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书山的目色闪了闪,还是说道:“段兄,明天应该就是刑处的日子了。”
“我知道。”
“可是,你看起来好像不怎么着急?”刘书山眼色好奇地看着段融。
段融何止是不急,简直就是很悠闲。
他拿起酒壶,给刘书山和自己,各斟了酒,笑道:“现在天才刚黑呢,吃饱喝足才好办事嘛。来,书山,再陪我喝一杯!”
刘书山只得举杯和段融碰杯饮了,不过他还是注意到段融的腰间,系着一个月白的小布袋,那布袋里鼓鼓的,也不知装的什么。
段融酒足饭饱后,一便拿着牙签剔牙,一边给刘书山聊些东拉西扯的家常,刘书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心思却总在别的地方。
两人聊了一会儿,段融忽然道:“书山,今晚的行动,你不用参加。这几天,你也累了,好好休息。”
段融说着,便起身拍了一下刘书山肩膀,就走出了大厅。
刘书山看着段融的背影,想要喊住他,却终于还是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段融回到了房间里,盘膝坐在床榻之上,闭目养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黑的房间里,段融一动不动,如同融入了这片黑暗一般。
街上,更夫隐隐的梆子声传来,段融立马提起心神,去注意听着那梆子声的点数。
忽然,在黑暗中,段融的双目,陡然睁开。
“已交寅时了。”
段融忽然纵身飞起,如同落叶般,悄无声息地落在房门前,他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段融走出房门的瞬间,忽然目色一动,看了不远处庭院那里的假山一眼,不过他只是身形稍顿,就轻掩了房门,如大鸟一般,跃出了别院。
段融的身影刚刚从别院的墙头消失,刘书山便从段融房间不远处的假山后面闪出身来,黑暗中,他看着段融身影消失的墙头处,目色闪动。
刘书山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就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他只是好奇段融什么时候行动,段融既然交代了晚上的行动,他不用参加,他自然不会轻举妄动。
他很清楚,他们这次是要在陈循手底下救人,可以说是在太岁头上动土。段融的计划,容不得一点差错,他绝不可以乱来。
刘书山走回自己的房间时,心头已经安定不少,他发觉对段融还是有信心的。
冷月如线,一颗大星倒悬天际。
段融在浓重如墨的夜色中,身形忽闪如鬼魅。
府城街市上的巡逻守卫,明显都有了加强,只是在段融神识外放和鬼魅身法的加持之下,再多的巡逻,也形同虚设。
很快,段融蹿入了府城地牢不远处的一片民巷内,一入暗巷,段融更是如鱼得水,身形瞬间又快了几分。
不过数息后,便纵身跃入了一方长满了稀稀落落杂草的院子里。
神识穿透之下,房屋内外,一切如故。
段融缓步走了过去,将虚掩的房门推开,浓重的泥土气息随即扑面而来。
他跨入门内,轻轻地房门关上,插上了门栓。
段融目色一闪,便抄起了墙角的一短柄铁铲,然后纵身一跃,肩膀一缩,就跳入了堂屋中间的那个地洞里去了。
段融爬到了地道的尽头,神识外放之下,他注意着上头地牢内的情况,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现在就是挖开着最后半丈的最佳时机了。
段融真气灌注,便挥铲挖了起来。
地道上头的某间牢房内。
汤万红躺在墙角的干草堆上,但他全身受伤颇重,常常半夜被疼醒。
此时,他的肋骨处又传来一阵阵钻心的刺痛,他咬着牙,好险才忍了过去,疼痛感似乎像潮水一般在慢慢褪去。
汤万红吐了口浊气,准备再睡一会儿。就在这时,他似乎听到了某种细微的声响。
那声响似乎就在他身体下边。
因那的声响,很是细微,汤万红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他在寂静的牢房内,仔细地听了一会儿,却发现那声音竟持续地响着。
汤万红将身体挪动了下,滑到了干草堆的边缘,因为扯住了伤口,他疼得裂了下嘴。
但他侧身将耳朵贴到地面上时,仔细去听时,那声音却忽然消失了。
但不过一息后,那沙沙沙的声音,便再次响起起来。
“也许是老鼠……”汤万红听了一会儿后,在心头想到。
汤万红在地道上头的动作,段融神识探查下,“看得”一清二楚,方才汤万红贴耳听时,他停了片刻,便又继续铲起土来。
汤万红又听了一会儿,那声音似乎越来越清楚了,他的眼神里闪过一抹疑惑。“好像不是老鼠……”
这时,一队巡逻的重甲兵士从牢房前走过。就在巡逻兵士走过的时间里,那声音分明消失了。巡逻的重甲兵士走远后,那沙沙沙的声音,又再次响了起来。
汤万红干涸的喉咙,滚动了一下,眼神里露出了惊愕至极的神情。“是……是人?”
虽然不是很确定,但那知道躲避重甲士兵的巡逻的意识,很有可能是人。
“难道是有人,在地牢下面?”想到这个匪夷所思的结论,汤万红的心头颤动了一下。
汤万红早已经以为自己是必死之人。
但此时那地牢下面的声响,却给了他一种生的妄想。
也许是有人来救他了呢?
汤万红在脑海中翻腾着。“会是谁呢?”
“是虞儿?不!虞儿还小呢。”
“是管奎?不会,那小子还关在牢里呢。”
汤万红反复思量,他几乎可以确定,没有人会在他将死之时,前来救他。
他的眼神变得冰冷了起来。
但他忽然又想,万一有呢?万一有人念着他的恩情,只是他自己忘了呢?
他就像一个溺水之人,不顾一切地去抓水面上的一根稻草……在狂思妄想中,煎熬着自己。
汤万红如是想着,又贴耳听去,只听那沙沙沙的声响,竟如同在那耳畔响着一般,清晰无比,近在咫尺。
汤万红惊了一跳,立马侧身让开,也就在此时,黑暗中,模糊可见,那处的土坍塌了下去。
接着有一团黑影,从那土壤坍塌的地方,探出了一截来。
虽然,牢房内,黑的一片,但汤万红还是立即知道,那就是一个人。
“是谁?”
汤万红的牙齿有些发颤,压低声音问道。
就在这时,那黑影袖口一抖,一团药粉,便洒在了汤万红的脸上。
汤万红心头闪过恐惧,感觉到脸上扑粉一般,陡然一粘,他想要闭气时,已经迟了,那药粉显然药效猛烈,只一瞬间,他就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段融在黑暗中,看了一眼,昏迷在干草堆旁边的汤万红。
他心念催动,神识笼罩的范围,瞬间就放到了最大。
四周黑沉沉的,巡逻的重甲兵士,正提着灯笼往另一头而去。
离这里不远处,沈焰柳的牢房旁,那里挂着一盏昏黄的灯笼,灯光映照下,只见熊伊戴着毡帽,躺在一条长凳上,也不知睡着了没有,他手边的地上,放着一棕色圆肚酒瓶子。
而更远处,那碉堡的门口处,麻将牌依旧哗啦啦地响着,几个狱卒都已经哈欠连连,但那个穿便服的人,却是双目放光,毫无困色。
段融深吸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踏出洞外。
他小心地解下了系在腰间的那月白色的小布袋,神识探查之下,准确地从里面拿出了他要用的东西。
段融将汤万红的身体放平,用神识仔细的扫了他的脸。
他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胶泥,用一柄小木刀,刮了一点,小心翼翼地抹在了汤万红一侧的鼻翼上。
汤万红长了个塌鼻子,而沈焰柳的鼻子,却很是挺直。
段融处理好鼻子后,又有剃刀,刮掉了汤万红的眉毛和胡须,然后他才小心地拿出了“那张脸”,糊在汤万红的脸上,将褶皱的细腻处全部刮平。
神识探查之下,段融对自己换脸的手艺,颇为满意。
这番操作,其实很好耗费了时间,眼见那巡逻的重甲兵士就又要过来了,段融立马跳入了那地洞里,将汤万红拉过来,用他的后背盖住了干草堆旁的地洞。
那巡逻的重甲兵士,提着灯笼走过,见此地静谧一片,熊伊就睡在那不远处的长凳之上。
他们只是走过时,扫了一眼,两侧的牢房,便很快就过去了。
待那巡逻的重甲兵士走远,段融将盖在洞口的汤万红拉开,他忽然手一翻,将一粒药丸,塞进了汤万红的嘴里,揉了揉他的喉咙,确定他将那药丸吞了下去。
段融忽然走到牢房木栅栏的一角,黑暗中,他抓了一把药粉,掌心真气鼓荡,便将那药粉如天女散花一般,撒入了空气中。
段融如是连撒了三把。
这药粉乃是烈性迷药,很快附近牢房内的犯人,便在梦中昏死了过去。
躺在长凳上的熊伊,忽然鼻头抽动一下,凡是真气境的强者,因为有真气护体,一般的毒药,已经很难对付他们了。
毒素入体的瞬间,熊伊丹田经脉内的真气,便兀自翻腾了起来。
他正欲跳起,却忽然看到一点忽明忽暗的光点,如萤火虫般地在他眼前一闪。
下一刻他便如同石化一般,眼前的场景瞬间就开始扭曲模糊。
但就在那场景开始扭曲模糊的瞬间,一柄飞刀却从那扭曲模糊的背影中射了出来,闪着寒光,在他眼中越来越大!
那诡异的感觉,就好像那柄飞刀是从荡着涟漪的湖面射向他的一般。
他能感觉到那飞刀是真的!
但是,他的身体却如石化一般,完全动不了!
飞刀无声索命,射中熊伊的瞬间,他的整颗头颅,如同西瓜般爆开,血浆与碎肉,溅了一地。
不远处的灯光映照下,熊伊的无头尸体,依旧躺在那长凳上,两手自然下垂,旁边那棕色的圆肚酒瓶上,溅满了碎肉……
一柄柳叶飞刀,就斜插在长凳一头不远处的地上。
而这一切,都发生的悄无声息,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第393章 奇谋(二)
段融站在汤万红的牢房外的一片阴影里,冷眼看着不远处,躺在长条凳上的那具无头血尸。
一顶满是血污的破毡帽,竟然被崩到了他的脚边附近。
段融只是瞄了那破毡帽一眼,便迅疾转身,站到了汤万红的那间牢房的门口处,他捏着一根铁丝和一根长针,插入了那铜锁的锁眼。
神识穿透探查之下,铜锁内部的机簧卡扣,他“看得”清清楚楚。
大约一息之后,铜锁被挑开了。
手法还是有些生涩啊。
段融取下了缠在牢门上的铁链,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脚边,然后他陡然施展身形,便如野猫般蹿出,近乎无声地落在了沈焰柳的牢房门外。
附近牢房内的囚犯,因为他用真气拍撒到空气中的烈性迷药,此时都陷入了昏迷中,这间牢房内的沈焰柳也不例外,亦是昏死在牢房一角的干草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