雪掩居的门口那里。
西门坎坎跳下车来,沈觅芷和刘书山也从车厢内跳了下来。
西门坎坎看了两人一眼,道:“把东西也弄下来吧?”
沈觅芷道:“现在就弄下来?”
西门坎坎道:“对。弄下来,放屋里去。他说今晚会过来看。”
西门坎坎说的他是谁,沈觅芷和刘书山一听便知。
两人跳回了车厢内。
刘书山一拳砸开了车厢底部的木板,木板破碎,露出了里面的空间来。
这车厢底部,竟然还有一夹层。
刘书山和沈觅芷抬着一颇为沉重的长条铁箱,下了马车,跟着西门坎坎走进了雪掩居内。
西门坎坎示意他们将那黑乎乎的长条铁箱,放在了橱柜旁靠墙的地上。
三人一路风尘,都有些疲累,便坐在了椅子上,休息了片刻。
暮色已经降临,雪掩居里很快就黑了下来。
西门坎坎点亮了烛灯,他舔了舔嘴唇,感觉喉咙有些干渴了。可是西门府内空空如也,下人们都不在,哪有现成的茶水可喝呢?
就在此时,西门坎坎忽然目色一亮,他快走几步,指尖真气涌动,指削如刀,便划断了身侧橱柜的门锁,他打开橱柜门,向里一看,便目色一喜。
“老子三年前,藏在这里的美酒,果然还在。差点给忘了!”
西门坎坎说着,便将一个不大的酒坛子,从橱柜里抱了出来。
沈觅芷和刘书山也是喉咙干渴,见西门坎坎抱出一个酒坛子来,都眼神期待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原本虽说府内无人,但西门坎坎却是带足了银两,他们大可以去外面好好吃一顿,一洗路途的劳顿,但眼见天已经黑了,也不知道段融啥时候过来,他们也不好出去,万一再走岔了呢?
西门坎坎掸了掸酒封上的灰尘,便用手啄开了酒封,一股酒香便弥漫了出来。
他们以几案上的茶盏为酒具,西门坎坎端着酒坛子,满上了三盏。只见淡绿色的琼浆上,漂浮着白珠子一般的酒沫子。
刘书山一见那品相,便击手叫道:“好酒!”
沈觅芷已经端了一盏,仰头灌进了喉咙里去了。
西门坎坎道:“你这哪是喝酒,你这是糟蹋酒呢。”
沈觅芷白了西门坎坎一眼,道:“管得着吗?我爱怎么喝酒怎么喝。”
沈觅芷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盏。
西门坎坎知道沈觅芷是个倔性子,便不再搭理她,他和刘书山,各拿起一盏,慢慢啜饮着。
刘书山显然是个懂酒的家伙,他喝一口下去,便闭着眼,坐在那里,脸上浮起着陶醉的淡淡笑意。
数息后,才开始喝第二口。
沈觅芷连喝三盏,还想再倒,因为她发觉,这酒的滋味,竟很是好喝。
西门坎坎一把按住了酒坛子,道:“别喝了!这酒有后劲的,一会儿再喝晕了。”
沈觅芷刚想嘲讽西门坎坎小气,只给她喝三盏,但她忽然发觉脸上微微有些发烫。她这才知道西门坎坎并不咋呼她,这酒喝起来,滋味醇厚,但确有后劲。
沈觅芷喝了三盏,西门坎坎和刘书山各喝了两盏,他便把剩余半坛子的酒,放回了橱柜里。
西门坎坎转过身来,看着沈觅芷和刘书山,道:“现在贤古县里不太平,得小心有密探接近。沈觅芷,你去雪掩居后面守着,刘书山你在门前守着。”
沈觅芷看了西门坎坎一眼,道:“那你干什么?”
“我坐守中宫,等他过来。”西门坎坎道:“你要不愿意,咱俩换换也行。”
沈觅芷没搭他的话茬儿,转身出了雪掩居,往后面巡守去了。
刘书山便也往前门附近巡守了。
刘书山刚在雪掩居门旁不远处的树影里站定身形,方才那美酒的芳香还在他口齿在回甘……
西门坎坎忽然便跟做贼一般,在门口那里,左右张望了一番,见没有沈觅芷的影子,料想去了后面巡守去了,他这才悄步走到了刘书山的身旁,拍了他一下,笑道:“猴子,你跟我进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西门坎坎刚走到门口那里,刘书山就在树影里看到他,只是他不知西门坎坎那般跟做贼似的,是要干嘛?
刘书山心头狐疑,但还是跟着西门坎坎走进了雪掩居内。
西门坎坎让刘书山提着灯盏,跟他来到了屏风后面的箱笼那里。
西门坎坎打开箱笼,在里面好一阵翻找,终于从箱底翻出了一卷画轴来,那画轴的一角,画着一枝笔法笨拙的丑陋梅花。
西门坎坎拿着那画轴,得意地看着刘书山,道:“猴子,小爷今天让你开开眼。”
刘书山心头冷笑,他家也颇为富庶,他从小浸润笔墨,什么画作没见过呢?
西门坎坎看着刘书山的样子,也不以为意,他知道刘书山现在有多冰冷,等会儿就有多膜拜,因为他给刘书山看的,乃是人类之光!
西门坎坎走到了几案前。
刘书山掌灯,他将画轴摊开。
刘书山一见那画作,眉毛不由地拧成了一团,只见那不过是胡乱涂鸦的墨团,哪里能称得上是画呢?
刘书山心头气闷,以为西门坎坎在戏耍于他。但他素来,脾气甚好,并未甩手而去。
西门坎坎从他手里接过灯盏,从灯盏里取出了蜡烛,然后示意刘书山拉住画作的一端,他自己也抓住了一端,将画作撑起,然后西门坎坎便用烛火小心地在画作下方,缓缓移动地烤着。
刘书山的目色一动,随着西门坎坎的动作,那画作中的墨团在一寸一寸地消退,逐渐显露出一个赤裸的女子出来。
“这是……”刘书山的眼睛都几乎要掉了出来。
他也不是没见过春宫图,但那些基本都是半遮半掩,就算是有些露骨些地,也绝没有这般大的尺寸和细腻的笔触。
眼前此画,几乎是一个真人在你面前一般,逼真地让人窒息,连某处的毛发,都根根可见。
这便是段融最初画给西门坎坎的那幅春宫!
这幅春宫一出,彼时西门坎坎直接给段融磕头了!
而此时的刘书山也几乎是同样的心绪。
西门坎坎放好烛灯,看着刘书山,道:“刘兄,此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