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道理啊!
他看了吴书来一眼,“详细跟我说说,圣旨是怎么说的?”总得有个缘由吧。
吴书来是接到宫里递的消息才禀报的,自然该打听的都打听了,“……说是为先帝守孝之心不诚……”
怎么个不诚?
弘历朝吴书来看去,等着他往下说。
吴书来恨不能缩到缝隙里不出来,蚊子似得声音道:“……之前娘娘给皇上送了亲手煲的汤……”
弘历的脸刷一下就红了!
这是什么?这是争宠啊!这是急着叫皇阿玛去永寿宫的意思吧。叫皇阿玛歇在永寿宫,还在孝期,这不是守孝不诚是什么?
这叫自己这个儿子的脸往哪里搁。
一路进了宫门他是一句话都没说,可刚进内宫,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就冲这边跑来,拦住吴书来嘀咕了几句。
吴书来面色大变,凑到弘历跟前,“刚得到消息……十二爷被万岁爷降罪……”
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己还满头包呢!
这吴书来越来越没谱了!
他抬腿就要走,吴书来噗通跪下,“……宗人府奏十二爷误记妃姓……将爷的生母钱氏记为钮钴禄氏……”
第910章 重返大清(15)三合一
什么叫做把钱氏误记为钮钴禄氏?
这话听着怎么叫人不明白呢?
是额娘原本就不是满姓被误记了?那么说额娘是汉人而不是满人?
可这也不对啊!额娘是选秀被指给阿玛的。那都是先帝时候的事了。可那个时候,十二叔才多大?根本就不是办差的年纪。这跟他压根就搭不上关系。
难道是阿玛帮忙给改了的?
可是也不对啊!
对于阿玛来说,额娘什么时候这么重要了?重要的连出身都改?这可不是阿玛会做的事。要真宠爱一个女人,抬旗就是了。换了这么个出身,到处都是把柄,被翻出来还得了?再说了,那时候阿玛也就是一王爷,谁费劲改这个做什么?王府的世子,在嫡福晋没有子嗣的情况下,侧福晋的儿子可比他这个格格所出的儿子尊贵多了。改不改的有什么意义?
更何况在潜邸的时候阿玛就没有宠爱过额娘,要不然也不会在进府十年之后才生下自己,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得过宠的。而且额娘自己也说,她是运气好,肚子争气。这要是没得宠,阿玛自是不会帮着去作假的。
所以,他就更糊涂了。
难道钮钴禄家弄鬼?那也不该降罪十二叔吧。这怎么着都是钮钴禄家的错。
弘历紧皱着眉头,本来打算去御书房见皇上的,这会子脚下一转弯,直接回了阿哥所。
这事怎么想怎么蹊跷,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第一,皇阿玛不是昏聩的人,不会脸谁是谁非都分不清。所以,可以排除钮钴禄家造假的可能。他们没那份能耐,没那份胆量,关键这事的风险太大太回报却渺小。犯不上!
第二,这事跟皇阿玛无关。十五年前正是夺嫡最要紧的时候,皇阿玛不可能那么肯定最后的赢家是他自己,因此她也犯不上。
第三,这事跟皇阿玛的后院无关。自己成了满姓所处的阿哥,对她们并没有什么好处。
那么,这事跟谁有关呢?
弘历头上的汗马上都下来了。那么这事只能跟自己的额娘有关。
可是额娘那时候只是潜邸的一个小格格,以钮钴禄氏被指给阿玛这压根就不存在改姓的必要。
一种可怕的念头从心底里冒出来!
除非自己压根就不是额娘生的!
这种事可能吗?可能!为什么不可能?不光可能,还非常常见!
后院的女人,还有一种叫通房丫头。通房丫头就是在女主子不能伺候爷们的时候侍寝的。若是生下孩子大多数时候是被默许归女主子抚养的。若是女主子愿意,记了名下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难道自己不是额娘生的?而是额娘身边的丫头生的?
他蹭一下站起来,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这样呢?要是这样,这些年为什么一点风声都没有?要知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额娘想隐瞒,可这后院其他女人呢,也没见谁说三道四。
而且这些年了,为什么突然今天就给爆出来了。恰好在额娘被贬谪的时候。
这绝对不是巧合!
这会子他的脑子转子飞快,脑子也更加的清晰起来。前前后后的事情放在一起,他之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一场阴谋。一场针对自己的阴谋。
可这出手的是谁呢?
齐妃李氏和弘时?有动机,但要说能力……皇阿玛登基才多久?他们成为皇阿哥的日子太短了,手底下又能有多少势力?除非八叔站在弘时身后,否则弘时没有这样的能力。而齐妃李氏的娘家?汉军旗出身,够不到宗室那头去。
裕嫔耿氏和弘昼?这就更荒唐了。耿额娘要挑拨自己跟额娘的关系,有的是机会。自己自小养在耿额娘身边,稍微露点口风自己就能知道。可自己从没有听过。要么这事不真,要么就是耿额娘跟额娘的关系确实亲密。再说了,自己上位对耿额娘来说,并没有坏处。她犯不上坏事。
那就只剩下年氏了!福慧还小,年羹尧那边又接连的麻烦不断,他实在想不出年氏这种时候对自己发难的理由。当然了,自家额娘得罪过她,但她也得罪过额娘。要说为了女人之间那点争风吃醋的事闹出这么大的事,想起来都觉得荒谬的很。
如果不是这三个有儿子的妃嫔,那还能有谁?
皇后?
觉得自己不是理想的人选,所以先废了自己。
这根本就说不通嘛!皇后只要作壁上观就能获得最大的利益,干嘛趟这一趟浑水。
哪怕是皇后糊涂了,可皇阿玛不糊涂。要知道,皇后住在皇阿玛身边,他一点也不认为皇后能在皇阿玛的眼皮子底下玩出花样来。
那回事谁呢?还有谁非得跟自己过不去?
正烦躁,就见吴书来推开门再次走了进来。
弘历的心又跟着提起来了,“又出什么事了?”
吴书来缩着肩膀,低声道;“刚刚有人来送了消息,说是宗牒上记载的爷的生母是钱氏……”
什么?
记载的是钱氏?
那这就不是把钱氏误记成钮钴禄氏,而是把钮钴禄氏误记成了钱氏。
别看只是颠倒了顺序,但这里面透出来的意思就完全不一样了。
出生在皇家的孩子,一出生就是会入宗牒的。父亲是谁,生母是谁,都有记载的。自己出生那时候,十二叔才多大。那时候皇阿玛还只是四爷,按说自己的宗谱是不会被动手脚的。
等到皇阿玛登基,宗牒这一部分是要修改的。毕竟更为显贵。
那么是不是这个时候出了差错呢?
对!一定是的!
那么也就是说之前记着的确实是钮钴禄氏,只是重新录宗牒的时候才前后了差错,变成了钱氏。
这是有据可查的,谁也不可能信口开河。那么皇阿玛因此而定了十二叔的罪责就不算冤枉人。出现这种不可能出现的纰漏,一个不小心是要 毁了自己的前程的。
可为什么外面会有颠倒过来的传言呢?
他心里一惊,要是之前为钱氏现在改为钮钴禄氏,紧跟着皇阿玛就罚了十二叔,说十二叔改错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皇阿玛不想叫自己记在钮钴禄氏名下,不想承认自己为满妃所出的事。那么这会发生什么样的连锁效应呢。外面的人会不会以为自己被皇阿玛厌弃了。
肯定会的!
“该死!”弘历抬手就将桌子上的茶壶茶杯抬手拂下去。
这个计谋不复杂,可谓是简单到了极致。可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计谋,却瞬间将自己身上的优势给削去了。
这个藏在背后的黑手是谁?
还有十二叔,他到底想要干什么?难道跟八叔一样,站在弘时的背后?
想到这种可能,他浑身都在冒寒气。自己还在想办法笼络那些小阿哥的时候,弘时已经有这么强大的后援了吗?
吴书来噗通一声跪下,“爷,刚才永寿宫来人,请您过去一趟。”
永寿宫?
弘历习惯性的抬脚就要走,可走了两步脚步就顿下了。
为什么十二叔会记错?原因呢?钮钴禄氏的即便译成汉姓也为‘郎’和‘钮’,跟‘钱’一点关系都没有。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的百家姓,那么多姓氏为什么别的不选,就偏偏出来一个姓钱的?
皇家宗牒多严肃的事,十二叔就算是有再多的算计,也不会平白无故的杜撰出个人来吧。再怎么说也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这事上他轻易是不敢开玩笑的。
那么只能说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了。
照这个逻辑推理下去,额娘她……只怕真未必就是自己的亲娘吧。
这个连十二叔都知道,想必在自己出生的时候阿玛并未刻意隐瞒吧。
“爷……”吴书来又催促了一声,“娘娘还等着呢。”
弘历没言语,只继续往前走,出了阿哥所,却没有往永寿宫的方向去,吴书来不敢说话,只一步紧着一步的跟着。
而弘历这会子心思焦灼的很,他现在没办法见额娘。不用猜都知道额娘会说什么。她一定会生气会愤怒会委屈,会告诉自己这是有人开始对自己出手了。她不会承认她不是自己的亲娘的。
如今已经闹的沸沸扬扬了,哪怕自己是额娘亲生了,在外人看来,也难免被按上一个来历不明。因为迄今为止,皇阿玛的后妃中压根就没有钱氏。
那么这就更奇怪了,这钱氏到底打哪来的?
这事只怕也只有皇阿玛能说的清楚了。
御书房。
四爷正跟听十三爷说盐务上的事,“……盐商每年获利颇丰,若论起富有,除盐商再无他人。万岁爷所提之事,自是能造福万家。盐收归朝廷所有,定价销售。百姓自然是获利了,可这中间却也折损了无数人的利益……”盐商背后要是没有人撑腰,那他也干不大。这可是断了很大一批人的财路。“以臣弟之见,万岁爷所提海盐之事……”
四爷摆摆手,“朕没打算将人抓了砍了……”人家做的也是正经的生意。至于牵扯到朝中的官员,跟盐务不能搅和在一起谈,“他们依旧做他们的生意,朝廷做朝廷的生意。至于老百姓买谁的帐,那只看谁更会做生意。等有一点生意做不下去了,事情自然也就解决了 ……”
可十三爷压根就没明白其中的意思。正要问,就加苏培盛凑了过来,有事要禀报的样子。他马上就起身告退,“臣再去看看卷宗……”
“熬了几天了,回去歇着。”四爷盯十三爷盯的很紧,“天下的事多了,一天十二个时辰连轴转,也一样处理不完。悠着点……”
十三爷忙谢恩,又笑道:“正好要去见几个传教士,也想听听洋人那边的事……”
四爷笑着叫去了,“回头说给朕听……”很感兴趣的样子。
对于国外的事,如今没有人比四爷研究的更透彻。如今摆出这样子出来,就是一种鼓励。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就是这个道理了。
十三爷脸带笑意的从御书房出去,正好见到在外面等着的弘历。
“十三叔。”弘历脸上带着完美无缺的笑,“您要走了?打搅您跟皇阿玛说话了。”
“你不来也要走的。”十三对今儿出的事心知肚明,只是没想到弘历来的这么快,而且会是这么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表情,这就很耐人寻味了,“快进去吧。万岁爷正等着呢。”
弘历却躬身对着十三行礼,“十三叔慢走。”
直等十三的背影过了拐角,弘历这才转身进了御书房。
四爷手里拿着折子没放下,提都没提别的事,只道:“弘旺朕安排去山东了,直隶的事情你要是忙不过来,叫弘昼去搭把手。”
弘历应了一声是,心里乱的很,弘旺去山东的事只从耳朵过了一遍,也没有深问的意思。他现在急切的想要知道皇阿玛的态度。不管自己是谁生的,只看皇阿玛愿意叫自己是谁的。这才是顶顶重要的。
他马上跪下,连磕了三个头,“皇阿玛,今儿的事儿子听说了。儿子的生母……”
“朕不是已经惩罚过你十二叔了吗?”四爷放下折子,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弘历一噎,这话还怎么问下去。惩罚了十二叔,说他将钮钴禄氏写成钱氏是错了,那么就是肯定了自己是钮钴禄氏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