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说她手里的东西够多了,这次就让小辈们先挑。不必顾忌。”温故说。
屋内众人顿时放了心。
一番争抢过后,某位沈家长辈敲定结果。
沈流酸溜溜地道:“七叔,您要这水晶帘做什么啊?我记得您更喜紫、红,不喜碧、蓝。姑母说让小辈挑,您也不是小辈啊!”
沈七叔乐呵呵地道:“是给你小溪妹妹挑的。”
他说的是自己女儿,已与南边来的某大户嫡子订婚,年前成婚。
沈七叔也不跟他们多聊,过去与温故商谈交易的具体事宜。还不忘叫人把水晶帘装好,别让人乱摸,脏了、磕碰坏了咋整?
傍晚时分,温故才回到庆云坊。
有匠人找过来,手里小心提着个箱子,里面装了易碎物。
“这是按照坊长你的要求,制作出来的盖盒。”
匠人们其实不太理解温故的审美。他们以前也给贵人们做过水晶砚台和水晶盖盒。
但温故的要求与众不同,就要圆形简单的,盖子上也不要任何花纹,尽量无色,还要薄,要净透。
等匠人离开,温故检查箱子内的“盖盒”。
新制作的这批培养皿差强人意,囤仓库备用。
第79章 挖人
巡卫司主官裴处理完手头的公务回内城,他有两日的闲暇时间,于是回家一趟。
前几天才整顿过家里,应该并无大碍,只是此前收到裴一封信,提及玻璃一事,这次回去问一问。
然而到家了,却发现裴不在。从妻子口中得知,裴近些时日大多留在景星坊那边。
像是参与了什么事务。
裴纳闷,景星坊那边有什么事务可参与的?
以他的职位,当然知道景星和庆云两坊被少主看中,景星坊还搞了个万福园。今年是做不了什么了,也就是稍微动个土,囤积一部分预制件。
景星坊发展前景很好,但如今只是一个新开的坊,现有条件和其他坊相比,肯定存在差距。
或许对平民来说已经够好,但对世家勋贵而言,只是起步的“茅棚”状态。
他在外头那么拼,除了传承家族荣耀,也是想让家中亲人在艰难的世道过得更好。
大冷的天,自家弟弟不在裴府温暖亮堂的屋里呆着,跑去景星坊受罪?
于是骑着马来到景星坊。
还隔着些距离,就看到景星坊和庆云坊,靠近景庆巷的位置,对称式的,分别在坊内搭建起来高高的布棚。
不少工匠在那边忙活。
因所在职位消息灵通,裴知道这两坊的建造动静。但知道归知道,还是近些天来第一次亲眼所见。
这段时间虽没下雪,也没有更强的寒潮,但室外的温度还是偏低。
去年这个时候外面都没见几个人……
不,今年也一样,其他坊依然是一片冷清,也就这景庆两坊周围,格外与众不同。
来往运送材料的车辆,劳工,凑热闹的民众,轮值休息的城防军……
人员挺复杂。
没有敢惹事的闲汉。
两坊维护治安的人员时不时走动。戴着个臂袖,上面绣着“景”字或者“庆”字,腰间别着棍棒。
巷口那边有人读报,频繁响起议论声。
诸多动静打破这冬日的萧条。
热闹意味着这里拥有更多生机。
在城中的平民,不怕忙碌,就怕无事可做,无法赚取钱粮养活家人。
裴观察着四周,骑着马踏入景星坊。
一名戴着臂袖的机灵人快步跑过来,询问贵人来此有何需求。
裴看向对方。
面上明明还算和缓,但视线扫来时却像是深渊之下的寒潭,令人不受控制心生畏惧。
裴只是分析着面前人的身份,在对方要开始发抖时,挪开视线,问:“裴在哪儿?”
“哦,找裴公子啊!”那人松了口气。
吓得他还以为有官爷来查案呢!
他赶忙说道:“在办公处,我带您过去。”
何大的人没在这儿,但留了个跟班,见状跑去告知温故。
听着描述,温故猜到是哪位。
他对旁边整理文书的何小弟说:“小何,来,等会儿有个事你跑一下。”
另一边,裴来到景星坊办公地。
其实就是一套院子,在原本基础上修建改造,从外面看只能算普通。至少在裴眼里是这样。
引路的人进院问了问,过来给裴指方位:“裴公子现在是在工作间那边。”
院子这里有负责拴马的人,但裴没让,亲自牵着马到马棚。
还挺干净,看得出来马棚打理得勤。
又查看了喂马的水,才拴好马往里走。
他此次并非公务而来,只是过来看看裴究竟怎么回事,心中担忧,先去找人。
“工作间?手工作房?”
大冷的天,跑来这地方做手工?
院子不大,很快找到位置,外面还悬挂着一个木牌指引。
确认没有找错。只是随着越来越近,裴目光一凝。
这里的门窗……
窗上蒙着一层水汽,看不清楚里面,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
没有刻意放轻脚步,裴走近,敲了敲门。
还摸了摸门上透光部分,镶嵌的如冰晶一般的东西。
手感沁凉。
走近了倒能从这层几乎透明的窗户看到里面情形。
这时传来裴的声音:“是大哥吧,直接进。”
裴推门进入。
里面空间不大,只有裴一个人。
“没带随从?”
“刚来人说你到了,我让他们先离开。”
屋内有新改的炕,炕上有炕桌,裴坐在那儿拼物件。
炕边就是几扇大窗,极为明亮。
靠近角落的地方放着一个煤炉子,长长的排气管将废气通往窗外,又能把热度传导室内。窗口处做了合适的切割和填堵,不用担心废气再被风吹进来。
炉子上温着热水,桌上还放着一壶适合冬日饮用的药草茶。
裴扫了一眼屋内陈设。
旁边还有个大木桌,上面摆着高低错落的架子和瓷盘,里面盛装着……
琉璃?
水晶?
他又看了看窗户。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玻璃?”
裴摘下皮手套走过来,拿起桌上一个小竹夹,夹起盘中小片玻璃,对着光线观看。
“嗯,工艺逐步改进,新制作的一批玻璃窗终于达到了温故的要求。送了一批去赵家,剩下的都用在景星坊和庆云坊的办公处。”
裴没停下手里拼接零件的动作。
“温故似乎还要做什么物件,让工匠继续提升工艺,不过做窗户是足够了。赵家工坊已经开工,下一批咱家就能用上。咱家出了工匠,有优先权。”
裴换了个不同颜色的玻璃片,说道:“难怪赵家工坊那边又招了人。”
重要的工坊都设在外城区军坊之间,他当然清楚动向。
“好事。”裴道。
“确实。”裴笑了笑,放下手中的镊子。
能活下来的人越多,这场生存之战的胜算就越大。
玻璃此物对他们没有利益损害,还能改善生活。
“温故确实厉害。”裴突然问,“可知他师从何人?家中是否有巨量藏书?”
裴手头一顿,面上没刚才那么平静淡然了,露出惊奇和羡慕:
“他说其实许多事物并非他的想法,只是游学的时候见过。”
裴点点头:“也对,寻常而言,一个人难以懂得这么多的类别学识。尤其他还如此年轻。”
裴叹息:“我当年也应该出远门去游学的!”
越想越遗憾。
“如今这世道,不知何时才能平息,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去游学。”
“总会平息的。”裴说。
谁不想回到以前的日子呢?
绕开这个话题,裴看向对方正在拼接的东西。
“飞桥?”
“是飞桥,但只是架在景庆巷上方的一段。”
整体结构已经定下来了,剩下就是艺术层面的装饰,裴这两天都沉迷于这个。
手边有装订好的笔记本,适应了炭笔,有灵感了随手画一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