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翰沉吟了下道:“我们应当遣一人前去交涉,六长老如今不是还在玄真门吗,传讯于他,让他尽快追问一些。”
“……”
相当无聊的议事,单单确定人选,便争执了好一会儿,等徐云帆从大殿中走出,已经月上中天,时间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
往后这事儿他是一点不想去,完全是一些在他看来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那洪百川平日里倒还好,可一旦在会议上,嘴里是不断说些拉长会议时长的废话。
当时还有意动派他走一趟玄真门的,徐云帆自然不干,他在天工洞内呆的好好的,自然不想出门。
讲道理,他连詹岩目前被困在神兵岭都没挪步子,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出门,又怎会因为齐桓此人动身。
徐云帆重新躺下,调整好心境后,迅速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徐云帆胸前的极道遗蜕忽然泛起淡淡珠光,那具收束成软甲的女子皮囊正舒展如初生蚕茧。
皮囊蠕动间,千年光阴未曾蚀去半分莹润,羊脂玉般的肌理在月光下析出半透明纹路。
流淌过之处尽是江南烟雨润过的绸缎触感,连最锋利的刀尖都勾不起半分毛糙。
第200章 杀起!
当战甲完全贴合时,那被定格在双十年华的躯体,指节抚过他腰侧时,甚至会错觉触到少女初泡完花浴的温软角质。
“……”
徐云帆猛地睁开眼睛,扫了眼周围的环境,旋即目光一定,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白衣女子,哑然失笑。
晨雾笼罩的山谷里,溪水叮叮咚咚流过鹅卵石滩。
徐云帆背靠的百年银杏树正飘着金灿灿的叶子,像有人把碎金子撒在半空中。
白衣女子站在溪对岸的石头上,半边身子被朝阳染成橘红色,另半边还浸在灰蓝色的阴影里,脚下溪水溅起的水珠在她裙角挂成了小彩虹。
徐云帆目光慢慢上移,这恶婆娘真是长得秋水芙蓉,百看不厌。
雪白的袖子下露出的手腕比最上等的羊脂玉还细腻,眉毛像用墨线轻轻勾出来的,偏偏眼珠子透着暖融融的琥珀色。
束着烟青色的绉纱腰带,衬得那截腰身比三月柳条还细软。
素衣下被阳光照得有些透的裙子里,正有两条浑圆修长的大腿并立。
“打赢我,我便放过你。”
恶婆娘开场白依旧是这么一句话,但一瞬,她木然若傀儡般的双眸生出一丝灵性,眼里带着一丝讶异。
“你武道炼体进度,似乎有些太快了。”
“快,我都觉得慢了些,别人都觉得此时我应该到洗髓境。”
徐云帆随口胡诌了一句话,旋即身躯微微一震,浑身筋肉迅速菱鼓起来,一身青筋更是盘根错节,身高硬生生拔高了数寸。
“你还真是锲而不舍,我还以为今晚能睡个安稳觉。”
话音刚刚落下,徐云帆足弓猛踏,脚下整片土石轰然塌陷出一个大坑。
手中拉扯出来的雷火麒麟锤抡过半空时扯出闷雷般的爆鸣,雷纹钢锻造的锤头上丝丝缕缕纹路亮如熔铁,裹着暗红气浪的锤影竟在晨雾里烧出焦黑的扇形豁口。
十丈内的溪水被劲风掀起,哗啦啦作响。
他喉间滚出龙吟似的低吼,双臂筋肉竟在挥锤瞬间裂开细密血纹。
锤自下而上撩起的轨迹上,三棵百年老松拦腰折断,断口处焦烟混着木屑如暴雨倾盆。
锤风扫过处的地面寸寸翻卷,碗口大的鹅卵石竟像炒豆子似的在气浪里蹦跳炸裂。
白衣女子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精钢长剑。
她点剑后撤,剑锋在锤面擦出刺目火星,衣袂飘飘,身若游龙。
徐云帆眼睛微眯,手头上的重锤越发沉重了三分。
今次竟然以身法应对,不像之前那般抬手便是开山裂碑的剑气。
女子足尖刚沾地,徐云帆的锤柄已如毒龙摆尾横砸过来。
重锤轰鸣,震碎的声波摧得崖壁簌簌落石,女子飘身后仰的刹那,锤头擦着鼻尖掠过,将后方十人合抱的银杏树轰成漫天金叶与木渣齐飞的碎瀑。
击空了。
徐云帆面色不变,背脊因催动赤蛟盘山劲而皮下浮现丝丝缕缕血线似蚯蚓不断蠕动,最后在双臂腰身盘缠如血蛟,让他手中重锤刮起浊白气浪,锤头迸发而出的劲力化作汹涌气劲朝那恶婆娘冲去。
白衣女子神色没有丝毫变化,足尖一点,便又差之毫厘侧身而过。
重锤第七次砸空时,徐云帆脖颈青筋突突狂跳。
他忽然旋身倒抡锤柄,赤蛟盘山劲催动的气劲竟让锤头在半空划出赤红残影。
这次锤势未老先变,裹着雷火的麒麟首重重叩向女子左肩。
方圆五丈的地面应声塌陷三尺,飞溅的碎石打在远处山壁上凿出蜂窝状的孔洞。
女子绣鞋踏着崩裂的岩层翩然后掠,发间荷花簪被锤风激得层层绽放。
她剑锋点地借力腾空时,徐云帆的锤头已轰然砸进她方才立足处。山体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一道三丈宽的裂缝顺着锤柄没入的位置撕开,汩汩山泉突然从地缝喷涌成十丈高的水柱。
还是空了!
被羞辱了!
徐云帆心中怒火猛地升腾而起,口中舌绽春雷。
“临!”
徐云帆喉间爆出的真言在峡谷中炸开九重回响,单手结成的临字印随赤蛟盘山劲一动。
沸腾的怒火尚未灼穿肺腑便化作清冽寒泉,眼瞳深处如一潭死水毫无波动,连山风掠过汗毛的震颤都化作指尖可数的涟漪。
周身三丈一切,都在他心头纤毫毕现。
“……”
翌日一早,从床上醒来的徐云帆低头看了眼身上缠得结结实实的极道遗蜕,缓了许久,终于一口气缓缓吐出,看着视界上冒出来的信息提示。
‘你在梦中与神秘女子激斗,千钧撼岳锤法施展莫不熟稔,千钧撼岳锤法熟练度提升了’
‘……’
很好,单单一晚上便涨了四十点熟练度。
继续下去,千钧撼岳锤法兴许到不了一月就能迈入小成境界。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天气越发深冷,天工城内栽种的枫叶由绿转黄。
深秋节气,总归带着几分萧瑟。
这一天,徐云帆照例吸了口参娃的参气习练了纯阳一气功,恢复壮大了纯阳内息,感受着内息在生生不息这特效下被缓慢转变为赤蛟盘山劲后,准备演练千钧撼岳锤法。
就这一两日功夫,千钧撼岳锤法便能小成,正待修炼时,徐云帆脚步一顿。
他有些疑惑地抬起手掌,仔细端详。
似乎,自己的手掌比昨日要大了些许。
旋即他反应过来,炼肉境界,讲究的是将身躯体魄练得最适合当下修炼的武学。
重兵器本就是天生神力,体魄极度惊人的武者才能玩得转,如今近四百斤的雷火麒麟锤,在他手中都稍显轻盈了些。
自己,似乎在二次生长发育。
不得细究时,符离一头撞破院门,口中满是哀嚎与无措。
“徐师叔,巨鸢队弟子传来讯息,师父他,在沧州即将被合围!”
徐云帆眸光微动,抬头看着上空那插满弩箭,从云层中坠落向天工台的巨鸢机关木鸟。
燕北道局势,一瞬间崩盘。
燕北道的罡风在千仞峭壁间尖啸,符晋褴褛的衣角猎猎作响,露出内里浸透血渍的玄铁软甲。
第201章 自九天而落!
他驻足在裂谷刀疤般的山道上,布满裂纹的虎口摩挲着腰间九环震山锤,玄钢环已崩断六对,残存的环扣如巨兽脱落的利齿,锤头虬结的劈砍痕中嵌着几片幽蓝鳞甲,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身后的队伍在暮霭中蜿蜒如垂死的蟒蛇。
左右两方十二名游侠儿背负丈二斩马刀,玄铁甲下渗出暗红血痂,中间耄耋老者拄着鸠杖,每走三步便要按住腰间溃烂的伤口喘息;缀在末尾的妇人怀抱着沉睡的稚童。
除了草鞋碾碎砾石的脆响,整支队伍沉默得令人心悸。
连三岁小儿都紧咬着粗布襁褓,唯有山风穿过残破甲胄时,才会带起几声铁片相撞的呜咽。
符晋回首,心中暗自叹息一声,他本该不顾一切,前往青州神兵岭的,如今却不知何时,成了这一支队伍的主心骨。
希望,希望天工洞巨鸢队弟子能将讯息传回,门内有人前来支援吧。
下一瞬,符晋便将这个念头打消。
如今,除了九耀宗核心三州之地仍存,燕北道其余绝大部分区域被大乾所控,就连燕北城也岌岌可危。
当最后一线夕阳被吞入裂谷深处,某处突然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二十柄斩马刀同时出鞘的寒光,惊醒了岩壁上沉睡的鬼面蝠。
符晋双手早已经在枯枝断裂脆响瞬间,取下了腰间别着的双锤。
九环震山锤随他手腕微颤突然发出蜂鸣,符晋指节暴起的青筋在锤柄压得咯吱作响。
二十柄斩马刀出鞘的寒光惊飞了岩缝栖息的夜枭。
符晋双锤并未举起,反而垂在身侧微微晃动,锤头那些纵横交错的劈痕恰好封住咽喉与心口要害。
“陆都统的蛇形剑慢了半寸。”
符晋盯着雾中走出的玄甲人影,对方左脸三道爪痕在暮色中泛着暗红,眼里带着一丝慨然。
“当年在苍梧山玄岳门时,你手中的剑能刺穿三重犀甲,今日倒是软了几分。”
陆昭阳玄铁护腕下的机栝轻响,七条带倒钩的钨钢锁链从两侧岩壁弹射而出,锁链末端不是江湖常见的飞爪,而是制式军械中的破甲锥。
他解下猩红披风扔在碎石堆上,露出胸前御赐的狴犴纹,看着面前面容饱经风霜,数日夜未眠的符晋。
“符兄,多年未见,我以为你已经身死在神兵岭,前几年路过时,我还特地去祭拜了一番。”
符晋脸上泛起一丝笑意:“倒是让你错情绪了,我活得好好的。”
陆昭阳哑然失笑,微微摇头,神情迅速冷淡了下来。
“符兄,大乾掌控境内颁布禁武律,禁止民间有身怀武力,我等武人唯一出路,只有加入大乾罗网,方有生机。
符兄若肯交出这对震山锤,罗网都督的位置.”
九环锤突然暴起,残破的锤头擦着陆昭阳耳畔掠过,将三丈外的花岗岩砸出蛛网状裂痕。
符晋后撤半步拉开马步,锤柄因过度用力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所以你们屠了七州各家武林?把八旬老太的裹脚布都算作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