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夫人嘴角僵硬了一瞬,“娘娘若跟我易地而处,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不!”林雨桐摇头,“便是千难万险,我也要找去的。便是不能去,我也得叫他知道,为了他我付出了什么。这么些年,夫人一个人清苦度日。心里何曾没有牵挂。想来,当年跟骨肉分离,是何等的痛彻心扉,午夜梦回,夫人真就不想想,一个稚儿离开了母亲的怀抱,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面对的陌生人,而他的父亲要忙着很多的家国大事。她的娘亲再也找不见了,后来家里又有了新的娘亲,这个娘亲很快给他生了弟弟,你说,那个孩子会不会躲在墙角,默默的看着家里的娘抱着弟弟的样子,他可会想,我的娘在哪里?我的娘为什么扔下我不管……她到底去哪了……”
“别说了!”梁夫人蹭一下起身,背过身去,肩膀耸动间声音已经有些哽咽:“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林雨桐端起茶盏,叹了一声:“都是做娘的人,人心同此心。如今,天下皆知耶律丞相的二公子其才情不逊其父,可大公子却名声不显。我敢问夫人一句,当年的那个你生你养,在你怀里撒娇的孩子,可是笨拙之人!”
不!我的儿子聪明乖巧,怎会是笨拙之人。
梁夫人转过身来,眼泪哗啦啦的砸在地上,作为母亲,作为女人,只一瞬间就想了很多。
儿子他,跟着他的父亲,并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
至少,在教养上,他是比不上有亲娘在身边的孩子的。
梁夫人抬手捂脸:“我不知道娘娘想做什么……娘娘如果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不推辞,我唯一求的,便是我的儿子,我希望他能回来……”
当然,这个当然了。
李莫愁就道:“夫人跟我见两个人吧,耶律家来人了,想要给耶律丞相带信,此二人便是上好的人选。”
梁夫人摇摇头,重新落座:“要见……也是他们来见我!”
李莫愁看她姑姑,林雨桐点头,梁夫人是原配,只要活着,那位苏氏便是二房。这两个都是庶子,来见嫡母是没错的。
那边耶律铸和耶律齐也比较傻眼,这是什么意思?
“梁夫人……活着?”耶律铸笑了一下,然后摇头:“公主莫要开这样的玩笑,不可能的事。”
龙儿摇头:“这种事岂能儿戏?当年耶律府的下人如今都是良民了,就生活在燕京附近,梁夫人他们是不会认错的。我们当时知道是梁夫人,也想送了人过去,可梁夫人一直三缄其口,不肯吐言。这件事,一直就托下来了。现在想来,梁夫人是怕给耶律丞相惹麻烦,所以宁肯把自己当个死人……可这样的一个女子,又确实是耶律丞相的原配法妻,这么不明不白的在我们这里,终究不是个事。今儿两位来了,又是来致谢的。我本也不愿意现在就说了,还想着问问梁夫人的意思,可你们这一谢我,我怎么好冒名领功呢?”
所以,照看耶律家祖坟的一直是梁夫人。
耶律齐先高兴了:“真的吗?那可太好了!大娘的事,都成了大哥的心病了。”
耶律铸严厉的看了耶律齐一眼,耶律齐只得闭嘴,再不敢说话了。
龙儿看了这兄弟一眼,该说的都说了,要是知道梁夫人还活着,可耶律铸却不去,那才真有的说了。
这边端茶送客,这俩兄弟就告辞了。
出了门,耶律齐就说:“二哥……我刚才说错什么了?”
耶律铸左右看看,还在人家的府门前呢,有这么说话的吗?他呵斥道:“闭嘴,回去再说。”
一路上,耶律铸都皱眉:这可当真是给自己出了一个难题!
梁氏只要活着,自己就得去。磕头长跪都得把人给接回去的。这不是家里的母亲受不受委屈的事,若是梁氏执意留在新宋,大哥该何去何从?大哥在蒙古做大官还是做小吏,哪怕是游手好闲,都没人会多关注一眼。可一旦大哥来了新宋侍从他的亲生母亲,这意思之于耶律家,是完全不同的。
到了燕京,住在蒙古使馆里,就已经听人说了,耶律家的老宅子一直保存完整。当年耶律家的人走的时候,那宅子是个什么样子,如今那宅子依旧是个什么样子。里面的一花一草,一针一线都没有动过。
为了这个事情,贵由太子还专门叫了自己,跟自己调侃说:“看来新宋的这位官家,对耶律家不薄啊!”
这话已经带着几分试探的意思了。
如今竟然得知,原来人家默默的照看了梁夫人这么些年。哪怕梁夫人不配合,人家也没有丝毫懈怠。在这么长的时间里,竟然没有一点消息露出来,在家在蒙古更是没有受到影响。
这是什么?这是厚道!
试想一下,这也不用真有梁夫人,这边真想坏事,真想挑拨蒙古的君臣关系,哪怕无事生非制造出一个梁夫人或是耶律家的祖坟如何如何的,这都够自家喝一壶的。作为辽国皇室后裔,作为金国的亡国之臣,在蒙古如此被看中,哪里能没有政敌呢。叫人抓住这一点,其后果会如何,真不好说的。
可自家兄弟来了,主动去道谢之后,人家是‘逼不得已’才说出梁夫人的。
这叫自家怨怪这个两难的局势,都不大容易。
没到使馆,耶律铸就先交了耶律齐上马车,叮嘱他说:“回使馆之后,不要乱说话……”
耶律齐知道,这是嫌弃自己说错话可能会坏了他的事,他就说:“那我就不回使馆了,我去找我师傅去……二哥也不用担心我,我能照顾好我自己。我师傅是周伯通,去朝闻阁登记的话,我还有免费住的地方……”
说着,人就已经从马车上跃了下去。
这一下去,正好跟杨过碰了一个面对面。杨过见不到龙儿,今儿去府邸找去了,结果却得到消息说是公主正在见人,顾不上。他就在边上守着,想看看表姐见了什么人,跟到这里了,就从车上跳下来一小白脸……
见的是他吗?
真是长了一张不讨喜的脸呀!
第1481章 江湖有你(53)三合一
耶律齐看了杨过一眼没搭理,主要是不想被他哥给逮住,因此加快速度朝城外而去。之前跟师傅说好了,要是到了燕京,就去外城的一处地方汇合。他二哥总觉得他会说错话,不许在太子面前说这个,又不许在太子面前说那个,管的可严格了。在家里爹爹严厉,出门二哥比爹爹还严厉。他这不是急着要逃吗?
人跑了,杨过一脸冷笑,悠悠荡荡的也能跟上他的脚步,这么不远不近的坠着。
而此时,李莫愁派人接郭芙的人也回来了。郭靖黄蓉人家这会子忙完事情了,又刚好赶上这不是皇后寿诞吗?家家都挺隆重的。女眷也会进宫,家里的子女能带出来的,也能带进去见见世面。最近最火的就是首饰铺子,脂粉香料铺子,布料铺子,裁缝铺子。家里有闺女的得好好打扮,那天说不定就叫谁家的公子瞧中了。当然了,家里有适婚年龄的小子,这更得重视,更得好好打扮了。男子用的头冠玉佩这一类的东西,比女眷的手镯簪子之类的都要贵的多。面上谁也不说这里面的异样,但谁都知道,这是公主到了婚龄了嘛。
什么?
你说赵王家?
那是赵王妃在外面暗示的话,也没见官家和娘娘当真。再说了,没听说吗?那位世子大了,宫里也不叫随便进了。
至于是不是赵王哪里犯了忌讳,惹了官家不高兴?那个真没有!
没见这些使臣来了,都是赵王帮着接待的吗?以赵王以前那身份,真要是疑心,能叫他干这活吗?那信任肯定是很信任的。
没错!林雨桐一时生气,不叫杨过随便进来。但四爷就得在后面收拾,以防大家觉得是对完颜康有了别的猜疑。如今,这么敏感的时期,当真是一点也经不起这些了。
于是,完颜康本来忙的跟什么似的,结果还不得不再抽出时间来,跟这些使臣来回的周旋。这些人谁不是带着目的来的?
蒙古想探问武器的事,火炮这玩意,认真算起来,从最早的投石机,到后来演变为抛火球,这个火球,便是火药弹。到了南宋,从韩世忠那里开始,南宋的武器里边有了这个火炮。后来,蒙古人也学会了用了,比之南宋用的还要好。可新宋的话,又与之不同,为何蒙古这两年这般老实,不是不想有动作,而是新宋招惹不起,就是南宋,也有新宋护着,跟老母鸡护着鸡仔子似的,因此,蒙古人家来是带着明确的目的的,就是想买这个火炮。
这玩意我当然不能卖给你。但是咱们可以谈别的买卖呀。
比如羊毛,奶酪这些东西,还有熏羊肉,牛肉干等物品。但就是一点,决口不跟人家提马匹。马匹是比较敏感的,但不提敏感的话题,大家就有的聊了。
哪怕是武器的事情没有谈成,能暂时谈成这些东西,比如用羊毛奶酪这些换取南宋的药材、粮食、布匹、食盐这些,也不算是白来了一趟。
耶律铸又一再跟贵由建议:“对方不提马匹,咱们就不能谈铁矿。”
双方以一个非常谨慎的姿态,一直在接触。
而对于吐蕃,如今吐蕃是各个部族之间很不友好,相互拆台严重。虽然是一起来的吧,但谁看谁也不顺眼。因为这一点,龙儿给安排吐蕃使馆的时候可是费了心思了。弄了个四通八达的宅子,东南西北各个方向的正门带着各个方向的侧门,加起来十多个门,各有各的门可以进出,谁也别妨碍谁。对这些人呢,是赵王见一些,拒绝一些。拒绝的这些了,四爷会带着恒儿召见一二,或是叫恒儿出面见见。你们斗你们的,咱们不掺和,但谁也不得罪。
大理国属于比较佛性的了。很好说话,怎么着也都行,也没有更多的诉求和交换。
至于说高丽南越这些使臣,这都得排在后面,暂时顾不上。
鉴于见使臣真的是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所以这就排除了官家对赵王的猜忌的可能,大家就感觉到,大概赵王家的独苗苗真不像是赵王妃说的那么乐观,宫里改了意思了。
官家的帝姬,金枝玉叶呀,这要是自家给攀上了,那可不是几代的荣华富贵就有保障了?
因此,打扮起儿子比打扮起家的大姑娘还用心。当年了,有年纪小点的姑娘,也是搁在家里好好的教,礼仪上不能失礼,说话要大方,要得体,怎么说不会出错等等。大皇子也都十岁了,再过几年就该选皇子妃了。好好的打个底子,未来未必就没有机会。
你说家家户户都带着孩子去的,黄蓉找林雨桐说:“想把芙儿也接回来,我跟她爹这也都三年没见孩子了……”
你不能不叫人家当娘的不见孩子吧。
于是就叫李莫愁打发人过去,带郭芙回来。
说起来,在寨子上这也没几个月,可对郭芙来说,真真是度日如年。一出来,浑身都觉得舒坦了。一路上李莫愁安排的人,郭芙开始还没怎么放在眼里过。可谁知道闹腾了一次,就被折腾惨了。不知道给自己吃了什么,一路上都不能动不能言的,到了吃饭的时候有人给喂饭,其他时候却没人搭理。该到如厕的点,人家给喂点不知道是什么水的水,人有点力气了,等如厕完又跟一瘫烂泥一样。你跟这样的人是不能讲道理的,至于绝食什么的,那就更不要奢望了。之前在寨子里,跟杨铁心就玩过这一招。杨铁心那真真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饿就饿着好了,不愿意吃饭那就是还没饿急了。没威胁到别人倒是被狠狠整治了,于是这孩子便明白了,闹腾没用,乖一点好了。
这一路还算太平,直到京城跟前了,这才给自己吃了解药,她也是敢怒不敢言。这些人真就未必买自家老子的面子的。
到了京城了,路上的马车骤然多了起来。怎么那么多人往京城里跑。路上一辆马车接着一辆马车的。眼前都到京城跟前了,结果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城门就那么大嘛,然后四通八达的路到现在全涌到一点上来,可不得等着嘛。
郭芙心急,趴在车窗上朝外看,还问外面的人:“你们不是朝闻阁里的人吗?走应急通道直接走不行吗?”
外面的人连理都没理她,不是紧急的事情,谁敢用应急通道。老老实实的等着吧。
可他们不敢用,却有人敢用。正说着话呢,就见一辆马车从后面溜溜达达的走了过来,然后从自家的马车边上擦身过去。
那马车的车辕上坐着一个痴肥的胖子,一副蒙古人打扮。
郭芙就嚷道:“哪里来的野蛮人,那条道不能随便走的。还不停下来。”说着,就说外面几个护送她的女护卫:“你们就那么干看着,连管也不管。”
领头的就扭脸过来看郭芙:“郭姑娘,各司其职您知道什么意思吗?”
郭芙呵呵一笑:“各司其职那就是看到这样的事情那就不管了?”
这领头就说:“这事急吗?危害大吗?此刻就非管不可吗?”
那也不是!前面已经有带着红袖章的人了,正朝这边走。
但郭芙哪里肯低头,马上冷哼一声,“你们不管,我管!”她从车厢里跃了出去,奔着那蒙古胖汉而去。
可她哪里是那汉子的对手,人家连头都没回,一掌打过去,郭芙瞬间就倒飞出去。
领头的一见,顿时面色大变。她们都不是武功高强之辈,能在外面行走不怕出意外,那是因为她们身上挂着的牌子,马车上的标识,能给他们最大的保障。朝闻阁这种标识的马车,遭遇任何意外,只要有人敢偷袭,那便是不死不休。反之,若是遭遇意外有人伸出援助之手,那也必是百倍酬谢。因此,这种车辆不光在南宋境内非常安全,便是往周边各国,效果也是一样的。
但能保证你安全,不意味着你自己出去找死我能管的了呀。
眼看人倒飞出去,这几个护卫当真是不成的。
而此时,就见一年轻公子几个闪身便到了跟前,一把接住了郭芙,人还没放下,就呵斥道:“达尔巴!你这是做什么?”
郭芙刚站稳就听到这么一句话,她顿时大怒:感情你们是一伙的,都来欺负我!
她二话不说就朝着耶律齐打过去,耶律齐侧身躲过:“姑娘,你听我说。”他急着解释,可显然郭芙是不肯听的。
杨过远远的跟着,瞧见郭芙跟着小白脸打起来了,心中暗道一声果然,这小白脸果然不是好东西。郭芙这丫头讨厌吧,但郭杨两家的交情在这里放着呢,怎么能看着她被外人欺负。
于是,二话不说,就加入战团,说耶律齐:“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欺负起小姑娘了。要打跟我打……”
郭芙一见杨过,想起被扔给杨铁心的经历,顿时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手里的匕首都攥紧了。
这匕首便是郭杨两家的信物,吹毛立断的好刀。
杨过的武功比之耶律齐当然是高了许多的,况且,耶律齐知道是误会不肯出全力,但杨过却不知道呀。见他连姑娘都欺负,便有心教训他,处处下手不留情面。就这还有余力跟郭芙贫嘴:“怎么就把你这丫头给放出来?寨子上多好呀,你看,一出来就惹祸了吧。我说你呀,这小白脸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会说不欺负别人就只欺负你吧,肯定也有你对的地方……”
他嘴上不停的嘚吧,耶律齐有些哭笑不得,你倒是给我说句话解释解释的机会呀。
那边郭芙却已经拿着匕首,眼睛跟冒了火似的凑了过去。
边上赶来观战的人,也理所当然的以为郭芙跟杨过是一起的。谁也没防备郭芙靠近战场,已经距离杨过很近了。杨过自己看见了郭芙过来了,他还道:“小丫头不躲在家里绣花,跑出来跟人家打架,小心你将来嫁不出去……”
郭芙看着他,见他的脸扭过去,闭着眼睛匕首就砍了过去:“叫你欺负我……”
杨过关注点在耶律齐身上,根本没注意,直到听到风声,还都以为郭芙是冲着耶律齐而去的。直到肩膀这猛的一疼,才觉得不对。
他还没反应过来,倒是耶律齐一看不对,硬生生挨了杨过一掌,却顺势将演过从那匕首之下带离了。这一带离,胳膊是没砍断,但那匕首从杨过的胳膊上生生的削下一大片肉来,胳膊出血琳琳的露出森森白骨。
那边郭芙听着杨过的呼痛声,脸上溅上了血兀自不觉,闭着眼睛挥舞着匕首:“叫你欺负我,叫你不理我,叫你胡说八道……”
杨过胳膊上的血喷涌着,耶律齐撑着一口气点了杨过的穴位为杨过止血,杨过的眼看发飙的郭芙,眼里带上几分惧意,从头到尾,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边护卫郭芙的领头一看情况不对,连放了三支求救信号,只有遇到危急大事的事情才会释放如此信号。
正在处理事情的龙儿听见响声了,正在跟四爷说话的林雨桐也听见了。两人都变了脸色:这又是出什么大事了!
两人谁也不敢耽搁,急忙就往出赶。
这样的动静惊动的可不是一两个人,看见的都朝那边涌动,而距离最近的,却谁也没想到,会是郭靖和黄蓉。
郭靖和黄蓉出来干啥来了,两人出来接武三娘来了。
武三娘被明教的圣女在庄子上袭击,人只是打晕了,塞到了一处枯井里,救上来的时候身体有两处骨折,还不能挪动,养了这些日子了,李萍觉得人家多少有点受无妄之灾。而且,多少跟郭靖的几位师傅有个关系,那边俩孩子一直在照看,按说回来也就回来了。但这出事真给出怕了,李萍就说:“你们去!这进京城的人多,车多马多,能来给皇后祝寿的,哪个是眉头没脸的。”那些当官的不能亲自来,但至少打发家人或是亲信送了贺礼来了。所以,最近就不要轻易出城,出城就不要惹事,这任何一个都不是那母子三个惹不起的,“你们去,你们去接了我放心。”
这不,两口子就出城了。如今把人接了,马车也一样堵在路上了,等着进城呢,先是远远的听见前面喧哗,两人也没太当回事。这一家家的,在各地那都是煊赫人家,搁在路上,要不是攀谈着认亲,就是谁也不服谁起了争执。可紧跟着,便是三声高危信号声,两人哪里敢耽搁?这大庭广众的,母子三人路上等一等也没关系,两人运起轻功,从一个个马车顶上就塌了过去。结果现场的场面叫两人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