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剑剑身竟似冰魄凝成,通透处可见暗银色的云纹在刃面游走,随着长剑滑动,极为精妙的绘案构成之下,竟然能让人觉得剑身上的云纹仿若水波流动。
剑锋三寸外,漂浮的尘埃无声裂成两半,仿佛有柄无形利刃悬在实物之前。
宝器!
若非兵器没有自生灵性,完全当得了神兵一说。
“可惜了……”
徐云帆看了眼从指尖渗出来的一滴血珠,这把剑剑走偏锋,追求的是纯粹到极致的锋利,连他的横练身躯都没办法抵挡。
这也导致长剑硬度不足,只需屈指一弹剑脊,这把剑便会如同玻璃一般彻底碎裂。
这把剑,本就是为了一击必杀锻造而成。
徐云帆端详许久,从苏枕河身上将剑鞘扯下系在腰侧,回剑入鞘。
这把剑兴许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方才若是苏枕河提前出手的话……
徐云帆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龙鳞甲,若无这甲胄,那苏枕河怕是早就挥剑而来。
将心中的思绪压下,徐云帆回头看向血祭玉高台之上的男子。
刚才通过测试,他已经看出血祭玉吸纳血气的强度。
至多不过炼肉境,再往后难以为继,此界只让外三合的武者进入,绝对与此有关联。
他指节抵在龙鳞甲胄的夔纹凸起处,森寒触感将翻涌的思绪尽数压下。
他转身时,血祭玉高台上蒸腾的猩红雾气恰好漫过第三重蟠龙柱,那袭青衫此刻悬在雾霭中央,衣袂间流转的清辉竟与血光交融成诡异的绛紫色。
九重玉阶之下,周天衍大张的咽喉已缩成枯井般的孔洞。
他生前引以为傲的玄龟宝甲此刻如活物般蠕动,金丝甲叶深深嵌入青灰色的皮肉,经络间游走的血光正沿着台阶纹路汇入高台。
七名九曜宗弟子保持着挣扎姿态,皮肤紧贴着骨骼的褶皱里凝结着冰晶般的血砂,他们凹陷的眼眶中浮动着幽蓝磷火,仿佛被某种古老咒术硬生生抽离了神魂。
沉默许久,徐云帆揪出参娃深深吸了口参气,原本还算灼热的参气到如今的洗髓境下,如丝丝缕缕的暖流开始流动四肢百骸。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一触,一股吸力骤然从血祭玉升起,让他身体微微紧绷,好一会儿,他才眸光微微松弛。
还好,和自己想象的差不多,自己此时劲力化血入髓,血气固若金汤,血祭玉根本没有能力吸动。
他抬头看了眼高台之上端坐的青年,心中略微犹豫了下时,极道遗蜕竟在此时骤然蠕动了一下,他此刻竟能察觉到极道遗蜕正在传达出一种催促的意识。
这是……
沉默许久,徐云帆旋即垂眸凝视指尖与血祭玉相接处,暗红纹路如活蛇般沿着他指甲游走。
那股吸力分明在啃噬他的骨缝,却被他体内轰鸣的髓潮震得粉碎,洗髓境特有的金髓劲气之力在周身流转,每一滴精血都似熔岩裹着星辰,血祭玉贪婪的吮吸声终究化作不甘的呜咽。
九重台阶在足下蜿蜒如龙骨,每阶都都是血祭玉堆砌锻造而成。
他一把扣住雷火麒麟锤,打算以雷火坠地之力投掷而出时,脑海中骤然浮现出白衣女子清音。
“走上去,若被惊醒,此间一过,此界樊笼,若不趁此跳出,仙道断绝,再无长生可能,我可护你周全,我以神魂起誓。”
第一次听到女子的声音在现世中浮现,徐云帆神情微怔愣。
驻足思索许久,徐云帆心中一定,踏上第一阶时,靴底与玉石碰撞出金戈之声,原本还算平静的血祭玉突然大放血光,吸力骤然翻倍。
他面色不变,龙鳞甲胄夔纹凸起处迸发赤芒,硬生生将这股吸力截断。
徐云帆一步一台阶,走得稳稳当当。
最后一级台阶泛着琉璃光泽,徐云帆抬脚的刹那,整座白玉宫的地砖同时亮起星斗纹路。
他后颈龙鳞突然逆立,赤火吞龙锏自主跃入掌中,锏身自发震颤,爆发出震耳咆哮。
当靴底终于触及高台边缘,血祭玉深处传来瓷器碎裂般的脆响,仿佛某个沉睡千年的禁制被生生踏破。
端坐的青年面容终于清晰可辨。
徐云帆瞳孔微震,此人皮相完美得不似凡胎。
他凑近细看时,发现对方脸上没有丝毫毛孔,肌肤纹理如同顶级羊脂玉被能工巧匠反复摩挲千年,连最细微的寒毛都不存于世。
青年搭在膝头的手指突然颤动,指甲盖下流转的竟是液态星光。
正当细究之时,徐云帆突然听到一句不咸不淡的声音。
“瞧出端倪了?”
金石相击的冷冽嗓音突兀炸响,惊得徐云帆后颈龙鳞甲叶根根倒竖。
他猝然抬眸,正撞进两汪青碧幽潭里,那端坐血祭玉台的青年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眸中清辉如月华坠入寒潭,每一道涟漪都裹挟着奇异光痕。
嗡!
赤火吞龙锏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尖锐鸣啸,神兵有灵,徐云帆能清晰感受到锏柄上神兵灵性传达而来的……
恐惧,战栗!
徐云帆连退七步,玄钢百锻身与地面摩擦迸溅出鎏金火星,足见方才那道眸光中蕴含的威压何等骇人。
青年周身清辉此刻似化作液态云雾,沿着血祭玉表面游走的婴孩掌印蜿蜒而下,三百六十枚星辰虚影自虚空浮现。
“咔!”
青年玉质般的指尖微微颤动,徐云帆惊觉自己身体劲力竟不受控地涌向腰间令牌那枚得自玄真门枯骨的“元始”令。
“这是我的令牌,倒是正好送了过来。”
打量着徐云帆身上的甲胄,他神情露出一丝讶异。
“想不到此地还有这般变化,两千年的血食供养,终究是养出了些门道,若再给你们些时间,怕是我都没资格来了。”
青年唇角漾起冰裂纹般的笑意,声音却似万千冤魂在青铜鼎中哀嚎的重音。
“小友这身洗髓境的造化,倒是比那九个蠢货的先天元更合本座胃口。”
话语间,青年手指轻轻掐了一个印决。
青年掐诀的刹那,血祭玉台表面三百六十道奇异纹路同时迸发青光。
徐云帆只觉得浑身筋骨爆发出金玉相击的脆响。
洗髓境所带来的强横体魄,竟然生生被青年这一道印决冻结。
第261章 夺舍
他瞳孔中倒映着青年逐渐走下台,身体随动作逐渐崩裂的玉质身躯,他喉间突然涌上参气特有的清甜,那是吞噬参娃后融入髓血的保命底牌。
“喀啦!”
青年胸腹处蛛网般的裂痕已蔓延至咽喉,他却将指尖残留的星辉点向自己眉心。
整座白玉宫突然剧烈震颤,蟠龙柱表面剥落的玉屑在空中凝成《青岳镇山诀》的篆文,正是徐云帆先前见过的玄真门炼体秘传!
徐云帆心神震动,霎时间反应过来,那玄真门中的真传绝学,怕是从此地获取的。
“倒是具上好的鼎炉。”
青年碎裂的声带里挤出青铜编钟般的颤音,周身清辉化作如一条桥梁,连接徐云帆百会。
徐云帆瞳孔骤缩,精神如遭雷殛,猛地一震,那清辉桥梁贯入百会的刹那,他仿佛看到一片云海在眼前炸裂,无数古老而晦涩的符文如洪流般冲刷而下,几乎将他的意识都冲的有些迟钝。
“这是……夺舍?!”
他浑身肌肉瞬间绷紧,龙鳞甲胄感应到危机,片片鳞叶倒竖,迸发出刺目血光。
徐云帆只觉得头颅几乎炸裂,恍惚间竟看到……
一座白骨祭坛自识海深处浮起,九根锈迹斑斑的锁链贯穿祭坛中央的身影。
那身影缓缓抬头,露出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嘴角却勾着青年方才的笑意!
清辉如锁链般缠绕住徐云帆的四肢,将他凌空钳制。
看着徐云帆露出一丝呆滞神情,青年脸上浮出一缕笑意。
他负手而立,眸中映着徐云帆僵硬的身影,忽而轻叹一声,声音似穿过千年岁月般苍凉:“可惜啊……世间自有缘法,强求不得。此方天地灵气枯竭如荒漠,天时未至,地利未成,纵有通天之能,亦难逆势而行。”
他的目光在徐云帆紧绷的躯体上逡巡,掠过龙鳞甲胄的暗纹,嘴角倏然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倒是‘人和’一项,天意竟为我备妥了。”
指尖轻叩虚空,似在拨弄着徐云帆的肉身。
“以你这副换血洗髓的肉身,辅以我珍藏的《龟息渡厄经》,熬过两三百年枯寂……待灵气潮汐再临,便是吾道重见天光之时!”
话音未落,青年身形骤然溃散为漫天清光,如天河倒灌般冲向徐云帆眉心!
“轰!”
徐云帆如遭雷殛,瞬间栽倒在地。
识海中,青年精魄化作百丈巨人,一掌压下,欲碾碎其神魂。
然而就在此刻异变突生。
“嘶啦!”
那件以神秘极道强者的女子褪去的肉身皮囊所化的极道遗蜕骤然暴起,此时此劫皮囊翻卷如活物,竟似嗅到血腥的饕餮,疯狂蠕动着贴合徐云帆每一寸肌肤。
青年精魄猛然僵住,惊觉自己坠入一片血色梦境。
残阳如血,将整片梦境染成赤色。
天穹低垂,仿佛随时会倾塌下来,压碎这片虚幻的天地。
白骨祭坛巍然矗立于血海中央,九根锈迹斑斑的锁链贯穿祭坛,末端没入虚空,似在束缚某种不可名状的存在。
极道遗蜕残念所化的神秘白衣女子立于祭坛之上,衣袂翻飞,周身萦绕着森然剑气。
她面容冷淡,唯有一双眸子如寒星般冷冽,直刺青年舍身入了徐云帆识海内的精魄。
青年脸上的从容骤然消失,眉宇间阴霾密布。
此等变故,已经超出了他所预料,眼前这不过蚂蚱般的人,识海内竟然另有变故。
很快,他迅速冷静下来,待看清女子身影,他瞳孔微缩,随即冷笑一声。
“原来是‘天剑阁’的余孽!俞从灵,你竟然还没死,竟然还如此苟延残喘,倒是让我看走眼了。”
他声音如金铁交鸣,带着一丝讥讽与忌惮。
“难怪这具遗蜕能阻我舍身……当年天剑阁以‘斩灵剑意’闻名,专克元神之术,没想到竟还有人能将剑意封入皮囊,炼成这等邪物!”
说到这里,青年猛地笑出声来。
“当年来这一方天地,你天剑阁大修可是眼睁睁看着你陨落,若是把你带回宗门,门内定然记我大功一件!你这皮囊,我要定了,出去之后,我要将你炼成我的鼎炉。”
说到这里,青年眼底闪过一抹淫邪。
“天剑阁真传,我这辈子可还没尝过。”
“元魔宗……贼心不死罢了。”
俞从灵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缓缓抬手。
霎时间,血海翻腾,白骨祭坛震颤,无数剑气自虚空中凝聚,化作一柄柄血色长剑,悬于天穹,剑尖直指青年!
青年面色骤变,似没有想到俞从灵不过一残念,竟然还能凝聚出如此恐怖绝伦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