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上的哨卒伴随凄厉的吼声,往天空射出一道穿云箭,哨声瞬间响彻全城。
北凉城墙的垛口在震颤。
铁甲洪流碾过护城河时,北凉南门的包铁闸门正在发出垂死哀鸣。
八百支投矛撕裂晨雾的刹那,守城弩手看见毕生难忘的景象。
鹰扬斥候们赤裸的右臂筋肉虬结,精钢投矛在脱手瞬间,矛杆竟因巨力挤压爆出木纤维断裂的脆响。
矛尖穿透包铁盾牌时,持盾的北凉武师被震得连退三步,虎口渗出的血珠在盾面洇成红梅。
拓跋烈的战靴踏碎第一块渡河石板时,北凉城校尉,号北地枪王的赵断海正在垛口拧腰送枪。
丈二铁枪化作寒星直取咽喉,却被陨铁战斧自下而上撩中枪杆。
两股巨力相撞,赵断海双臂衣袖“刺啦“爆裂,露出小臂上突跳如活蛇的青色筋络。
枪杆在刺耳摩擦声中弯成弧形,拓跋烈突然旋身转胯,战斧借着腰力回旋劈砍,斧刃在城墙砖石上刮出三尺长的火星。
这时瓮城闸门发出垂死的呻吟。
四名赤膊力士的背肌随着冲锤后拉绷成钢板,当包铁冲锤第三次轰击门枢,最壮的力士突然爆喝,脖颈青筋如蚯蚓暴起。
门轴断裂的脆响中,他的脊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却依然保持着弓步推山的姿势,直到城门轰然倒塌。
“锋矢!”
拓跋烈声如滚雷。
前排重甲步兵以肩抵盾,腿部肌肉块块坟起,塔盾组成的三角阵撞上北凉城军队刀阵时,金铁交鸣声里混着胫骨断裂的脆响。
使双戟的力士从盾阵缝隙突进,戟锋锁住两柄朴刀猛然拧转,沧州武师的腕关节顿时反向扭曲,刀柄木屑从指缝间簌簌飘落。
(待会儿还有一章)
第195章 禁武律
赵断海的铁枪在乱军中撕开血路,枪尖点中三名重甲步兵的咽喉。
当他正要挑飞第四面塔盾时,战斧的寒光已劈到面门。
枪杆横架硬接的瞬间,他脚下青砖炸成齑粉,膝关节在巨力压迫下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找死!”
拓跋烈突然沉腰坐胯,斧势由劈转拖,赵断海被带得踉跄前扑,枪杆在战斧血槽里擦出连串火星。
下一瞬,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际,拓跋烈的大斧已轰然落下。
看着被自己劈成两半的赵断海,拓跋烈不屑地冷笑一声。
“区区换血境便敢……”
他蓦地抬起巨斧,神情冷漠。
“大乾禁武律,民间百姓不得私自练武,武胆如私铸铜钱,夜子时前自断经脉者,可免车裂之刑!”
拓跋烈喉间滚动声音如闷雷炸响,瞬间响彻城头。
“我去你奶奶的!”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武师手持大刀,将攀爬上来的一名大乾军卒砍翻当场,朝着拓跋烈啐了口唾沫。
拓跋烈眸光锐利,周身血气如雾蒸腾,缭绕周身。
“杀!”
城墙突然剧烈震颤。
铁浮屠骑开始冲锋,具装战马的四蹄踏地声如天雷叩门。
当先的骑将双腿夹紧马腹,覆盖鳞甲的战马竟被夹得口吐白沫,而骑手大腿肌肉将铁甲撑出狰狞凸起。
北凉武者掷出的标枪撞上马铠,枪杆在反作用力下断成三截。
拓跋烈踩着尸体跃上城楼,战斧劈砍轨迹在空中凝成寒光织就的罗网。
北凉武馆老教头以环首刀硬架,刀刃相撞时他双臂筋肉如老树虬根突暴,脚下砖石却已蛛网般龟裂。
斧刃压着刀身下滑三寸,斧柄尾端钢刺突然毒蛇吐信,将其一招毙命。
夕阳将血旗染成暗红时,北凉城墙已布满斧凿痕迹。
拓跋烈解开胸甲露出满是伤疤的躯体,每道伤口都在展示肌肉的恐怖再生力,被枪尖挑开的胸肌翻卷着愈合,斩马刀留下的豁口被虬结的背肌挤成细线。
城下三十架云梯同时架起,而他的战斧正在剁肉般劈砍最后抵抗的北凉死士,每次挥动都带起混着骨渣的血雾。
蓦地,拓跋烈站在城垛扭头看着城外六百丈一处山丘之上,那里正站着几名身着玄衣的身影。
他裂开嘴,露出森寒白齿,手中巨斧遥指对方,另一只手在脖颈间划拉了一下,便不作任何理会。
“狂妄!”
九耀宗七长老袖中拳头捏的咔咔作响,身上青筋弹动似金玉碰撞,正要冲去时,却被大长老枯掌按回。
老人手指叩了叩腰间长剑吞口。
锵!
长剑自动出鞘三寸,一抹肉眼可见的剑气霎时间飞射而出,崩向拓跋烈眉心,速度快若雷火,甚至让拓跋烈都没反应过来,便被这一道剑芒打得后仰三步,发出金铁交击之音间,一屁股坐在地上。
拓跋烈勃然大怒,却被一旁紧随而来的高大将领生生拉扯住,不让上前。
大长老眸光微亮,有些意外对方竟然毫发无损。
“且让这龙鳞卫的煞气再蕴养些,如今天地元灵气息难得,再养三日,熬制我宗剑丸。”
三长老玄铁面具下的冷笑震落松针,他屈指轻弹腰间剑鞘,山巅云海应声裂开,震得城墙上的一众大乾军卒身体都顿了顿。
“九耀连星未至,将军项上人头,暂寄于这具莽夫皮囊。”
话音裹着碎雪撞向城头,却在触及拓跋烈战甲时诡异地凝成冰棱,一股古怪的力道瞬间冲入拓跋烈的体内,但却被拓跋烈体内的血液一冲,迅速消弭。
“原来是真血。”
三长老有些意外,轻轻摇头。
“这大乾重血脉轻武道,境内私自练武如火焚身,舍本逐末。”
“先离去吧,既然那女帝不想管,让燕北道城出兵,我九耀宗需要保存实力,我们稍微配合着便是,如今天地元灵上扬,我们需要抓紧时间开启九耀秘境才是,那玄真门倒是占了个好便宜。”
看着山丘上几道身影如鬼魅般离去,拓跋烈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方才那两下,震得他有些眼冒金星。
“此等无法无天,目无法律者,当首铲除之。”
旁边的高瘦将军带着一丝阴霾,脸上带着些许嘲弄:“这大周,不过名存实亡,实际统治者,是这一家家宗门罢了。”
“他们很强。”拓跋烈揉着眉心,刚才那一缕剑芒透出,若非他真血侧重身躯体魄的强韧,换做他人只怕是如纸撕成两半。
“所以我大乾才会伐山破庙,禁绝民间一切武功。”
高瘦将军转身,看着硝烟弥漫的烟火城内,哭喊声,嚎叫声,喊杀声,交织在一起宛如乐章。
龙鳞卫重骑兵正用斩马刀削平祠堂飞檐,碎瓦坠地声与刀剑入肉声竟形成某种气机共鸣。
将军喉间发出满足的低哼,仿佛在听铁血战鼓:“待王旗插遍六道七十二州之日,什么武道.”
他享受似的闭上眼睛,侧耳倾听:“既然我们大乾来了,这些宗门,这些武者,自然会被清洗干净。”
神兵岭一间地下密室中,赤膊上身的詹岩须发皆张,手中的重锤沾满肉屑,身后正有一众妇孺静默的蜷缩着。
他虬结的背肌浮现出道道赤蛟盘山劲的纹路,每道筋肉隆起处都有丝丝缕缕劲力流动,宛如血蛇。
只是胸前有一道极为狰狞的血口,被他强行蠕动肌肉闭合。
暂时安全下来时,他这才扭头看向一旁的精壮老者。
正是徐云帆当初去神兵岭时,在山门前遇到的那名老头。
“师弟,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
詹岩神情又惊又喜,这是他当年在神兵岭的小师弟吕成。
他神情复杂,当年那面容神采飞扬,惹得神兵岭药谷的女弟子都目不转睛,院里面的门槛几度被说媒的踏平。
此刻佝偻的老者,残破衣襟翻飞间,这般沧桑耄耋模样,哪里能见当年流云广袖的风姿。
那可是当年神兵岭的门面,迎来送往,有多少其他门派的女弟子暗送秋波。
他喉间滚出金石之音,“都说你葬身神兵岭的焚兵池里了,没想到你竟然还在,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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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炼肉境(上)
他铁钳般的手掌扣住吕成肩井穴,沟壑纵横的面庞绽开又凝固,“那年半壁神兵岭都塌作飞灰,我连回头望一眼的胆气都淬碎了,我不敢回,不敢探,不敢问,生怕我因此而死,神兵岭就此断绝,没想到,你竟然还在,重建了神兵岭。”
吕成肩胛骨在铁掌下发出细响。
二十年光阴在他眉间蚀出两道深痕:“焚兵池确实熔了我半副筋骨。”
他抬臂时袖管空荡,“如今不过二境武师,守着残碑断炉苟活。“
尽管按捺住心中翻涌情绪,但从吕成紧绷的脸色,能看出遇见詹岩的欣喜。
“五师兄,没想到今日还能重逢。”
詹岩听得脸上笑意渐渐消散,沉默良久,叹息道:“大师兄当年站着死的,我们……”
“若都学大师兄硬碰硬……”吕成侧身露出身后十数妇孺,襁褓中婴孩正吮着指节,“神兵锻法早绝了脉。”
他转头扫了眼身后的妇孺,目光带着些许担忧。
“五师兄,如今大乾军队占据燕北九州,到处伐山破庙,四处抓捕武人,我们神兵岭本就是锻兵门派,若一旦被抓,恐怕……”
詹岩沉默了下,开口道:“我记得有一条密道,可以直通神兵岭三十里外的后山,可以去看看,若是当年没被砸塌的话,是一条生路。”
吕成神情一振:“事不宜迟,我们先走!”
岭南道,蜀州天工洞,三日后。
徐云帆掠过铸兵堂前百衲衣襟风鼓荡的少年,残阳正映着他们仰颈望穹顶的姿态。
那些被犁沟蚀透的十指紧攥成拳,眸底燃着对未来的希冀。
一旁散发热息的铸铁锻台在青磷火里嗡鸣。
少年们脊背尚带着稻穗压弯的弧度,却已学着将脖颈绷成淬火的剑条。
粗麻裹着的腕骨随呼吸震颤,仿佛攥着看不见的锤柄。
这些,是成功活跃了血气,留下来的弟子,招收的两百人,如今留下的不过三十人。
负手绕着场中少年走了一圈的徐云帆,蓦地停下脚步,看着面前昂首挺立,面容虽然稚气,但难掩其兴奋之色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