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壮的藤蔓缠绕在怪岩上,开满了粉白色的小花。
这怪岩高达七丈,吴海山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一条巨大的绿皮白花毒蟒,昂首向天,吞吐日月精华。
吴海山就觉得,那怪岩正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
吴海山烦躁的抓了抓脖子,腹中火不受控制的从鼻孔里喷出来。
不用去问阿光,他也知道在鬼巫山中,这种岩石九成九是怪异。
“这山里真是邪门!”
前面开路的人停下来:“那小子往西南方向去了。”
吴海山不耐烦:“追啊,还用说吗?”
他一说话,压不住的火气就从口中飞溅出来。
这差事吴海山根本不想接想留在圣姑身边,看看所谓的“诱饵”究竟是什么。这对于丹修来说,是一次难得的开阔眼界的机会,也是修行。
众人绕过山脚,顺着踪迹追了下去。
许源其实就在他们前方大约二里处,身上的衣衫被荆棘树枝挂烂了好几处,显得颇为狼狈。
中间有好几次,险些被他们追上。
能够逃脱还是靠了“望命”的能力。
平天会的人从树林、草丛这些地方潜行着摸过来,许源能提前一步看到他们的“命”。
远处那条即将化形的“天岩蟒”始终盯着自己,许源后背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那怪异能够看到十里范围内的一切猎物。
“天黑之前,进王相村,绝不可在山中过夜!”许源计算着路程,时间很紧张,于是加快了脚步。
……
吴海山在后面又追了个把时辰,忽然拉住阿光:“天快黑了,那小子能去哪里?他想死在鬼巫山里吗?”
阿光答:“应该是去王相村。”
吴海山继续问:“王相村能借宿?”
阿光再答:“不能,山里的村子从来不接投宿的人。”
“那他怎么在村里过夜?”
“装成是进山收货的货商,山里的规矩是:村民给什么就得收什么,价格要公道,不能坑蒙拐骗。”
吴海山松了口气:“花点钱就是了。”
阿光木然不再开口。
那一剂药可以让人言听计从、有问必答,但吴海山最后这句并非提问,阿光也就没有解释,不是花点钱那么简单。
山里的天比镇子上黑的更早一些,这让许源估错了时间,马上就要进入夜晚,许源距离王相村还有半里路。
周围的沟壑、坑谷已经彻底陷入黑暗,响起了各种怪异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钻出来。
许源狂奔,刚刚从一片小树林经过,树皮上就睁开了一双壁画一样的眼睛,树枝尖锐如鬼爪向许源抓去,却擦着许源的后背划过。
那双眼睛中充满了遗憾和饥渴,目送血食远去。
“梆!梆!梆!”
村子里响起了木棒声,如同城里打更一般。
木棒声落下,村子便要关寨门了。
许源急了,高喊一声:“稍等一下”
寨门一关,任何人不得进出,不管什么人敢擅闯,都要迎接村里跑山人的柴刀和弩箭。
你能打赢跑山人,村子里的规矩对你来说都不是规矩,整个村子随你为所欲为。
但许源现在显然还没这个本事。
王相村住着三十多户人家,不到两百号人。
村子外用桃木立桩,桃枝编成了篱笆墙,围了一圈。
寨门窄小,还没有“驿庭芳”客栈的正门大。
一个五十出头,皮肤粗黑,驼着背、满脸愁苦的老汉,一边敲着梆子,一边正在关闭寨门。
听到喊声,老汉只是眼珠子转了一个角度,见是个不认识的,根本连停顿都没有。
许源急忙再喊道:“我来收货,价格绝对公道!”
老汉的眼珠子又朝上翻了一下,瞅着天还不算彻底黑,于是稍作停顿。
寨门关闭了一半,停在那里。
许源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寨门前,身形一闪钻进了村子。
“还有我们!”忽然又一声呼喊传来:“我们也是收货的。”
老汉抬起寨门准备关上了,天已经彻底黑了。
可再一看,认识其中一个,阿光。
知道阿光跟跑山人熟悉,手上便放慢了几分。
吴海山一群人都是入流的修炼者,不顾一切的飞奔速度很快,许源恨不得帮老汉一把将寨门关死。
可是在村子里,许源不敢妄动。
“赶不上、赶不上、赶不……”许源心中不停地念叨,眼看着那寨门合上了只剩一条缝,就要彻底关闭。
忽然一只手从门缝里伸了进来,卡住了寨门。
按照规矩,只要门没关,就还能进来。
吴海山大汗淋淋,他带了三个修炼者,加上阿光一共五人。
除了吴海山和阿光之外,其他三人身上都挂了彩。
最惨的一个,左臂手肘以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掉了!
他们还在许源身后,邪祟和怪异已经出动了。
吴海山看到许源,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小兔崽子,你倒是跑……”
他逼过去刚要出手,一根烟带锅伸过来,拦在了两人中间。
“外边的事情外边解决,这是俺们村的规矩。”老汉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痰音,听着让人很不舒服。
吴海山不悦皱眉,这老东西也不是跑山人,竟敢跟我立什么规矩?
老汉抽了一口烟,烟袋锅的铜锅头瞬间烧得通红,吴海山“啊”地一声,手臂上被烫出来一个大水泡!
他惊诧的看着老汉,自己是丹修,有“腹中火”的,普通的火焰根本烧不伤自己。
更别说被烫伤了。
第13章 民风淳朴 童叟无欺
吴海山谨慎地退下来,回头就问阿光:“真有这个规矩?”
“有,村里的规矩大过天。”
许源冷笑,要不是村里规矩森严,你们能进来?我早抢先关了门,把你们堵在外面了。
吴海山恨恨看了许源一眼,咬牙道:“好,我们守规矩。”
老汉满意点点头,驼着背、叼着烟袋锅,把两只手背在身后走了:“跟我来,村里只要有空房的,都可以让你们住一晚,不过要给钱。
要多少钱,你们自己跟主家商量。”
吴海山几个互相使了眼色,紧紧跟着许源。
许源住哪一家,他们就跟着住哪一家。至少也得是在许源隔壁,明天绝不能让这小兔崽子再跑了。
许源摸出来一盒洋火,塞给老汉:“叔,劳烦您带我去焦二伯家。”
村民们大都用火镰,远不如洋火方便。
许源跟英太婆买了一批东西,洋火是其中之一。
老太婆腿脚不方便,买东西总喜欢多买点,少出门几次。
她记性也不好,经常是买了之后拿回去,才发现原来的还没用完,就越攒越多。
但一般人想要,英太婆还不卖给他,我就攒着。
老汉立刻变得笑眯眯的:“你这后生是个晓事的,跟我来吧。”
许源最初带进山的两拨人,是真的货商。
跟这些人路上闲聊,许源知道王相村里,最好住宿的人家就是焦二伯家。
他家没那么多变数。
焦二伯只有一个儿子,也二十多了。
焦二伯死了媳妇,儿子没娶上媳妇。只要不带着女的住进他家,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村子大致呈圆形,村中央有一棵巨大的老樟树,却不知为何已经枯死了,树皮都被剥得精光,光秃秃白惨惨的矗立在那里。
夜色中,这一株死树就像是一头张牙舞爪的巨大邪怪。
老汉带着他们绕过死樟树不远,就用烟袋锅一指:“就那儿了。”
焦二伯家就两间破茅草屋,里面黑黢黢的点不起油灯。
“谢谢叔。”
老汉摆摆手,叼着烟袋锅吧嗒吧嗒的走了。
许源上前敲门,喊了声:“焦二伯。”
里面应道:“谁啊?”
“我是前几天来的张三郎介绍的,进山收货想在您这儿住一晚,我给钱。”
一阵脚步声到了门后,然后房门打开,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上下扫量了许源一番:“一晚十五个大钱。”
许源先把钱掏出来:“我知道规矩,先给钱。”
焦二伯收了钱,敞着门让许源自己进来,他转身回床上把自己的衣服卷在手里:“你住这,我去儿子那屋挤一挤。”
焦二伯左右都有邻居,吴海山使了个眼色,几人便各自敲门,问价准备住下来。
左边的人家开门来,这家只有一对母女,母亲来开门,生着一张倒三角脸,两眼的位置偏上,身材又细又长,看上去像是一只螳螂。
“五十两。”
“什么?!”武修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母亲伸手就要关门,武修急忙拦住:“人家十五个大钱,你要五十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