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故又问:“可曾想过搬去镇上?镇上的房屋更好些。”
镇作为县之下的商业聚居区,不管是与县城,还是与周边的各个村落,贸易频繁。
镇上有富户建起的房子还用了青砖,比村里的茅草土屋好多了。
“起初,确实有人想搬去镇上,但后来道长说那里邪气重,就都歇了心思。”
村长笑着道:“等我们村子建起坞堡,肯定比镇上更安全!”
不去镇上还有个原因,村子周围他们熟悉,真要是遇到突发状况,往哪儿躲往哪儿藏,他们都有数。
镇上的地形地势可不利于防守,那边四面都有路,是为了方便各村前往镇上。但又不像县城那样有围墙,住着也不安心啊。
温故认真听着本土居民的想法,看他们的行事作风,有利于他更好地融入这个世界。
等事情商议完毕,温故走出村长家,正好刘猎户也出来,温故便叫住刘猎户,询问镇上的情况。
刘猎户对离村最近的镇子更了解,之前还去那边搜过米粮和其他生活物资。
“其实村里现在囤积的粮食,大部分是去附近其他村子搜得的。”刘猎户说,“外面乱起来之后,也就只有在道长刚来的时候,我们随道长一起进过镇。”
他告诉温故,镇上中邪的人很多,更危险,必须做好充分准备。
说话间,温故抬头看到上方飞过的隼鸟。
“那就是刘猎户你驯养的隼?”
“是的。”刘猎户对此颇为自豪。
这是他家几代人传下来的打猎技能之一。有的人训练猎犬,而他们家是训练鹰隼。
隼鸟飞在空中,能知道周围是否有猎物,是否有危险或者不明的情况。
刘猎户曾给镇上和县城里的大户人家子弟训练过飞禽,知道一点事情。
大户人家也有驯养飞奴传信,也就是飞鸽。所以他在训练自家隼鸟的时候,让它们不要去捕捉飞鸽。
刘猎户说:“它们一般不会去抓鸽子……除非没忍住。”
世道刚开始乱起来那时候,大概是事态危急,各方传讯频繁,每天都能看到空中各个方向的鸽子飞过。
刘猎户的隼,一时没能忍住,抓了几只。
那里面就有贵人们传讯用的飞奴。
而他就是从那里面获取的消息,知道要乱起来了,以及,有邪疫传来。
此事秘密告知村长之后,村长立刻让县城药铺当学徒的孙子豆苗回来,刘猎户带了两个村汉一起去接的人,顺便在县城和镇上买了些山里没有的药材。
温故听着刘猎户的讲述,有些心动。
可那是老刘的心肝宝贝。
不然呢?夺隼啊?
他说:“能预警,能传信,真好。还有没有这样的飞禽?我想带只北上。”
刘猎户直白道:“就算有,也需要专人驯养,你们掌控不住。”
温故问他:“没有别的办法?”
刘猎户眼神闪了闪,没有立刻说,但肯定是有点想法。
……
村里每天观察天气和风向,终于等到烧荒的时机。
这天,村里众人都走出门。
做大事,要有仪式感。
先请道长开坛做法。
而后动员村民,提振士气。
村民们在话本影响之下,走出门确实没有以前那么慌乱茫然了。各家又分好了任务,目的明确。
温故望着前方被杂草入侵的田地。
春夏季节疯狂生长的草木变得萧瑟,野外的毒虫鼠蚁,逐渐收敛。
放眼望去,大片植物变得枯黄。
刚做完法事的青一道长,见温故盯着前方,也瞧过去。未见异常。
这狗书生又在琢磨什么鬼主意?
道长问:“想什么?”
温故说:“我游学时听闻,似是有什么轻功能够直接从这些野草上面飞过去?”
青一道长:“……”
旁边偷听着的小刘猎户:“还有这种功法?怎么飞?”
温故说:“踏叶而行,或者,左脚踩右脚上天,能不能飞过去?”
小刘猎户双眼发亮:“世间竟有这样的神功?!”
青一道长:“……”
你这狗书生游学时究竟在学些什么?!
比我还能胡扯!!!
第10章 出村
烧荒不是随意挑个地方燃火。
他们只是想清理野障,驱赶邪物,而不是把自家烧了。
村里最有经验的老农严肃商议,又做了前期准备工作之后,才严谨挑选了若干燃火点。
枯木野草燃烧的烟气,对那些邪物也有驱赶作用。
道长说过,邪物怕火,如同野兽一样,大量烟气会让它们生起对火焰的畏惧而避开。
因此,村民们将前方大片荒地烧掉,既能把藏在野草丛中的野兽和邪物都赶跑,还能烧掉干扰视线、影响行走的那些野草树枝。
有村民满眼惋惜。
以往枯草枯树枝都是有用的,要么割回去用于灶里引火,要么编织东西。
“多好的柴火啊!”不止一个人这么想。
村长扭头看过去:“你要?那你去割?”
“不了不了!”
刚才还叹息的村民们使劲摇头。
离村近了还能捡点儿,离得远了谁敢过去?
一不小心中邪了,都没脸去见祖宗!
不远处,温故望着田野上燃起的片片火焰出神。
这次,青一道长没有嘴贱去问了,万一又是这狗书生游学时听过的离谱传言,他都不知该怎么去接话。
温故倒没想别的,只是想起旧事,是身体原本的记忆。
原身带着堂兄外出游学,世道乱起来就立刻返程。但是回到家乡覃城的时候,那里已经城毁人亡。
通过城内遗留的痕迹,结合幸存者口中所描述的信息,“温故”拼凑起来真相
城内县令私下收到了消息,同时发现,城里面许多人已经中邪。
离水源最近的几户已经被邪祟附体,听闻火能驱邪,或是觉得临走了要为城民们做点事,又或是防止逃的时候后方威胁,总之,他连夜逃跑前,让人放火烧那几户。
做事的人觉得,要更好地执行主家的命令,又倒了许多火油,以保证那几户一个都逃不掉,根本没有去想隐患,又或者那个时候没时间想,也不放在心上了。
然而天干物燥,城内房屋多是砖木结构,正好那晚风大。
那时同样是草木枯黄,气候干燥之际,多日不下雨,起火点挨着的许多铺子直接烧起来了。
火势迅速覆盖那几栋房屋所在街巷,又借助风势蔓延。
温家宅子离燃火的几处地点太近,没多久便被火势包围。
即便没有火,还没有烧过来,但浓烈的烟气已经围绕,再加上这一夜城中陆续有人“中邪”,火势和烟气更激起它们的狂躁,凶性大发,四处乱跑,疯狂攻击人。
县衙的人早就逃了,无人控制城中乱局。
夜间昏暗,多处起火,城门关闭,邪物伤人。
躲家里会被烧,跑出去会被杀,夜间视力环境又差,城门关闭,等好不容易打开城门,车马人群拥堵。
最终,城内住户能成功逃脱的,只有少数。
温家其实提前有察觉,有收拾东西计划离开,终究是慢了一步。留在城内的温家上下十多人,无一幸存。
以前只觉城中那位县令庸碌无为,依靠家族照拂,才有个这样的官职。
平日里这位县令也不管事,城中的大户们有自己的关系人脉,也确实没多把他放在心上。
然而谁都没想到,这蠢货能来这么致命一击。
若是朝堂稳固,说不定县令的家族还能把事情压一压,甩锅疫气侵染城民,不得已而为之。
反正离得远,只要做得够绝,扫尾够快,运作得当,上头的人也不会太计较。
然而,乱世是真的来了。
连那位逃跑的县令,也没能如愿逃离。他染了疫毒“中邪”了。
温家兄弟俩遇到过,亲自动手斩杀的。
只是城毁家破,心神俱伤,收殓亲人遗骸之后,“温故”找到了父亲留下的密匣,拿着信物带着堂兄北上投奔亲戚。
整理着记忆中的信息,温故调整情绪。
同时又有些感想。
这样的世道,逃难求生必定艰难,但同行的人选,要么听话,要么够聪明,千万别是那种自以为是的蠢货,那真能带来团灭。
抬眼望向远处。
刘猎户带十来个身手利索的村民,在指定的燃火点,依照顺序点燃。
随着火焰蔓延,烟气散开,藏在厚厚草丛中的邪物也动起来。
伴随着野兽般的吼叫,一个人形的身影从凹地处蹿起。破烂的衣物挂在身上,露出来的大片皮肤满是紫褐色斑纹。
这是一个“中邪”的人,而且时日不短。
“中邪”的时间越久,身体被异化得越深。力量、速度等方面也会加强。可以从它们身上的斑纹、皮肤肌肉的异化程度等等去辨别。
刘猎户冷静地搭弓射箭,扎在目标身上。
温故看得清楚,那邪物腹部中箭,仅仅只是停顿一下,像是被激起了凶性,转身就要朝刘猎户那边扑过去。
第二箭已至,对准目标穿喉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