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一段舞蹈,所有的动作,你都知道了,但他却找不到那种节奏。
没有节奏,或者说韵律,动作就串不到一块。
一般的刀法,节奏是很好把握的,你只要练,节奏自然会带出来。
但这三式,却是元式,连萧宗庭打出来,都有一种不连贯感。
但那并不是真的不连贯,而是这三式的韵律,内敛隐匿,不易觉察。
虽然,段融有种无从下手之感,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将第一式练了一遍。
段融的这几个动作,打得一顿一顿的,看的在月亮门前摘菜的朱小七,捂着嘴直笑。
虽然如此,但是段融又打了一遍。
如此第三遍,第四遍!
但那种无从下手之感却丝毫未见减弱。
段融再次闭目沉思,在脑中回想萧宗庭的动作,萧宗庭打出来,也有一种不连贯感。
但萧宗庭的不连贯感,和段融的那种一顿一顿的打法,却是完全不同。
萧宗庭打得是有韵律的,只是那韵律比较隐匿,所以,呈现为一种不连贯感。
“韵律隐匿,不代表没有韵律。我只需要将那种隐匿的韵律找出来!”
段融在脑中再次回想着,萧宗庭的动作,只是这次他的关注点,已经不同。
段融渐渐看出,萧宗庭的那种不连贯感,是一种刻意的,有控制的,停顿。
段融的目色一亮,仿佛一道闪电照亮了心头。
他忽然领悟,萧宗庭那停顿的间歇,其实是变招的空当!
“这三式,是残招!需要用变招将空当填充起来,才是完成的招式!”
“也就是说,用不同的变招填充,这三式就会演化成不同的招式!”
“这三式,只是灵魂,而它的躯体,却可以是多种多样的!”
段融想明白了这点,身体陡然一阵发冷。“萧宗庭真是一个天才,他竟然能创出这样开放式的刀招!”
“吃透了这三招,甚至可以将任何刀法,化腐朽为神奇,提升一个层次。”
段融瞬间,领悟了萧宗庭为何要此时教他这三招,如果他能在短时间内,领悟这三招,就可以将他的武功招式,提升一个层次,这样,他送黄金去乱葬岗,就能多一分活下来的机会。
但前提是,他能领悟得了!
段融一但明了,就立即耍将了起来,虽然他吞噬过多门刀法,但他最熟悉的,还是五虎群羊刀。
他要先试试,将五虎群羊刀的变招,填充进了这无名三式中去。
段融经过反复尝试,终于将黑虎登山和豹子钻林的招式,分拆以后,填充进了第一式中去了。
虽然三式融合,但无名三式的第一式,仍然是灵魂,它统领着黑虎登山和豹子钻林,竟一种新的东西,注入了原本的招式。
融合后的第一式,飘忽诡异,而且段融发觉,此招竟然是回环的结构。
也就是豹子钻林,连着黑虎登山,再连着豹子钻林……
循环往复,连绵不绝……
而这是由第一式原本的结构决定的……
段融在院子里,就这样连绵不绝地打了起来,他的目色专注而兴奋,刀光如水,不住翻转……
就在这时,萧宗庭回到了院子里,一看身处于一片刀光中的段融,萧宗庭愣在了那里,他原本准备回来,在段融自己深思尝试后,再行指点段融,但段融竟然自己领悟了。
“这……”
看着段融将自己创出的刀招,打得这么好,萧宗庭心头说不出的感动。
是的,是感动!
因为,他太想把他的东西传下去了!
但这三式实在太怪了,他一直害怕根本无人能够理解。
但段融竟然自己领悟了。
“小子,咱们这两个武痴,倒真是心意相通啊!”
其实,原本以段融的武功境界,根本不可能领悟这种奇怪诡异的招式。
但他吞噬了十多门小成境界的刀法,又在走镖途中,经过几次生死淬炼,他的眼界开了,对武功的理解也愈加深入。
而这些,都是常人不可能具备的。
在这世界上,是没有人,会将十多门的刀法,都练到小成的境界的!
第142章 黄金与天灯
夜色黑沉沉的,寂静一片,源顺镖局的门口,传来马蹄子摩擦地面的声音……
门口的一辆镖车上,坐着两个人:段融提着灯笼,目色沉郁;陆峰拿着赶车的马鞭子,他的嘴唇哆嗦着,眼神不定地四处扫视着……
两人刚在镖车上坐好,两个袒露胸膛的大汉,就抬着一口精钢铸成的箱子,缓慢移动着,放在了镖车上。
那口箱子,一放到镖车上,镖车的车底,便陡然下沉了半寸,一千斤的重量,就算是常年拉货的镖车,也有些吃力。
段融提着灯笼,瞄了一眼那口箱子,箱子并不算大,大约只有这次去汝阳府送的货镖的货箱的三分之一左右。
但是,段融知道,这箱子里,装得是足足一千斤的黄金。
黄金的密度,是铁二倍多,这口箱子虽然不大,但是一千斤的重量却不是盖的,这一点,只从刚才那两个彪形大汉的沉重吃力地挪动脚步的样子,就能看出来。
在九州地界,金银的兑换比例是一比二十。而且,这是官方给你的比例,民间真实的兑换比例,比这还要高一些。
因为,黄金有个非常大的好处,就是它在此界,是通行的。
比如银票,虽然便于携带,但却有个问题,就是只能在青州的地界使用,云水票号是太一门治下的票号,出了太一门的地界,就没人认了,但金子,却是通行的。
而这箱子内,是足足一千斤的黄金!这诱惑,实在太大了!
陆峰轻抽了下马鞭,哒哒的马蹄声在青石板上响起,镖车的车轮子,辚辚地转动了起来……
镖车沿着街道辚辚前行,足走了一炷香多,才走到了县城的南城门口。
城门口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曳着,发着昏黄的灯光,投射着附近的景物……
镖车刚到城门口,打着哈欠的守城衙衙役,就走了过来,嚷道:“什么人?这个点还出城干嘛?”
段融跳下了车,笑道:“源顺镖局的,出城送趟急镖。”
那衙役提了灯,照了照段融,又照了照段融身后的镖车,和坐在车上的陆峰,见两人却是镖师的装扮,便问道:“干嘛这个点送镖?”
“一趟急镖!就送到厚坡镇的,二十里的路程。”段融点头哈腰地解释道。
“腰牌!”那衙役道。
段融将腰牌递了过去。
“是什么人?”忽然一个戴了顶毡帽的中年衙役,从城门旁的值房里,走了出去,沉声问道。
这中年衙役叫何桂洲,今年已经四十岁出头,从十八岁顶了他父亲的班,就一直在衙门里做衙役,是这班次的守城衙役的领队。
那衙役闻言,立马走了过去,赔笑道:“头儿,是源顺镖局的镖车!”
何桂洲的目色一动,从段融和陆峰的脸上扫过,然后提着灯笼走了过去,瞄了一眼那镖车,扭头喝道:“放行!”
何桂洲一发话,衙役们立马开了城门,段融跳上镖车,随着哒哒的马蹄声,便出了贤古县城。
镖车出城后,南城门又在两人的身后,关了起来!
何桂洲目送镖车出城,便又闪身钻进了值房内,将一盏天灯(孔明灯)点燃,从值房的窗口,放了出去!
南城外的官道上,一盏孤灯,照着一辆孤零零的镖车,在黑夜里缓慢地行进着……
四野的风,吹得麦浪,哗啦啦作响……
陆峰驾着镖车,目光扫过黑的田野,他的眼珠子转了转,看着坐在一旁的段融,道:“段融,我们逃吧!现在逃的话,说不定还能活下去……”
段融冷眼瞥了陆峰一眼,问道:“你看到背后的城头,升起的那盏天灯了吗?”
“天灯?”陆峰心头一动,立马扭头向身后看去,果然看到一盏天灯,已经在城头,升起了老高了。
他们此处离南城门还不远,在夜色中,那盏天灯上,映出一个米字!
陆峰心头一跳,他意识到那天灯上糊着的米字,是某种暗号,只是具体什么意思,他并不清楚。
“那天灯是什么意思?”陆峰转过头来,看着段融问道。
“什么意思,我不清楚。但我知道,现在肯定有眼睛,正在黑夜中盯着我们。”段融面无表情地说道。
陆峰闻言,眼中的恐惧更甚,他左右看了看,只见黑沉沉的夜色中,只有麦浪起伏的声音,哪里有一个人影?
陆峰忽然觉得,他只要能蹿入了野林中,找个地方躲起来,说不定就能逃过一劫。
他这样和段融一起,将黄金,送到乱葬岗上,必是炮灰无疑!
陆峰反复思量,见段融目色冰冷,显然没有跟他一起逃的意思。
陆峰终于目色一凝,他忽然闪身跳下了镖车,拔腿往野地奔去。
段融见陆峰的动作,眼皮都没眨一下,直接接过陆峰扔下的马鞭子,继续驾车沿官道而行……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很多时候,都与对错无关。
陆峰刚窜到官道旁,准备跳下官道,跃入麦地里,就在这时,却忽然咻咻两声,在黑的夜色中响起!
是两道弩箭从黑暗起伏的麦浪中射了出来!
陆峰在夜风中听到那咻咻声,便身体一紧,那弩箭的破空声,虽然不大,但在陆峰听来,却如同响在耳畔的炸雷一般,让他头皮发麻!
陆峰几乎是下意识的肌肉反应,矮身就欲向后滚去,但他显然还是晚了一步,几乎是在你索命声响起的同时,一支弩箭射已经中了他的肩头,而另一支弩箭,则直接贯穿了他的胸口!
那射出弩箭的麦浪,竟然就在他身旁不远!
陆峰嘴角淌血,倒在官道旁,鲜血从他的嘴里流出来,他看到了镖车已经在夜色中越来越远,他惨笑了声,眼神恶毒,喃喃道:“段融,我在下面等你……”
陆峰原本并不是坏人,但恐惧和悲苦,很容易让人变得鬼……
陆峰的话还没说完,嘴角的惨笑就永远僵在了脸上,一支弩箭忽然贯穿了他的头,沾满鲜血的冰冷箭镞从他的眉头射穿出来……
接着,有两道身影从麦浪中窜出,在黑夜里,将陆峰的尸体,拖进了麦浪里。
小满节前后的麦子已经吐穗子了,麦子高度已经能盖过人的膝盖了……
贤古县城,南城门内!
城门不远处的一个巷子内的黑影里,站着两个蒙着脸的黑衣人,正是源顺镖局的阮凤山和栾敬付。
阮凤山看着城头升起的那盏天灯,心头顿时一惊,暗道:这事,难道衙门里的人,也有参与?
阮凤山忽然觉得,这事的水,只怕比他想得还要深啊!
阮凤山在黑暗中将拳头攥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