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亭桥丙问道:“你怎能扮得这么像的?”
“这算什么?”罗全悠悠叹息,“我在易家当过下人,学到的就是些皮毛本事,易家那些真传弟子装扮起来,才是真的一模一样,这里面学问大喽。”
说到这里,罗全一顿,又道:“我在想,我带着你跟踪,太容易被发现了。”
“哈?”
亭桥丙闻言不屑,道:“我这样子,谁会起疑?”
“每次不是老太婆带小孩,就是妇人带小孩,老头带小孩,你的扮相太窄了,知道吗?”
“去,你去逮了顾经年,问问他,是怎么发现我们跟踪的。”
“嘘。”
说话间,有许多差役举着火把沿街而来,挨家挨户地封锁、搜查。
罗全怕他们打草惊蛇,道:“我继续盯着,你去问问,出了何事?”
“好。”
亭桥丙于是走向长街,向差役问道:“你们头儿在哪?”
“小屁孩,滚……”
差役话到一半,忽见到了开平司的腰牌,脸色一变,低声道:“这边请。”
亭桥丙边走边问道:“出了何事?”
“小人们也是奉了开平司的命令搜查,有贼子在城外十里铺药倒了两位上差,劫走了一个证人,贼子所驾骡车似乎往这一带来了……”
那边,罗全等了一会,见还是有八个差役闯进了药铺,不由皱眉。
正犹豫着该怎么办,突然听到了剧烈的动静。
惊呼、惨叫、嘶吼……
他大吃一惊,连忙掏出裙底佩刀,大步冲进药铺。
药铺里已是血光地狱。
木墙已碎了,到处都是血肉,有人受伤倒地,有人想逃却被巨蛇般的异类刺穿,也有人吓得不知所措,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虺蛭?”
罗全喃喃一声,有些迷茫。
他近两日才听说过这异类,今日也是初次见到。
“小心!”
眼看虺蛭要咬向院子角落里的沈灵舒,罗全大步冲上,一刀劈下。
他很紧张,这一刀全神贯注,用尽了浑身气力。
“呼”
破风声中,刀从正面直接劈入一个蛇头,血高高溅起。
罗全大喜,心想虺蛭原来不过是肉体凡胎,可手中的刀却嵌在了它的头上,一时没拔出来。
下一刻,另一个蛇头重重地撞在他身上,刃角狠狠地刺穿了他的心脏。
他被高高举了起来,感到虺蛭的毒牙咬进他的肉里,吸吮着他的血液。
在半空中,他能看到地上散落的尸体与残肢,看到虺蛭那三条巨蛇一般不停扭动的身体,看到它的宿主,一个彪形大汉。
他还看到,地上有一个浑身浴血的人正在努力站起来……
眼前一黑,罗全被甩了出去,重重砸在了墙上,身子像破布袋一样摔落于地。
“大娘!”
沈灵舒眼见一个妇人冲上来救自己,被怪物撞出去,连忙过去想帮对方。
她伸出颤抖的手去探对方的鼻息,却发现那是个男子,胡茬扎手,且已经完全断气了。
“姑娘快逃!”
阿沅忽然哭喊。
沈灵舒回过头,眼看一个血盆大口咬来。
她想逃,却已吓得双腿发软,站都站不起来,恶臭扑鼻,她不知所措,只好闭上眼。
“噗。”
没有预想中的疼痛,沈灵舒睁开眼,有人站在了她的面前。
顾经年。
他还没死,再次以身体替她挡住了怪物的袭击。
刃角从他的背后穿透而出,他站在那,如山一般高大、坚定。
然后,他抬起手,狠狠插进了蛇头上的两个眼睛。
嘶吼声陡然拔高。
怪物吃痛,疯狂扭动,顾经年却死死捉着它的眼眶,不让它从自己身体里抽出来。
另一个蛇头遂狠狠咬住他的脖颈。
顾经年忽然松手,一把拔下了那嵌在蛇头上的刀,挥刀乱砍。
而他的身体,也被不停撕咬、拉扯。
“不要……”
沈灵舒不忍再看,用手捂住脸,却还抑制不住地发出呜咽,大颗大颗的泪水不停从眼中滚落。
在她泪水模糊的视线里,顾经年连劈数刀,硬生生砍断了一个蛇头,怪物那断了头的身体在空中乱舞,不停喷洒血液,如漫天雨下。
电光石火的间隙,顾经年箭步冲上,一刀斩落。
“噗。”
这一刀终于是斩下了彪形大汉的首级。
顾经年也摇摇欲坠,手一松,刀落在地上。
然而,怪物竟还未死透,惨烈的怒吼声中,最后一个蛇头击穿顾经年,顶着他直接撞在墙上。
“嘭”的巨响,院子里安静下来。
到处都是血,彪形大汉的无头身体已经倒地,怪物还在不甘地蠕动着,越来越无力,直到终于不再动弹。
沈灵舒已哭到几乎晕厥,她不忍,却还是用最后的力气看向顾经年。
他的身体被捅得一片狼藉,脖子也被咬断了一半。
顾经年死了。
那个退了她的婚约、骂她聒噪的无礼狂徒,就这样死了。
再次感谢大家昨天的支持!早睡早起了一个月,现在意识到我之前每天12点更新真的很不友好……
第5章 姐弟(感谢“我爱丶小豆”的盟主)
“就发生在前面的药铺,死了有十几个人,杀人的是一个异类,应该就是西郊行刺的……”
“我知道。”
裴念打断了亭桥丙对异类的描述,脚步匆匆,边走边问道:“沈灵舒和顾经年活着吗?”
“沈姑娘晕过去了,还活着。”
“顾经年呢?”
“不,不知道。”亭桥丙有些失态地挥了一下手臂,道:“卑职只知顾经年把异类杀了。”
“他?”
裴念有些惊讶,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喃喃道:“据此前情报,他不会武艺,从不做舞刀弄枪之事。”
“是那婢女说的。”亭桥丙道:“卑职赶到时,异类已死了,卑职第一时间救出沈姑娘,再想上前查看,北衙的人已到了,封锁了药铺,卑职只好来请缉事。”
“废物。”
“卑职知罪。”
说话间,亭桥丙已引着裴念到了铜锣巷。
巷子已被封锁起来,裴念竟也被守在巷口的两人拦住。
“北衙办案,闲人勿进。”
裴念看向前方,仁心药铺前站着十余人,为首的是个相貌阴柔的年轻男子,正用手掌扇着鼻尖的血腥气。
她认得那是开平司北衙的一个缉事,名叫梅承宗。
“梅缉事,这是何意?”
“哟,裴缉事来了。”
梅承宗转头看来,假笑两声,向手下道:“还不放裴缉事过来?得罪了她,你们呀,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声音阴柔,动作娇媚。
裴念这才得以近前。
沈灵舒与阿沅已被武定侯府来人接走了。
药铺里的血还未干,流了满地的内脏,恶臭冲天,差役们正在搬运、拼合尸体,进进出出,踩得到处都是血脚印。
有两三人正蹲在角落里呕,给场面更添一份狼藉。
院子里,一块大布罩着什么,想必便是那异类的尸体。
裴念走上前,伸手想去掀那布,然后,一把刀鞘却忽然出现在了她的手里。
梅承宗递出佩刀,挡住了裴念的动作。
他另一只手则拿着帕子,捂着鼻子,说话嗡声嗡气。
“不许看。”
裴念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反正不许看。”梅承宗嗔道:“这可是我们北衙的案子。”
裴念抬手,指向墙角的一具尸体,道:“那是我的人。”
“是你的死人了。”梅承宗笑了笑,悠悠道:“给你个面子,这具尸体你可以带回去……只要你担得起。”
裴念扫视四周,提起地上的一颗脑袋,道:“这个我也要带走。”
梅承宗看到了那血迹下的烙印,再次笑了起来。
笑容分明有些不怀好意。
“欺负我啊?我可告诉提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