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在窗户上看,直到楼下的灯亮了,他才扭过身看自家闺女。
又背靠着沙发蹲着了。
好吧!就这样吧。
他问:“你哥呢?”
“回镇上了。”清涓又把大拇指往嘴里放,大眼睛咕噜噜转着,“那个……袁姨呢?”
老三愣了一下,“你喜欢她?”
清涓没摇头没点头,反而嘿嘿傻笑:“她又不是我的谁,不喜欢也不讨厌……”
好吧!大概讨厌也不会老实说了。
老三就试探着说:“要是你有个弟弟妹妹你看你行吗?”
“你要结婚?”清涓皱眉,“不是说不结吗?”
“不结……”老三艰难的道,“就是多个孩子,管你叫姐,行吗?”
“那他干嘛到咱家?”她这么问,“他妈不要他了?”
老三:“……”这叫我怎么解释?愣了半天点头:“对!他妈不要他了。”
怪可怜的。
“那你抱回来吧。”她特别大方,然后又补充,“别哭的吵我就行。”
那得换个大房子,一人一层,谁也不吵谁。
不过闺女其实还是挺乖的。
清辉第二天从镇上回来,就被妹妹逮住了,“咱家要多个弟弟妹妹?”
“谁说的?”清辉年纪可不小了,这一过年,都十五了,啥事不懂啊?他当即就放下脸了,追问:“谁跟你说的?”
“爸说的。”清涓就说。
那这是要结婚了吧。
“我找他去!”清辉直接带上门,去公司了。
老三刚送了一个客户,就见儿子被秘书带进来了。一看脸色,就知道这是知道了。
这小子不能当孩子糊弄,得跟他有什么说什么。
于是起身,“走吧!跟老子去个地方。”
就爷俩,开车去了张嫂家的私房菜馆,要了包间。点了菜要了酒。
老三就说:“你如今出门也是吆五喝六的,听说也能喝点了?”说着,又递了一根烟过去,“抽吧!这玩意抽上了就戒不了。”
早两年就学会抽烟了,但就一点,在长辈面前,从来不敢抽。看见长辈,哪怕是同一个村的长辈,远远的都把烟给掐了,才敢给长辈打招呼。
这是他二伯收拾过了,知道规矩。
为着这个,村里不少人都夸,说着小子懂事。
乡性倒是也不错。
谁不要面子,是不是?孩子远远的掐了烟,把畏惧表现出来,其实就是一种尊敬。
这也是老三觉得欣慰的地方。可以倔,跟自己倔出天去都行,但到了外面得会来事。单看孩子这一点,那真是跟自己一个模子出来的。看着晃荡呢吧,但人缘可好了。村里不说跟他同龄的,就是比他大的,叔叔伯伯的,都有跟他打交道的。弄了个破BP机,折腾的比他还忙。这个叫呼,那个呼的,然后回电话过去,不是说捎个东西,就是在城里捎句话。都成了村里的闲事主任了。
当年那个生下来跟黑猴子似的孩子,如今坐在自己面前,也得递烟了。
有些感慨。
清辉接过来,点上然后吞云吐雾。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这算是男人与男人之前的对话。
酒菜上来,老三开了两瓶啤的,拿了儿子面前的玻璃杯要给倒。清辉直接把杯子往边上一推,拿了一瓶对着就吹,半瓶子下去,他了个酒嗝,然后把瓶子往桌上重重的一放。
老三‘呵’了一声:“行!爷们!”
他自己给自己倒了半杯抿了一口:“你老子以前啊,那才唬呢。你这才哪到哪啊?这两年不行了,陪着那些客户吃饭,顿顿喝到要吐血。”
清辉把扭头扒拉了半盘子牛肉塞嘴里,这才道:“你跟那谁要结婚了?孩子都有了?”
老三把半杯酒都干了,“没!不结婚。但那个孩子吧……不能不管……”
“呵!”清辉冷笑:“她不要?”
老三嗯了一声。说出来了,倒是没那么为难了。
清辉却冷笑的更厉害了,“遇上你们这样的爹妈,我要是那孩子,我就宁愿不出生。”
老三点头:“对!我也不想叫生的,但那女人的身体属于不生不行。那你说,生下来了,我能不管吗?”
不能!
清辉灌了半瓶子下去,但还是艰难的吐出了这两个字。
老三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不是因为孩子跟他沟通,而是这孩子再倔,再怎么气人。底线和是非观还在。
“那我要说,我要孩子……但是那女人要公司……”老三深吸一口气,“你会觉得如何……”
清辉又是一声冷笑:“早就知道她不是好东西。要不是奔着你的钱,人家跟着你干嘛?活该!”
关注点不是我活该不活该,而是我要把公司给出去。
老三重申了一遍:“……就是说,很快,咱家就没公司了……”
“没了就没了。”一个负债的破公司而已,他就说:“把公司能搬的都搬了,那些衣服原料,该转手就转手。然后腾出来的钱把京城那些房子铺子的余款结清。有啥损失!”
不是!账不是这么算的。
好吧!他也不懂这个。
不过,知道卖囤货,知道腾空原材料,还算是不傻。
最值钱的除了这些就是机器,可当初买的就是二手机器。这玩意属于卖了不值钱,用起来还能用的那一类。
老三就笑了:“那我可把孩子抱回来了?”
清辉抿嘴:“那给的是不是也有点多了。”有点反应过来了。然后又说老三,“被人算计了这就算了?”
老三哈哈就笑,“公司给她了,厂子也给她了……但是地皮是咱的。”
就说嘛!
没错!这地皮是买下来的,不是租的。所以厂子值钱,倒不如说是地皮值钱。
靠着地皮能贷款,靠着壳子公司,能贷出来多少?
但也没算是亏待了她,她要是稳稳嗯嗯经营,哪怕是代加工,一年挣上几十万还是能的。
老三见儿子不说话,心里就笑:这小子贼精了,这何尝不是在探自己的底细。看自家名下到底都有些什么。
有点奸,还有点滑。
他就说:“要是心里不舒服,我把现在名下的,都放在你跟清涓名下,然后放在你二伯或是你四叔那边帮你们保管。等将来你老子再赚钱了,那部分,你们三个将来平分?”
清辉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然后慢慢的松开,“不用了!既然抱回来,就没啥差别。别叫人占我的,我也不占他的。就这样吧。”
老三的手拍在儿子的脑袋上,咧嘴笑:“狗屁你的他的,连你们都是老子的!”
爷俩喝的有点大,到家都晚上了。
看着躺在床上的儿子,老三起身搓了一把脸嘿嘿的笑:“其实老天对老子还是不薄的。”那什么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第二天起来,把饭给俩孩子做上,然后换衣服。
清辉起来上厕所,看他爸又穿的人模狗样,没搭理往卫生间去了。
老三也不介意,就说:“我去京城,把房子的余款交清,房子铺子还是先放在你和你妹妹名下吧。等将来……我再买……如今那地段,就是最好的地段,以后买的可没你这地段好。谁叫他小呢,他吃亏点……”
清辉轻哼了一声往卫生间去了,嘴角却微微翘起。
老三出了门,长出了一口子,想起小时候被爹妈忽视时心里的不平,慢慢就懂了。这个时候,跟孩子说啥都不对。与其说啥,倒不如叫他觉得他被偏宠。
所有的不平,在被偏疼之后,就平了。
至于那个没出生的,等出生之后再说的。等小的到懂事的年纪,大的都成家立业的。有个缓和也好。
谁知道到时候会怎样着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连着往返于京城和老家,清宁也是佩服自家三伯的精力。
陪着他办了银行的一些手续,电话就响了:“南姐?”
“能来一趟我这儿吗?”她再电话里这么说。
清宁马上说行:“你在哪,我过去。”
老三就说清宁:“你忙去,我还有点私事要办。”
“那您晚上回家吃饭。”清宁叮嘱着,这才开车走了。
老三在京城开不了车,迷路!所以,清宁连问都没问,就直接把车给开走了。
过了年,十八了嘛。虽然是虚岁,但不追究的话,开车是没事的,驾照都有了。于是公司就弄了这么一辆车,她开着。感觉立马就不一样了。
看着侄女漂亮的甩尾,老三就笑,真是不承认老了都不行啊。当年刚生下来的时候,才多大一点,那个丑哟!
清宁不知道她三伯又回忆起了她曾经的丑模样,她正往医院赶呢。
乔南在医院,叫自己去,还不许声张。
在一楼大厅里找到人,清宁就赶紧过去:“南姐,哪不好啊?”
乔南抱着肚子:“肚子难受……”
“来那个了。”清宁就说,“要不先吃点止疼的?”
“吃了!”乔南深吸一口气,“不顶用。”
止疼药都不顶用!清宁吓了一跳,“那犹豫什么啊?赶紧去医院。”她要是想看病,打个电话肯定都有医生愿意上门的。
所以,才不能叫人家看嘛!
乔南这么说,然后咬牙切齿,“我问我爷爷的保健大夫,结果人家先问我有没有X生活,X生活是否和谐,是否排除意外怀孕可能……我去……我一黄花大闺女……虽然看着粗糙了些,但真没到那个混乱的份上……”
原来如此!就说为啥找自己呢?
可不是不好说吗?肚子疼,还流血,真传出去,三说两不说的,谁知道会传的多难听。
“那我挂号去,咱上妇科查查。”这医院有没人认识你是谁。
结果排队进去之后,人家大夫还是先问:“有没有结婚?有没有男朋友?有没有X生活?多久之前的事?例假上次是什么时候来的……”
乔南尴尬欲死。
清宁在一边替她回答,乔南点头或是补充。
然后查了一遍,查出个‘子宫内膜异位囊肿’,这玩意肯定得手术的。
要做手术,这医院肯定不行。这就不能瞒着了,清宁就说:“姐啊,还是得给家里说……”
最好的医院最好的专家,应该没多大问题。
连乔南都吓了一跳,到可能影响生孩子的程度了,可不得是大事吗?
这会子也顾不上疼了,拿着医生给的住院证明,肯定不会去办,直接往休息区去,得叫家里联系医院,然后救护车来接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