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段融已经忽闪而至,身形如同鬼魅,便闪在僵在半空中的火鼬的侧后方,白光一闪,那柄霜纹磷晶刀就已经在攥在了手里,在半空中从背后侧面刺向火鼬的心脏。
灵明识海内,那盘坐在苍穹中央的灰色虚影,其眉心处的模糊刀影,陡然一亮。
那眼见就要刺中火鼬的刀锋之上,瞬间闪出的半寸宛如凝实的刀芒!
火鼬已然僵化,在刀芒的加持下,霜纹磷晶刀如同扎豆腐一般,扎透了火鼬的皮肤,刺烂了它的心脏。
段融飘然落地,那火鼬就倒在他的脚边,身体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显然已经死透了。
段融的目色亮如星辰,他扭过头去,看向不远处的地面上,只见吕青竹就躺在那里,静谧的如同睡熟了一般。
段融的目光瞟过吕青竹的脖颈处,那里的一道血线很淡,显然无甚大碍。还好他没有一点迟疑,在纵出树洞的瞬间,就心念催动,使出了萤惑,这才在生死之间,救下了吕青竹。
彼时,只要他稍有迟疑,恐怕吕青竹已经被那火鼬划开了喉咙,香消玉殒了。
段融站在那里,忽然左掌抬起,掌心元气鼓荡,在四周一搅一推,顿时引得一阵风起。
他从纵出树洞,一直到此时,都是闭着气的。那火鼬的臭屁之威,竟然能将吕青竹给熏得昏厥了过去,可见其威力之大,段融不能不防啊。
眼见,掌心的元气,引起一阵风过,吹得地上的落叶乱飞,段融这才吸了一口气。
但就在他吸入那口气的瞬间,他的脸瞬间便成了猪肝色,下一刻,他竟蹲在地上,呕吐了起来。
他吐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脸色仍然有些难看。
不过只是空气和地面上残留的味道,已经让他难以忍受,还是吐了出来。
段融虽然用元气引了一阵风过,但他显然还是低估那火鼬臭屁的威力了。
“大意了!”
段融擦了擦嘴角,手一翻,便捏着一颗清凉丸放在了鼻尖上,薄荷混合着甘草的清香,顿时压住了空气里残留的臭味。
他缓步走了过去,将昏迷在地的吕青竹往旁边拉出了一段距离。
他看着如睡美人般躺在黑火潭旁的吕青竹,忽然就目色一怔。
吕青竹是被麻醉昏迷的,段融原本是打算将其拖过来就弄醒她的,但此时看着吕青竹那美艳不可方物的脸,还有她那不复青涩而颇具成熟气韵的气质,段融的心跳陡然就快了起来。
他目色发怔地咽了一大口吐沫。
要说他此时没想法,那是骗人的。
不过段融还是很快就压下了自己的心猿意马,他深吸了口气,手一翻,便捏着了小巧的墨绿瓷瓶。
段融拿掉瓶塞,将那瓶口对准吕青竹的鼻子,随着她的呼吸,她的眼皮跳了一下。
一息后,她的双眼便睁开了。
吕青竹睁开双眼的瞬间,就看到了段融那张俯在她身前的脸。
往事一瞬间就冲入了她的脑海,她挣扎着就要起身,但她的眼睛虽然睁开,身体还在发僵,根本动弹不得。
段融见吕青竹的肩头已经开始耸动,便收了瓷瓶,站在了一旁,又过了数息后,吕青竹已经恢复如初。
她站起身来,手中攥着长剑,清冷的目色扫过不远处的火鼬尸体。
她的目光停留在那株被焚烧过的大树处,扭头看向段融,问道:“是你……?”
她昏迷之时,就看到一个人影,从那株大树的树干里纵了出来,此处现在除了段融,再无他人,显然那在她昏迷之时,纵出树干内的人,就是段融无疑。
而且段融应该早就躲在了那树干内了……
此时,吕青竹看向段融的目光,显然有些不善。
段融摸了摸鼻子,道:“吕姑娘,何必如此看着我?段某如果要图谋不轨,大可以不出手救下姑娘。”
吕青竹忽然用长剑,指着段融,道:“段融!六年前,我就说过,我会杀了你!你又何必送上门来找死呢?”
“我擦!”看着吕青竹手中指向自己的那柄闪着寒光的长剑,段融心头不由地暗骂了一句。
不过他还是耐心地说道:“吕姑娘你好没道理,段某可是刚刚救了姑娘?”
吕青竹长剑不动,冷道:“你躲在那树洞里,也没安什么好心。”
段融道:“吕姑娘,你这就是欲加之罪了。是段某先到,你是随后才来,我哪里就能安什么心了?”
吕青竹脸色冰冷,兀自不语。
段融忽然目色深邃地叹息了一声,看着吕青竹,道:“吕姑娘,六年前的事,段某自知有罪。但那也是事出有因。”
段融看着吕青竹,无论如何,吕青竹还从未跟他说过这么多话,刚好借黑火潭边的这缘起,看看能否化解,六年前那在两人心间的旧芥蒂。
吕青竹听段融说起六年前的事,冰冷的双眸顿时如同射出火来。
段融自然看出了吕青竹的情绪变化,但如此良机,他岂可坐失?
“段某自知,其罪难恕。只是蝼蚁尚且偷生,我也不想死在姑娘的剑下。”段融说着,忽然抬起自己的左手,道:“段某留下一根手指,以恕冒犯之罪。还望姑娘能忘却旧事,放过段某。”
段融此时,言情恳切。吕青竹亦微微有些动容。
吕青竹的表情,段融看在眼里,知她心有所动,便忽然右手握刀,削向自己的左手的小拇指。
“叮!”的一声,吕青竹长剑一抖,便将段融的刀锋荡开。
段融目色疑惑地看向吕青竹。方才那一刻,他并非作戏。他是真的想解开,他和吕青竹之间的芥蒂,一根小拇指而已,无伤大雅。
吕青竹手中的长剑微抖,她紧抿着嘴唇看向段融,她方才也看得出来,段融不是在做戏,是真的要切掉小拇指向她恕罪,方才刀剑相交的力道,更是验证了她的看法。
“一根小拇指没用!不要枉费了!”吕青竹道:“段融,我六年前说要杀你,只不过是我再也不想见到你罢了。而我今日要杀你,乃是因你阻我道心!”
“阻你道心?”段融目色愕然,听得一头雾水。
吕青竹道:“你若不死,我永远无法进入,业尽情空的孤绝之境。我杀你,乃是为了凝心灭情!”
吕青竹说着,忽然长剑一晃,便将段融刺去。
段融手中刀刃忽闪相迎,此时他却是心头微怒,冷喝道:“原来,姑娘是拿我祭炼道心呢。不过,段某虽不才,却也无意做他人成道之路上的踏脚石。”
“姑娘若杀得了段某,就尽管放马过来吧!”
两人刀剑相交,身形忽闪,转眼间已经过了数招。
吕青竹却是心中惊讶,上次动手,她还能稳压段融一头,而此次再攻,段融却如渊岳峙一般,将她的所用攻击,轻松化解。
数招过去,段融站在那里,连半步都未退。
段融已经成就了元气境第四重,在修为境界上,已经和吕青竹之间,没有了大的差距。
但段融他在意境上,却还压了吕青竹一头。
再过三招后,吕青竹却是退后了半步。
段融的刀锋也愈加地凌厉。
吕青竹目色专注,嘴唇紧抿。
两人打着打着,目光便随着招式,时而碰撞,时而分开。
黑火潭中的诡异火光,映着两人的脸。
数招之后,两人在黑火潭边,进入了一种心意相通的状态。
那种状态,并不是彼此知道对方心里想什么,而是一种心神交融的宁静状态,虽然他们的刀剑相交,但他们的心中,都是平和静谧的,而且两人的那种平和静谧是融合在了一起。
此时,他们的目光都平静温润,如同春日的泉眼,时而相互凝望着……
就在他们,进入了这种状态之后。
段融的刀芒,却是稍微蹿起了一些,而且似乎更加凝实了。在那种状态下,似乎段融的意境得到了更好的发挥。
但吕青竹却相反,她的剑芒,竟时有时无起来了。
在这种状态下,她的意境,似乎是在溃散……
只是,两人此时对于刀芒和剑芒,都已经不太关心了,他们只是怔怔地看着彼此,感受着这份难得的心神交融。
吕青竹的意境在溃散,是因为此刻,她的孤绝之心,在融化……
就在这时,两人的头顶之上,陡然响起一声凄厉的怪叫!
那怪叫声,如此凄厉人,一下子就将两人从那种心神交融的境界里,唤了出来。
两人都恍然梦醒一般……
几乎同时,便有一道巨大的黑影,从高空之下,俯冲而下,快若闪电。
一只利爪,瘦而干枯,却闪着黝黑的冷光,便陡然从那团黑影里伸出,向段融的喉咙抓去。
那速度极快,以段融此时的身法,竟也闪避不及。
眼见就要被那利爪,抓碎喉咙,忽然身侧的吕青竹却是身形一撞,将段融撞了出去,那原本抓向段融喉咙的利爪,却是一把抓烂了吕青竹的肩头。
那怪鸟一闪而过,而后一个盘旋俯冲,竟再次而来!
段融立马抓起身侧的火鼬的尸体,便砸向了半空中的怪鸟,然后他就势搂住吕青竹的腰肢,身形一纵,便抱着吕青竹一起,蹿入了崖壁之上,火鼬的那洞穴内了。
那怪鸟极大,又以速度见长,他们逃无可逃,只能找地方躲避。
这头元兽的实力,显然已经远超过他们。
蹿入了那火鼬的洞穴的瞬间,两人差点又被熏晕过去了。
还好他们立即闭气了。
段融看了一眼,吕青竹的肩头,只见那里衣衫已经破烂,肩头原本白嫩的肉也已经血肉模糊。
方才那一刻,要不是吕青竹撞开了他,恐怕他已经被他怪鸟给抓碎喉咙了。
段融道:“吕姑娘,方才谢你救我。”
吕青竹目色冰冷地看着段融,道:“一命换一命,两不相欠!”
段融嘴唇动了动,没在说什么。他拿出一紫色瓷瓶,放在了吕青竹的脚边,道:“这是上好的伤药,姑娘请用。”
吕青竹看了那瓷瓶一眼,冷眼看着段融,道:“替我上药!”
吕青竹单手上药的确不便。
段融这才来到吕青竹的身侧,他看着吕青竹的肩头,道:“姑娘得罪了。”
段融说着刺啦一声将吕青竹肩头的烂布都撕了,露出了整个血肉模糊的肩膀,吕青竹此时已经羞怯地将脸别了过去。
段融拿起了紫色瓷瓶,道:“吕姑娘,我上药了。会有些疼。”
段融说完,便将瓷瓶里的药粉洒在了吕青竹的血肉模糊肩膀上,吕青竹闷哼了一声。
段融上完药粉,便撕了自己衣衫的下摆,将吕青竹的伤口包扎了起来。
而整个过程中,段融都目色清澈,心中更是毫无杂念。他知吕青竹是因救他而伤,眼见吕青竹的肩头血肉模糊,他心中只有感激和愧疚。
段融包扎好后,便退到了一边。
吕青竹看了他一眼,目色无动。
段融很快又用两块布条,裹了清凉丸,围在了鼻子上,以压住这火鼬洞内的臭味。
然后又给吕青竹也做了一个。
而洞外,那怪鸟的叫声,不时传来。
一来,那怪鸟身躯庞大,难以进入洞穴,二来,它似乎也惧怕那洞穴内的臭味,只是在洞穴外怪叫示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