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和甄太妃都说不用,甄太妃还道:“自家的晚辈,回避什么?弄那些神啊鬼的东西。”
行吧!不回避就不回避吧,他也不说话,默默的去一边看他的用温床培育出来的秧苗去了。
甄太妃瞧了一眼就笑:“真是个实诚的孩子。”说着就凑到太上皇身边:“今儿,是有件事想您陛下您提一提。”
“嗯。”太上皇如今瞧着这秧苗比美人可爱,况且眼前这个美人也看了十多年了,实在没有啥新鲜的了。
甄太妃一笑,这才道:“您是陛下的父皇,母后皇太后又去的早。陛下如今登基了,可这子嗣却艰难……按照常例,新君登基……后宫也该进新人了……”
一般新君登基,充盈后宫,那是守孝完了之后的事。可这不是例外嘛,太上皇好好的呢,大臣们也不敢谏言,就是皇后也不敢上表,总得有人来探问探问吧。
这皇后不敢上表,是因为东宫就那么大点的地方,若是上表了,充盈后宫,这人往哪里塞?这不是暗示太上皇搬家吗?这是敏感呢。
而甄太妃呢,想着顺势抬元春的。又看出来太上皇如今确实有几分退却的意思,所以,算是对正隆帝示好的意思吧,来了这么一个提议。
一旦开了口,有了后妃进宫的具体日子,这太上皇不让位子也不行了。
甄太妃露出个音来,就不往下说了。
太上皇云淡风轻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就点头:“是……该选!早该选了。”说着,就跟边上伺候的太监说了一声:“传话去吧,把刚才的话一字不差的传过去……”
甄太妃也不知道太上皇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赶紧退了。
人一走,太上皇就冷笑,这笑里却有几分苍凉。
连身边的女人都开始背叛了,这种感觉,不好受。
不管太上皇高兴不高兴,也不管正隆帝愿意不愿意在这个当口引老爷子不高兴。但宫里的口风就这么露出去了。
然后上折子要求正隆帝充盈后宫的折子差不多能把玉案给淹了。
尤其是之前惹了皇上不高兴的勋贵们,看谁扑腾的厉害。
这风声一出,贾家的气氛却冷凝起来。元春那边没传来好消息,可却有更新鲜的女子要充盈进去了。不说别人,贾家住着的就有一个。
薛宝钗正当年纪,又是贾史王薛这四家里出来的。哪怕排在最末,这也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贾家迎春的年纪合适,可那性子就算进宫了能如何?探春又小。
王家是真没合适的。
史家倒是有,但姑娘都是订了亲的。就剩个史湘云,年纪也不够啊。
所以,好似除了元春,唯一一个有机会的女子,就是薛宝钗了。
这薛蟠其实也不完全是傻瓜,晚上偷偷的带着人上家里来了。四爷都睡下了,结果说是薛大爷来访。
四爷皱眉,林雨桐给他递披风:“这事不能应了。一是贾家那边必定是不愿意的。二是……送进去也不过是第二个元春。不进去反倒能挣一条活路出来。”可怎么能不得罪人还把人给人给打发了。
四爷就跟薛蟠说了:“这事外官不好插手。”又给指了一条路,内官的路子。
比如戴权:“用银子能疏通的事,对薛家而言算事吗?”说着,又低声道:“我在老圣人跟前行走,这插手陛下后选的事,犯忌讳。再因为这个……反倒是连累了你们的大事,倒是不好了。”
哦!还有这个说头。听起来高大上,也很有道理。
薛蟠觉得当初结交这个人真是结交对了。谢礼照样放下了,然后兴冲冲的走了。
那些东西叫人收着,只一小匣子,里面放了两千两的银票,四爷拿进去给桐桐收着。
薛蟠要求的这个事,那是求谁都不成的。
戴权那人,是什么银子都敢赚。贾珍给贾蓉捐官,银钱没少给,最后得了一个后补。
一个官职卖了两家,什么银子都捞。
这人是甄太妃的人,管着后宫的事。如今太上皇的后宫那能有多少油水,等皇城换了主人,他这样的,就没奔头了。趁着这个空档不捞点,后半辈子指靠什么去?
所以,这边送银子,那边肯定收。收了银子,薛蟠就觉得事情成了。
可等将来事情不成了,他能拿戴权怎么办?
贾珍拿戴权都没法子。要真是稍微动点心眼,知道在秦可卿丧事上给贾蓉捐官的前后事,就知道这戴权不能托付。而明知道还要去送银子,那就是自己个想不开。
“有啥法子呢?”薛蟠被妹妹说的,也扭过脸去:“我倒是想说,收了这心思算了。何苦来哉!以妹妹的品貌,将来找个什么好人家找不来?也找个读书人,将来也当个状元娘子。那余家那样的人家,如今都过的风生水起的,何况咱们这样的家业。非奔着那里面去!”
薛姨妈斥责道:“当着你妹妹,说的什么话?要不是你不争气,我又何苦筹谋这一步。宫里没人,咱如今这买卖还能做吗?”
薛蟠便不说话了。家里的做的营生是皇商,打着皇商的旗号。其实就是替皇家采买的。得先从内务府把银子支出来,然后拿着给开出来的采买单子去置办。等采买完了,回来交账。就这点事。可这得有好几年了,从来没从内务府支出多少银子来。只叫先垫着,先垫着,可家里垫到什么时候是个头?有多少家底也不够这么耗的!
宫里有自家的人了,就能给里面递话了。这家里的家业才能撑的下去。
所以来京城,一是送妹妹选秀。二是为了内务府里拖欠着的银子。三才是避祸。
打死个人而已,对薛家来说,花银子塞个家仆就能了结的官司,压根就不用放在心上。这要是贾史王薛鼎盛的时期,事实上就是这样的。
四爷跟林雨桐一说薛宝钗必要走这一步的缘由,林雨桐这才恍然。
所以,这薛家住在贾家,甚至未来也要住下去的……还有薛宝钗那么个人,其实可以有其他选择,为什么更执着起了跟贾宝玉的婚事。还有元春封妃,薛家往外拿银子。不是什么搭着钱也要把闺女往里面塞。谁也没那么蠢。人家那就是想靠着元春,想成为元春的兄弟媳妇巩固关系,借着宫里的势为薛家的家业谋算的。
如今再回头来,林雨桐觉得过去的自己就是自以为聪明的白痴。
薛宝钗的名字还是报了上去,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过程。
王夫人怎么说的,林雨桐也没问。不过见了王熙凤两回,王熙凤都是带着几分轻慢的:“那是谁都有运道做娘娘的?”她嗤笑一声,“长的俊性子好的姑娘多了去了,再好又如何,为了子嗣就更不敢选她了……”
林雨桐愣了一下才明白王熙凤的话,这是说外甥像舅舅,万一选了宝钗,而宝钗也给皇家生个像薛蟠的大傻子怎么办。她顿时就点了点王熙凤:“……天下的话到你嘴里再是没有更刻薄的……”
“放屁!”王熙凤就说:“我是不识字,我的话粗糙,但要说刻薄的极致的,还是你们这些读了书的。别人我且不服,只服三个人……一个是你,另外两个就是林家的两个表妹。你们要是刻薄起来,那才是没有别人的活路了……”
说笑了一回就算了。王熙凤是个大忙人,哪里有那么些的工夫去。
天慢慢热了,眼看就端午了。林雨桐正跟邵华商量着,说今年这端午怎么过,不行还是两家人一块过吧。正说着话呢,四爷回来了,急着找林雨桐。
“怎么了?”林雨桐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四爷低声道:“帮里收拾东西,宫里出幺蛾子了……”
林雨桐瞬间就明白了:“你得在宫里住着,暂时出不来?”
四爷‘嗯’了一声:“你在家别着急。”
林雨桐应着,把各色的药丸子给准备了,又顺口问:“怎么一个幺蛾子?”
四爷冷笑:“闹鬼呢。”
哪里有那么多的鬼?
林雨桐这么一说,就愣了一下,义忠亲王的生祭死祭是同一天,可不就是这两天的事。太上皇心里估计正不自在呢,就有人借机出来挑事了……
第1341章 重归来路(19)三合一
夜里,太上皇已经不回后宫睡了。就在御书房,而四爷呢,在下面的榻上睡着呢。
如今天慢慢热了,御书房还是比较舒服的。没有汗津津的感觉,晚上窗户开着,夜风吹着,也着实是惬意。
他不敢睡的太实在,把驱邪的符箓带着,可嘴里却含了桐桐给的丹药。这玩意含着也行,不小心咽下去也没事,一般的像是迷药之类的东西,对他根本就没用。
他不能说这个世界真的有所谓的鬼神,但这惶惶皇城,两代君王也不是昏聩之人,就算真有邪魅,那也是不敢进这样的地方才是。
所以,他当然更倾向于人为。
这宫里闹鬼的话是从哪里来的?
别忘了冷宫那边还住着义忠亲王的子女和女人呢。
先是义忠亲王的一个五岁的庶女病了,宫人不敢瞒着,请了太医。但是这孩子就是高烧不退,迷迷糊糊中喊父亲,还说看见他的父亲了……又说什么父亲流血,口鼻眼睛哪哪都是血……
都说孩子的眼睛干净,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所以,这话先在冷宫里蔓延,女人哭孩子叫的。又有宫里的宫女太监夜里总是瞧见先太子早前在宫里爱去的地方有他的身影。没两天,东宫也闹动静了。据说是皇上宠幸过的几个宫女子,夜里都瞧见过东西。
而太上皇,不知道是因为这事,还是因为心病,总之,是晚上睡不安稳了。
冷宫那边,留下的女人不管是为了她们自己还是为了孩子,不是没有动机这么做的。只不知道是被谁利用了而已。五岁的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许是真看见了,但看见的一定是假的。东宫那边也只是几个被宠幸过的宫女子瞧见过所谓的魅影,这其中就包括元春。可为什么只她们看见了?真有鬼魂,不是应该找正隆帝才对吗?连皇后都没被惊扰,这说明什么?说明那些所谓的鬼魅只能出现在容易动手脚的人身边。
那这不是人为能是什么?
晚上,四爷基本没睡。太上皇也睡的不好。第二天起来,他跟四爷说,梦见先太子了。
神情有些苍凉。眼前的太上皇,就真只是一个失去儿子的父亲。
要是先太子真有灵魂在宫里飘荡,那么唯一一个不会害怕的就是太上皇了。
但这次的事真不是闹鬼。
只能说,那些人闹的,给太上皇下了心理暗示了。
太上皇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揉着额头:“老大已经没了,剩下的又都是孩子。”
四爷就明白了,太上皇这是想把忠义亲王这一脉迁出去而且要传下去。而这些,却需要皇上的准许。太上皇能自己册封下决定,也不是非要征询正隆帝的意见。但他册封的了一时,保不了他们一世。真要为了这些孩子好,还得皇上答应,且心甘情愿的答应。
做到这一点,宫里的‘鬼’自然就不闹了,也没理由闹了。
等不闹了,然后再由着皇后整顿宫务便是了。
可如今才过去一年,外面的局势又是那样的。这个时候叫先太子一脉出去开府……皇上只怕是会担心,给那些勋贵人家一个错误的政治信号。
但四爷还是说:“您的意思就是圣意,您歇着,臣去传旨便是了。
太上皇也知道,这个‘传旨’就是个客气的说法,他是去跟正隆帝说,并且要做到说服对方。
良久,太上皇才点头:“这件事了了,你也能回家歇几日了。”
四爷就告退,去东宫求见正隆帝。
正隆帝直接赐坐了:“太上皇的意思,朕知道。”他脸上的神情不好看,甚至带着几分冷厉。
是!谁被人胁迫干不愿意干的事都会不舒服,何况是帝王?
况且,这明显是有人在利用先太子的遗孤设局。
可偏偏的,明知道是局,也冲不出去。这里面牵扯到太上皇。太上皇对先太子的愧疚和不忍,是最大的障碍。
四爷就说:“……外面的终归是没得到承认的,与其放任他不知道在哪里兴风兴雨……倒不如名正言顺的册封一个放在眼皮底下……”
正隆帝眉头一挑,转过身坐下去,倒也觉得这话有道理。
当时,自己是接到父皇的密旨,叫自己带着老六救驾的。先太子圈禁在宫内,到底是他想谋反,还是手底下的人受不了出不了的头的日子要谋反,这都说不清楚了。总之就是事做的不机密,父皇得到消息了。而那个时候,恰恰是父皇病了,还病的不轻。知道这事之后,更是病上加病。
于是,自己勤王的,在很多人看来,只怕都成了谋逆的了。
控制了局面,进了宫,先太子已经去了。
之前,他还想着,许是先太子压根就没想谋反,这不是被下面的人推的不得不走这一步了吗?可要是知道宫外还有先太子的遗孤的话,他倒是觉得,先太子未必就是无辜的。
这个人藏在哪里,跟谁勾结,这些一概不知。这件事后面有没有这双手在推波助澜,目的又是什么,更是无从知晓。但这样的流言却不能再任由发展下去了。若是不顾忌太上皇,事情就简单多了。没有什么问题是杀人解决不了的。
但现在这种局面,左右得顾忌。想从中找到一条路走,却也难。
贾珩的这个提法,越琢磨越有味道。
只要册封了先太子的遗孤,那么,那个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所谓的遗孤,就不再是正统的地位了。他说他是,也得先太子的遗孀们答应啊!所以,他们自己内部,必然就有不一样的声音。先是从他们内部分化,接着可以挑起两边互斗。他只在一边看着,便于监视,随时都能抓住他们的痛脚进而解决问题。同时,可以安抚太上皇,而这又对自己的名声是有利的。
竟是再妥当没有的法子了。
就是如今册封了又如何,先太子的嫡子才不满两岁。另外还有几个年长的庶子。不说外头这一个,只为了爵位,这嫡庶之间,就够他们关起门来闹的了。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皇上册封了先太子的嫡子为郡王,赐了府邸,择日便能搬出去。
那府邸不过一位犯官的府邸,两排五进的院子,不算是大,叫礼部拾掇拾掇,也就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