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闻言挥手屏退左右，随即低声道：“陆公子但说无妨，本官只要能办到的，一定尽力而为。”
陆正点头道：“既然宋县令这么说，陆某也不拐弯抹角了。”
说话间，陆正拿出一叠白纸和笔墨，递到宋明的茶桌上。
他开口解释道：“劳烦宋县令动动手指头，将自己过去犯下的那些罪状，和涉及到的相关人等都一并写出来吧……最好是包括茂州城的那些人，尽量写得详细一些，要是能提供各种确凿的证据，那就再好不过。”
宋明闻言不禁脸色一变，“陆公子这是何意，本官怎么听不明白？”
他知晓陆正的一些事迹，这是想学着在洪州城对付豪门大族的那一套吗。
但他可不会蠢到自己给自己写认罪书。
毕竟自己犯的那些事情，够他脱去一身官皮，还能来个斩立决了。
他宋明又不是想不开，会主动认罪，还提供各种罪证。
陆正淡淡道：“事到如今，宋县令何故跟陆某打什么马虎眼，你做的那些事情，谁又不清楚……你以为没有找到足够多的证据，就治不了你吗？”
“古之圣人有云，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此言一出，即便没有刻意针对宋明，但依旧让宋明感受到一股凌厉的浩然正气，让其心中毛骨悚然。
陆正转而收敛气势，低声说道：“我让宋县令自己写，是节约大家的时间。”
“而且你要是不写的话，恐怕以后想写这些东西，都没有那个机会了。”
宋明神色难看道：“你什么意思？”
陆正笑呵呵道：“宋县令刚才可有给茂州送去书信？”
宋明闻言脸色再次一变，没想到自己抓紧时间做的一些安排，居然让陆正看了出来。
陆正不紧不慢道：“看来送了？其实送不送都没有关系的。因为陆某带人来这里之前，已经送了一封书信去茂州衙门。”
“这算算时间，我写的信也差不多该到了。”
“到时候，茂州应该会派官吏过来调查情况。宋县令觉得，到时候来这里的官儿，是要针对陆某和那数千百姓，还是你呢？”
听闻此言，宋明脸色愈发难看，连呼吸都变得粗重。
陆正声音幽幽道：“换作是我，自然是得选个合适的替罪羊，把这冒出来的事端了结。宋县令觉得这个替罪羊应该是谁？”
宋明顿时耳朵嗡鸣，感觉头晕目眩。
谁是替罪羊？显然不可能是得了圣赐、风头盛极的陆正。
既然如此，那肯定就是他这个县令。
一个县令而已，没了可以再换，无关紧要，还可以背下所有的黑锅。
想到这些，宋明不禁嘴唇泛白，整个人都虚了。
“当然，这只是陆某一厢情愿的幻想。或许，茂州的那些官儿会站在宋大人这边，和我陆某打一打擂台呢。”
陆正笑了笑，说道，“若是如此的话，陆某也是乐意接下来，陆某为民请命，是个不惜命的，到最后，鱼都死了，也不一定网破。就是不知道宋县令怎么想，准备作何打算……”
“你现在还有时间，可以把一些罪证写下来。让他们一起下水，好过你一个人背下全部，你觉得你能扛得住？”
“你现在写了，不必现在就给我，等事情真如所料，可托人给我……”
“你若真的死了，陆某保证，以后有机会定会送那些人去见你，不会让他们逍遥法外，都得应有的惩罚。”
“陆某言尽于此，时间不等人呐，宋县令请自便，尽快下定决心……”
“听说千山县城是一座古城，陆某出去走走，不多打扰宋县令了。”
说罢，陆正起身拱手，潇洒离开，一点也不拖沓。
宋明一手捂着脑袋，感觉头痛欲裂。
他抖着手，给自己灌了一碗茶水，依旧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就知道，做那样的事情，早晚会有报应的……”
宋明嘴唇发白，目光飘忽不定。
恍惚之间，宋明回想幼时读书，进而到科举入仕，这一步步走来，竟不知是何时起，自己陷得这么深。
“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啊！”
宋明悲叹了一声，“陆阎王，好一个阎王，难怪那些人这么称呼他，此子当真可怖！”
陆正的话，字字诛心，让他根本找不到话说。
他还以为陆正会大数千山县官吏的罪行，为那些人讨个公道说法。
没想到陆正根本不想费精力和他兜什么圈子，已经先将事情上报茂州，带人来造声势。
连给他打太极、把事化了的机会都没有。
茂州那些官吏、家族会站在他这一边？
宋明很难相信那些人会愿意如此。
宋明不禁悲怒交加，看向旁边的笔纸，呼吸变得有些沉重。
好一阵之后，宋明拿起笔纸，他要和陆正赌一赌，无论怎么样，他不想做唯一的输家。
……
当陆正离开县令府邸，外面还有一些人守卫戒备。
陆正侧目一看，还见到县尉亲自带兵巡视。
县尉见到陆正，不禁打着招呼道：“陆公子……”
陆正点头微笑，“阁下身为县尉，想必对县城熟得不能再熟，可否带陆某去几个地方？”
县尉闻言，好奇道：“陆公子想去哪里？”
陆正看了看四周，缓缓说道：“陆某一进城，便闻到了妖鬼的臭味，想来这城中藏匿着一些妖鬼。陆某没什么大本事，斩妖除鬼还算在行，可以帮你们清理一番，需要县尉带人维护一下秩序才是。”
县尉等人闻言，不由得神色微微变化。
这其中不乏有人知晓妖鬼的存在，而县尉便是之一。
陆正也没有废话什么，径直去往一处地方。
县尉见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跟随而去。
很快，陆正来到一处赌坊，当场从里面揪出几只披着皮的妖鬼。
有妖鬼还想逃遁反抗，皆是被陆正当场镇压。
一众官吏还出手帮忙斩妖，全当不认识这些妖鬼，来了个斩妖灭口。
陆正倒也没有说些什么，以后有的机会处置这些官吏，现在让他们干点事，也省了些时间。
只要宋明承认自己的罪行，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
至于宋明会不会认罪，陆正不能十分确定。
但他能够肯定的是，经此一事千山县县衙会大换血一番。
……
县令府邸，宋明从一处密室出来，拿着一个储物袋，一脸凝重。
只是短短时间，宋明便是愁容满脸，整个人看起来似乎都苍老了十余岁。
他找到府上的一个心腹，将储物袋给了对方，一阵叮嘱，“里面的东西你好生收着，这两天茂州可能会来人，若本官遭遇什么不测，且将袋子给陆正。”
第282章 不攻自破
心腹听闻宋明的话语，不由得脸色一变，低声道：“老爷，这……”
宋明摆了摆手道：“无需多问，记下便是！”
这么做也是以备最坏的结果，要是自己真成了替罪羊，那其他人也别想好过。
宋明顿了顿，又道：“对了，陆正现在在做什么？”
心腹开口道：“他在城中搜查妖鬼，带着县尉他们已经揪出来不少，如今已是满城风雨……”
宋明闻言心中一叹，暗道陆正果然有备而来，若不然如何知晓这么多情况。
宋明沉吟片刻，点头道：“由他去吧！你离开这里，在城里躲起来不要露面，免得之后殃及自身。”
心腹明白事情的严重，不再多留，悄然离开了府邸。
宋明回到房间之中坐下歇息，心绪不宁，感觉度日如年。
事情闹到这般地步，已经不是他一个县令能够对抗得了陆正，只能听天由命，看茂州那边会作何反应了。
宋明喝了一口茶水，幽幽道：“本官当真要成了那替罪的羔羊么……”
当年任千山县县令，宋明接下这里的烂摊子，已经是上了贼船，这些年都安安稳稳，如今终究是坐不稳了。
他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脱身，而是赖在这个位置上谋取好处。
……
陆正带着一众官吏，将县城内藏匿妖鬼的几处地方都一网打尽。
一些妖鬼没有被灭口，便由官差押送去了县衙关着。
做完这些，陆正就离开了县城，去到山下驻扎之地，以安人心。
县尉等人见陆正暂时离开，顿时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至少陆正捉拿了妖鬼没有当即审讯，不然问出什么事情来，他们这些官吏恐怕不好收场。
“大人，那些妖鬼……”有差人小声问询。
县尉淡淡道：“关着吧，暂时别动，我去问问宋大人。”
说罢，县尉脚步匆匆去见宋明。
等见到宋明，县尉发现宋明整个人都颓废了下来，似乎没了精气神。
“大人？”县尉忍不住唤道。
宋明靠坐在书房之中，抬眉看了看来人，语气平淡道：“是县尉啊，有事？”
县尉不禁问道：“大人和陆正之前谈得如何？”
宋明闻言，悠悠道：“此人油盐不进，是要与我们斗到底啊。”
县尉心神一凝，说道：“那大人打算怎么做？”
“等着吧。”宋明不紧不慢道，“等上面来人，或许会有什么转机……”
县尉见宋明的语气和神态，不免眉头一皱。
他能在千山县担任县尉，自然也不是无能之辈，明显看出来一些蹊跷。
“你还有其他事吗？”宋明问道。
县尉摇了摇头，说道：“大人保重身体，下官告退了。”
“去吧，把城里的治安维护好。”宋明挥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