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风物志 第91节

  “怎么办?!”

  “往那里去!”

  老黑环望四周,远远见到了一片山崖附近环绕着雾气,遂当先往那里跑去。

  

  枯木崖。

  雾气已开始渐渐淡了。

  顾经年跟在一队兵士身后,再次走过那崎岖山路。

  目光落处,由他点燃的大火已经被扑灭了。

  其实顾继祖布置了足够多的火油与木材,可以把整个枯木崖烧成灰烬,只要彻底燃起,任丹青有天大的能耐,也得葬身火海。

  可惜关键时刻,顾继祖还是停手了。他想治愈双腿的迫切愿望,战胜了理智。

  前方,有兵士过来,对杜行严禀报道:“杜先生,已经拿下那妖人了!”

  “玉殊公主呢?”

  “正在亲自审问那妖人。”

  “去报与三殿下吧。”

  杜行严又连番下了诸多命令,分派士兵收拾战场,同时吩咐尽可能地不与顾家的骁毅军老卒起冲突。

  他安排得井井有条,行军打仗的能力竟是不逊于军中宿将。

  顾经年不在意这些,看向高台,预感到丹青就在那边,遂举步走了过去。

  走到台下,杜行严拦住了他,道:“顾捕尉,今夜之事,非南衙所能干预,你不宜上前。”

  “杜先生也知南衙北衙之区别?”

  杜行严点点头,道:“若不知,三殿下为何派我来?”

  顾经年道:“我奉梅提司之命查案,杜先生还是让开为妥。”

  杜行严目光中隐有了然之色,沉吟着正待开口,却有披着黑色斗篷的护卫从高台走了下来。

  “让顾捕尉上去。”

  见状,杜行严只好放下拦着顾经年的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由他登台。

  “杜先生,收拾局面的事便交给你了。”黑衣护卫又道,婉转地禁止了杜行严登台。

  至于顾经年,才走了两步,那黑衣护卫忽然出手,以快得几乎看不清的速度抢下了他手中的喷火柜,丢到一旁。

  “这个不能带。”

  顾经年回过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一步步登上高台。

  月光与几团火光照亮了这个不大的台子,他渐渐见到了顾继祖、魏婵,以及正与他们侃侃而谈的丹青。

  顾继祖手里还抱着细猴,像抱着一个美人;魏婵双手抱怀,微昂着头,显得很高傲;丹青一派云淡风轻的姿态……他们并没有如顾经年期望中那样自相残杀,反而相处得不错。

  见顾经年来了,魏婵偏了偏头,笑道:“多谢你的线索,我捉到这个药师了。”

  “何不杀了他?”顾经年问道。

  “为何杀他?我要他为我炼药。”

  “大瑞严禁炼术。”

  “我才不管。”魏婵道:“我偏要炼,此事我在昭文馆与你说过。”

  顾经年继续装傻道:“我不知公主此言何意。”

  “你嘴真硬。”

  魏婵骂了一句,倒也没有立即为难顾经年。

  她听顾经年在昭文馆说的那些话,认为他的立场还是支持魏的,可以算是半个自己人。

  顾经年看向顾继祖抱着的细猴,道:“放开他吧,就是个普通的开平司差役,你捉着他没用。”

  “你还在用障眼法。”

  顾继祖明知细猴是假的,却还打算用他来当筹码。只要擅于虚张声势,真能作假,假也能作真。

  因此他嘴角扬起一个自信的冷笑,又道:“你分明已经逃走了,为何特意回来?来救他不成。”

  被他搂在怀里的细猴也是很无奈,心想这人腿断了、脑子也疯了不成,分明亲眼看过,竟还说的出这种瞎话。

  顾经年看向丹青,道:“你想要沃民,我可以给你。只有一个要求,除掉顾继祖。”

  说话间,月光被什么挡住,有阴影罩了过来。

  众人抬头看去,是三辆飞车正缓缓从空中落下。

  当看到凤娘与缨摇的一刻,顾经年目光一凝,表情有些失神。

  丹青淡淡一笑,道:“现在,你还有资格与我提要求吗?”

  他摇了摇头,叹息道:“我给过你很多次合作机会,是你不要,偏要自作聪明,算计我,何苦呢?”

  顾经年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凤娘。

  飞车落下,凤娘捋了捋被风吹散的头发,款款走下,目光却只是一扫顾经年,很快看向了丹青,笑骂了一句。

  “好个老贼,你的狸猫儿咬死了我一只鸟,此事可没完。”

  虽在骂,可骂的只是一桩小事,并不是想得罪丹青的态度。

  丹青抚须道:“此事虽是你不对在先,但老夫赔你一件宝物又何妨?”

  凤娘这才转嗔为喜,道:“老贼可别小气了,此番我找到沃民,可是立了大功劳。”

  包糊伸长脖子道:“也有我一份!”

  “你们的功劳,笼主会有奖赏。”

  丹青目光一转,看向了缨摇,眼神专注,脸上渐渐浮起了由衷的笑意。

  “是她。”

  简简单单地两个字从丹青口中吐出,包含了苦寻多年的期待。

  万春宫的那场血肉盛宴,原本就是为这个小女孩准备的。

  见丹青满意,凤娘这才美目一转,瞥了顾经年一眼,捂嘴轻笑了起来。

  

  “为找到她,奴家可是费了许多心思。顾捕尉这人,软硬不吃,奴家只好骗一骗他,他果然中了计。”

  丹青不置可否,道:“骗或不骗,我只要结果。只要你还是笼人,笼主不会怪你。”

  “是。”

  凤娘笑容一敛,万福一礼,不敢再多说。

  丹青仔细端详着缨摇,只见缨摇十分害怕,强忍着没哭,低着头努力不去看顾经年,可目光有时总是不由自主地往顾经年的方向瞄。

  “果然是心血相连。”

  丹青点点头,回看顾经年,道:“你不信我,却信凤娘,是少年好色也好,目光短浅也罢,如今遭她背叛,咎由自取。”

  顾经年失魂落魄,闭上眼,像是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药渣。”

  丹青轻嗤了一声。

  对他而言,顾经年这个药渣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接下来,无非是一些收尾的小事,把没用的人都处理干净。带着药材回去继续炼药。

  可下一刻,一败涂地、心灰意冷的顾经年却是开口了。

  “我还可以帮你一个忙。”

  “是吗?”丹青讶然。

  “先说我的要求,我不在乎你们是否为恶。我只在乎少数几个人。”

  顾经年指了指缨摇,道:“哪怕你需要用她炼药,她也可以不死的,可以成为药渣,不是吗?”

  “不错。”

  缨摇听着这些,眼中不由落下泪来,忍不住哭道:“公子……你不要管我了……”

  “保证不杀缨摇,我帮你处理掉这个麻烦。”

  顾经年说着,手指一转,指向了顾继祖。

  丹青见状先是一愣,接着竟是会心一笑。

  “他已经没有筹码了。”顾经年又道。

  他说的是顾继祖怀里的细猴已经没用了。

  “细猴,动手!”

  忽然一声叱喝,顾继祖顿生防备,怕被距离极近的细猴刺杀,遂随手将人丢到一旁。

  顾经年则已趁机扑向顾继祖。

  “先生,莫听他胡说。”

  顾继祖竟还先劝了丹青一句,然后手一扬,轻描淡写的一掌击向顾经年头顶。

  往日在人前,他颇有长兄温厚宽仁的气度,可此时一出手,就是杀招。

  他非常清楚顾经年身体愈合的速度极快,要想致命,除了砍头就是直接击碎其脑袋,因此这一掌有万钧之势,只要碰到顾经年的头,便要将它像西瓜般打烂。

  然而,这一掌竟是拍空了。

  顾经年堪堪扑到顾继祖身前,竟是一把抢过了搁在一旁的弓箭。

  弓是顾继祖的,他抱起细猴之时就放下了,周围倒是有两个护卫在守着,也及时出刀砍中了顾经年。

  奈何顾经年中致命的刀法也未死,抱着弓箭就地一滚,迅速张弓搭箭射向顾继祖。

  “嗖。”

  箭术是顾家家学之一,相比于其余深奥的武艺,重在练习。顾经年小时候没得人教授武艺,可每天天不亮就偷偷跑到家中箭场练习……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杀了顾继祖。

  他早受够了他的折磨,于是在很小的时候就想过,要杀一个断腿的残废最好的武器就是弓箭。

  为了出其不意,顾经年一直隐瞒着自己的箭术,直到在北市射杀刘纪坤。

  一箭之势飒若流星。

  顾继祖驱动褫兽避开,看向丹青,喝道:“先生?”

  丹青却摆明了袖手旁观的态度,看两兄弟自相残杀;魏婵则是一看他们动了手,就退到那些黑衣护卫们的身后。

  顾继祖没等到反应,另一支箭已再次射至,这次却是射向跨下的褫兽。

  褫兽终究比不上腿好用,它害怕箭矢之威,立即往旁边闪开,顾继祖空有一身武力,却没能第一时间逼近顾经年,而第三箭又已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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