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仙儿马上就来劲了,“那女婿是她的老师,暑假的时候回来了一趟,雪梨的肚子……”她说着,就伸手比划了一下,“得有四五个月……”
吓死我了,你比划的那个大小,跟八九个月了似的。
这一口子提在心里啊,结果来了这么一下。
四五个月,只要隐藏的好,有时候真不是那么容易瞧出来的。
不过这情况,属于未婚先孕吧。在如今,可算是一等一丢人现眼的事。况且是她的老师,这年纪,按说也不小了。
就听李仙儿道:“说是四十七了!我看着都有五十多!我跟你大哥,前段时间去市里找雪梨,她不是毕业就留校了嘛,在学校的图书馆上班……我想着咱求上去,去学校管管学生的宿舍,或是打扫打扫卫生,你大哥呢,去当当门卫这些的,都是能干的。两口子都在打一个学校离,她那男人年纪大,人头肯定熟悉,要是肯点头,这以后的日子不是就不用愁了。结果去了才知道了,雪梨那日子过的也烦心。她那男人,才跟他老婆离婚,结果学校分房,那男人也有意思,把前妻和咱雪梨,安排到门对门。你知道雪梨她哥的,那是一脚踹不出的屁来。我跟你大哥我了,碰上了我就说了,我说着日子闹心,住对门肯定不成。最后他男人说换房子,叫他前妻住一楼,他们家住三楼。大概是我们关了闲事了,她男人不咋高兴。雪梨倒是挺感激的,说了再说,她男人给这边的学校打了电话,这不,我去学生食堂了,你大哥在门房看门呢。晚上我们就在门房里住,清收还能再县城上学,不是挺好。”
林雨桐太知道李仙儿这德行了。
她嘴里是半点秘密也藏不住的。雪梨在市里的那点闹心事,估计是她‘偷偷’的告诉了不知道多少人。本来就够丢人的了,结果你还传扬出去。
等着吧!看你这差事能干多长时间。人家雪梨的哥哥弟弟,嘴上不善言辞,但不意味着人家啥也不懂。事传到人家耳朵里,人家能不跟雪梨说?
一眼看到底,林雨桐都没打听的欲望了,就道:“那是不错!管吃管住,如今这活可不好找。”
李仙儿就乐,“我一个月二十,管吃呢。你大哥一个月二十五,不管吃。他们爷俩自己做也行,一个小炉子啥都有了,是不是?”
你说是就是吧。
对林雨桐来说,唯一的不爽就是,每天进进出出的送孩子,都能看见老大金满城。
清宁是不用送的,但是清远得送啊。清远这边的幼儿园新建起来了,新建的幼儿园跟实验小学是门对门。隔着一条马路而已。俩孩子的上学放学时间不一样,要不然,其实都可以一起接送的。
你说这金满城就在学校门口站着,能假装看不见吗?
不过林雨桐每次都假装很忙,孩子放在,指了指自己的表,表示上班快迟到了,不停留就走了。
林雨桐能躲,但是清宁真心是躲不了。
这天回来耷拉着脸,累的气喘吁吁的进家门,然后把手里拎着的俩兜子东西往桌子上一放,“妈,不活了!我从来都没这么丢人过!”
林雨桐一看那网兜,好家伙,一个网兜里都能装十斤不止的晒干的馒头片,“这是打哪弄来的?”谁家蒸这么多馒头不吃,晒片呢!
清宁趴在沙发上,双手把沙发拍的啪啪直响,“我大伯娘给的!不要还不行!妈!你好好看看那馒头,那都是学校食堂蒸出来的。你说我大伯娘咋就能晒干这么多?光是给咱们就二十多斤干的,还有她娘家,我二伯家,我三伯家,我五叔家,老家那么多那么多的人,她到底捎回去多少?学校又不傻,咋会叫她拿那么多回家?这不是钱买的?”
林雨桐懂了,孩子的意思是说,这玩意都是贼赃!是李仙儿偷偷昧下的!
第1037章 悠悠岁月(54)三合一
偷拿单位的东西回家,这事很普遍。
像是单位食堂,那些师傅把油盐酱醋小米大米的都一星半点的往回拿,别小看一天一点的量,这点量能养活家里两人。
食堂是如此,办公室也是如此。像是办公用品,纸啊笔啊之类的东西,一天拿点回家,孩子上学根本就用不完。
谁去挑破它?
谁挑破都得罪人。等真的后勤觉得挨不住了,上面集体整治,但却很少针对某个个人。
有些人家还不是偷拿,就是说了,“孩子上高中了,用草稿纸用的多,拿点回家吧……”
同事们不光是不好意思说,还把抽屉里压着的拿出去递过去,“那就拿吧,咱们省点,孩子高考要紧……”
拿公家的送人情,毫不手软。
所以,清宁说她大伯母偷拿食堂的东西,她一点也不意外。不拿才奇怪呢。
一个人在食堂,一天偷着给兜里装点,把金满城父子俩都养活了。
可这拿这么些个馒头,是不是就有点过分了。
虽然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但还真没见过谁做的这么明目张胆。
就算是她偷着拿的,一天揣几个馒头人家发现不了,但是这晒馒头在哪里晒的?谁也不是睁眼瞎啊?
倒也不是担心这事叫自家有啥不好的影响,毕竟谁都知道,自家不缺这点钱。
当初两人就上组织部门去过,把家里的财产来源,都说了个清楚,也算是留档了。以防止因为钱财的缘故,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这是保密的,只有个别的领导知道以外,也没人知道。不过两个副局,马上又要升一级的人家,缺馒头吃吗?
显然不会嘛!
至于说谁说什么的事,这也不必担心。在城里谁家没几个乡下的亲戚。亲戚来的时候那也是五花八门啥东西都带,拎着羊腿上门的,蒸上一锅自家做的馒头上门的,多的是。
自家两袋子干馒头片,呵呵!这真不算啥。
哪怕这是贼赃,又不是自家偷的。唯一尴尬的就是清宁,不用问也知道,清宁估计是回来的时候被拦在校门口,然后被强行的塞了馒头的。
很多同学应该都看见了。
这会子还兀自嘀咕:“我都说不用了,还硬给。咱家谁吃啊?”
是没人吃。
自己跟四爷,午饭在单位吃。早饭和晚饭在家吃。可不管是早饭还是晚饭,谁拿干馒头片当饭吃?
小老太年纪大了,虽然牙口还行,但是吃那么硬的东西,是真不成了。
俩孩子呢,一个进入换牙尾声,一个是换牙预备役。这玩意是都吃不成的。
小老太就说清宁:“你大伯娘那也是好意。”
我知道的,可就是叫人难堪嘛。
有了这次的事,宁愿绕远路也得从学校的另一边大门进出了,要不然太尴尬了。
打饭的时候也不自己去了,叫严格去,一个人打两个人的饭,换个大饭盒,两人吃一份就行。把饭钱给他就行了呗。
偷摸的想着以后的计划,那边小老太把这些馒头都搁在院子里的屋檐下挂着了。
可挂着挂着,却一天比一天少了,等林雨桐发现的时候,一袋子馒头片都快完了。
“奶!你吃了?”本来想着老家谁来的时候叫带走的,粮食总不能扔了吧。可如今一看,一袋子都完了。挂在那里,老鼠是不可能偷到的。
农村大部分都是把食物挂在梁上防老鼠的。
“不吃还能扔了?”小老太说了,“叫了几个老头老太太晌午一块吃饭。”
哦?
这里的老头老太太都不是一半的老头老太太,要么是自己退休了,要么就是儿女在这一个圈子里也担任着领导职务。
这小老太肯定当笑话把这玩意的来源给说清楚了。
“是做馍馍麦饭了吧。”林雨桐才不信一群老太太坐一块啃干馒头了,肯定是变着花样吃了。想不干吧,只有一个办法。事先把干馒头用水泡了,泡透之后,用手拧干水分,馒头就泡成渣了,碎碎的,要是不碎,还得再揉碎。碎了以后放在笼屉上蒸,出来撒上葱花盐和味精等调味,热油往上一泼,这么拌着吃,也好吃。或者是给碎馒头里面放上点菜或是肉,出来后更好吃。尤其是放上肉,肉里面的油都被馒头碎给吸收了,肉不腻了,馒头碎更香了。要是再给里面放点韭菜粉条,一出锅那就是一道难得的美味。有一道菜叫粉蒸肉,本来该是用‘粉’的,到了这边,稍微的改了一下,用馒头碎加上粉条替代‘粉’,蒸出来滋味也足的很。到了席面上这也算是一道菜了。其实这玩意在农村是常吃的,一蒸馒头就是一大锅,夏天吃不完就长毛。长毛了肯定不会扔,把毛擦了在锅里热透了,出来切成片晒干了,得空了弄成碎再一蒸,出来一样吃。那都是粗糙的吃法。
小老太招待人,哪怕是最不起眼的东西,也必然是尽可能的做的精致细致。
看孙女说的嘴角都差点流口水了,晚饭的时候就多了一道菜,改良版的粉蒸肉。
清宁吃的泪流满面,贼赃也可以这么好吃吗?
小老太就跟清宁念叨:“也没啥尴尬不尴尬的,我跟人家有啥说啥,大部分人,包括你爸你妈,小时候都是挨过饿的。挨过饿的人都知道粮食代表的意思。偷口吃的,在那年月都不叫偷。大队上牲口种的苜蓿,大半夜的,成群结队的去偷,一摘就是大半晚上,你爸你妈那时候也去偷过……”
林雨桐和四爷的手一顿,这事完全没印象好吗?
小老太说的笃定又淡定,“那时候他们才多大?十四五岁还是十五六岁?那时候多能干,你妈能肩膀上扛一麻袋,手上还拎着一蛇皮袋子。我跟你妈伴着玉米面吃,吃了小半个月。”
看着孩子看过来的崇拜眼神,林雨桐都无语了。
那玩意就算是不记得,但肯定也没多重,苜蓿也是绿叶菜,压实在的话肯定就把菜损的不像个样子了,轻拿轻放蓬松的一袋子真没多少。
吃了半个月,鲜菜还没坏?肯定是回来吃了两天就晒成菜干了,后面至少十天都吃的是菜干拌着玉米面的。
果然,正想着呢,孩子就问菜还不坏,小老太就解释了一遍:“……你们这些孩子,就是不惜福……”
她跟那些老头老太太说了来历,这些人都笑,然后又唏嘘。
哪怕可能会有不好的影响,也被小老太这么轻轻一推,化于无形了。
人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有小老太在,林雨桐少操多少心。
可哪怕是馍馍麦饭好吃,也没打消清宁心里的那点不情愿,“我大伯跟我大伯娘就在我们学校这么干下去了?”
“干不长的。”林雨桐这么说,“谁这么明目张胆都干不长。如今叫她干着,是看着那个给他们找活人的脸,要不是这样,早就辞退了。”
听这意思,只要熬过这一学期就成了。
“今年咱们村出来找活的多。”小老太叹气,“你是不去菜市场不知道,咱们村好些人都在菜市场那一片,要么是出来买菜,要么是出来找点零碎的活干。”
地里没啥收成,可不得出来找点钱。
都栽果树,果树挂果以前,地里只能套种一点小麦和棉花,小麦是冬小麦,来年麦子割了种玉米。这粮食就够吃了。随便种点棉花啥的,棉花卖了家里领用就够,棉花籽留着自家榨油。这油一家子要吃一年的。
不过这几年种棉花的少了,棉铃虫这东西,农药根本就杀不死,有了药性了。等不怕棉铃虫了,种子却是经过特殊处理的,这样出来的棉花,棉花籽却不能再榨油吃了。
林雨桐家里吃的油是菜籽油,花生油不太好买。
粮食菜油都自给自足,可就是没钱花。
出来找活干的,都是找钱挣的。家里就是再自给自足,这还是有许多花钱的地方。
衣裳可以少添,但这酱油醋之类的却非得买不行。前两年金老大家连盐都买不起,如今依旧有很多人家,真就连盐也买不起。找上几毛钱去买盐,还不敢买细盐,那东西贵。买粗盐又怕人家笑话,把钱给孩子然后还叮嘱,“就说买那种腌菜用的盐……”
腌菜用粗盐最好,省的人家笑话。
除了这些日常开销,还有孩子上学,这买笔买本子的,哪天不是钱?更有亲戚邻里的红白喜事,别小看这个,这在农村是相当大的一笔开销。其实也不光是农村,在城里还不一样?同事家里有事,都一样随份子。一个月碰上两个,这个月就得省着过了。
守在家里,实在是没收入来源,不出来找钱也没法子。
不过要说起来,老大两口子这脑子是活泛,这么多人都没找对路子,就他们找对了。当年雪梨上大学,给凑钱的人家不少,但没有谁想着去讨要这份人情去,可这两口子想到了。当年给了两块钱,看如今,人家不是把事情给办了吗?
这要是会经营的人,在学校本本分分的干着。不管怎么说,亲弟弟都在领导位置上呢。看着四爷的面子,将来未必不能调过去,在学校的后勤上慢慢干着。不是教师,但也属于学校的职工,工资也不少拿,两口子带着孩子,在城里绝对是能过的。
可他们倒是好,生生的把这好事给自己作没了。
四爷也提醒林雨桐:“明年要接穗的肯定不少,别忘了给联系好。”果树明年嫁接,没好的接穗不成。
“嗯嗯嗯!”林雨桐一声接一声的应着。
这边刚给老师打了电话没几天,自己这边的工作调动下来了。
怎么也没想到,好端端的,就直接给调到卫生局了。这回是正职。
正职跟副职之间最大的区别就是,正职得当家。
当家这就得忙了。工作的事情,比如下乡五卫生院检查之类的事情,可以交给下面去做。但有些事情,自己不出面就不行。
局里有几个职工,说是干了十多年了,还是临时工,这就得赶紧跑编制,看能跑下几个编制,把临时的变成正式的。
再有就是家属楼,陈旧的筒子楼,眼看就住不下了,这新楼要不要盖,在哪里盖?盖多大,怎么分配?钱从哪里来?这都成了问题,摆在自己面前。
老局长退之前,把事情给办糟了。本来下面的情绪就大,结果他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买了一辆新车。这辆车花了多少钱呢?皇冠一辆,花了不到一万块钱。九千多一点的价格,叫整个单位下下都差不多快疯了。
就算是涨了工资,普遍的工资也是从一百二到一百八之间,这个时候花九千多买一辆小轿车当自己的座驾?
娘希匹的!下面的意见大了。
人家咋说的,县长都没他的谱大。
卫生局这两年算不上是一个穷衙门。抓计划生育嘛,卫生局不光有上面给的款项和物资,那罚款也是有卫生局一份的。
不过攒下点家底,这次也都花个八九不离十了。
老局长提前退了,跟这一辆新车不无关系。然后车摆在林雨桐面前,林雨桐敢坐吗?
肯定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