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根愣了愣,说道:“我是军队退下来的,工作给安排到这里的。”
“是吗?”稍长的男子伸手道:“我叫时辉,你好,我也是军队退下来的。”
“啊?”王大根一脸惊讶,赶紧握住时辉的手说道:“原来是老兵啊,时老兵好。”
“什么老兵啊,给面子就叫声老哥,你要叫名字也可以,咱们以后就算是同届的了,相互照应也是应该的。”
听到时辉这话,王大根一脸感激,问道:“时老哥看起来应该有一段时间的工作经历了,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呢?”
时辉叹了口气道:“我从军队退下来就在一家船厂找了工作,原来是海军,本来就在军舰的机房里搞维护保养,一干就是十二年,到了船厂好歹学了些新东西,可是后来……哎,不说了,如果不是一些特殊原因,我才不愿意到这里来呢,没什么意思,倒是老弟你,才二十多岁吧,跑这儿来干啥,说句难听的,别到时候连个对像都找不着!”
“为啥?”王大根好奇问了一声。
正在这时,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男人,手里提着一个爱马仕的手包晃悠悠地走了过来。
“哟,都到了,来来来,办公室里谈。”
王大根几人相视一看,满脸冷笑,九点半都过了才来上班,这待遇还真不错。
于是,一行七人跟着这中年男人进办公室,桌上名牌上放着一张先进示范岗的牌子,墙上挂了无数奖状牌子,看起来很吊的样子。
中年男人不急不缓地在饮水机前把茶杯里倒了口水,往嘴里灌了一大口,这才说道:“你们几个的档案已经到公司,分到咱们船厂呢是你们的运气啊,咱们一厂可是总公司当中人情味最重的,凡事都好商量。我叫李隆生,一厂的副厂长分管劳资科,上头把你们几个的特长啊都放在我桌上,我很为难啊,把你们安排到哪个岗位上去呢。”
王大根没有吭声,以时辉为首的几个起阳老厂的弟兄也没有什么反应。
其实他们都看出这副厂长的意图,只不过谁都不愿意搭腔罢了,这个名字取得这么洋气的副厂长已经说得很明白,一切都商量,如果他们懂规矩的,就安排好一点的岗位而已,这特么把话说得这么明白,胆子已经肥得不行了。
见几人都没什么反应,李隆生暗叫一声,不懂事啊!冷冷笑了笑道:“行吧,今天就谈到这儿,既然你们没有明确想去的地方,那我就把你们分到需要人手的岗位上去。邱永才,你去机加工车间,黄召你去焊接车间报到……最后这个时辉还有王大根,你们俩一起去组装车间。”
对于这些岗位,时辉熟得不能再熟了,当然知道这几个车间都是船厂当中最辛苦的存在。
几人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李隆生板着脸,说道:“在这里,作为一厂的副厂长,有些话还是应该要提醒一下你们,我看了你们的档案,你们当中大多数都是熟练手了,而且是起阳厂的老员工了,我可听说当初咱总公司接手起阳厂的时候,你们明确表示自己不愿意加入到这个大集体的,现在我不知道上头什么意思又非得把你们弄过来,我就想告诉你们,别觉得自己特珠,这地球少了你们难道还不转了?好好珍惜这次机会,不知道多少大学生哭着求着的想进来,我们不也把他们挡在外面吗?所以啊,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摆正自己的位子,对了,有什么想法也可以随时上来找我,我这个人是很平易近人的,也很欢迎你们来找我汇报工作啊,行了,直接下去吧,下面有路牌,到你们各自车间主任那里去报到吧!”
看到这张恶心的脸,王大根咧嘴笑了笑,点点头扭头就走了出去。
下了办公楼,到了厂区的分叉路口,几个弟兄朝时辉说道:“辉哥,我们先去了,下班再聚吧!”
“得,你们去吧,都自己注意点,有事儿打电话。”
众人点点头,都朝自己的新岗位赶了过去。
时辉看了他们一眼后,叹了口气,搭在王大根的肩上道:“放心吧,有我在,以后我帮你。”
“谢谢辉哥了!”王大根笑道。
“老弟啊,别看一厂不大,塘子可深,一个副厂长张嘴就要好处,这种地方待着可真是让人窝火啊!”时辉叹了一声道。
王大根憨憨地问道:“我怎么不知道他要好处了啊?”
“傻啊,什么叫好商量啊,给钱就把你弄到轻松的岗位上去,钱也不比这些下苦力的工人少拿一分,谁不想去?”
时辉这一声长叹,充满了无奈。
1434 牛基基
王大根跟时辉按照指示牌一路往组装车间走去,一路上擦肩而过那些身着深蓝色工作服的人都对他们指指点点,还有说有笑的。
“这两个就是新来的,个子挺高大的,看起来有把子力气,不知道分到哪个车间去的!”
“最好是来咱们车间吧,嘿嘿……”
“你想得美吧,最好分到你手底下当徒弟,把脏活累活都给你包了是吧?”
“嘿……想得都一样,都一样嘛。”
王大根的听力已经好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这些话几乎一字不差地被他听得干净,心头一沉,扭着看着一边的时辉问道:“辉哥,怎么这些人对咱们的到来很感兴趣一样啊?”
时辉目光扫了这些来来往往的人一眼,哼道:“可不感兴趣?咱们啊,就是新来的廉价劳动力,你没看他们的眼神儿吗?完全是在看牲口啊!”
王大根听得好笑,好像还真像那么回事呢,于是王大根好奇地问道:“辉哥,你不也是才到这厂吗?怎么感觉什么都知道一样啊,你快跟我讲讲呗!”
见王大根像个好奇宝宝似的,反正还有一段距离,时辉就耐着性子讲道:“其实原来跟我在一起工作的有些兄弟来了天海重工后,咱们时常都有联系,几个厂的基本情况都差求不多,早九晚五,偶尔加班,一个月乱七八糟所有的钱拿到手里三千块多块,买了五险一金,每季度有三千块的奖金,年底的时候再得有个一万把块的年终奖,满打满算一年到头不超过六万块,你说说就这么点钱,怎么生活下去啊,能在这里工作的人无非就是看重这里稳定,不会有失业的烦心事。在这样的基础上,你想想,这活是不是能少干一点就少干一点啊?像咱们这样新来的青壮年劳动力,必定会接过那些脏活累活的。咱们多干一点,他们就轻松一些……一两句也说不清楚,你在这里待两天啊就全明白了。”
一年到头才六万?王大根真是有点无语了,他手底下的服务员一年都不止挣这个数,这造船又吃技术还得有力气,造的是国之重器,怎么到头来连个服务员都比不过啊?一想到这里,王大根就觉得好笑,这跟郭勇和郑雪儿跟他说的情况完全是两回事嘛。
正说着话,王大根终于来到了组装车间,这就是一间长三四百米非常高大的遮雨板房,里面摆放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大船分段,有龙骨也有夹板,时不时地闪出一些电弧光来,加上切割的刺耳声,所有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而在车间外,有一排平板房,算上洗手间大约有三十多间屋子,这一排房子背后就是三个并排而建的巨型的船坞,里面是已经成型军舰,看样子用不了多久,就要下水舾装了。
“走吧,以后有得你看的,到时候可别厌烦啊!”时辉拉着王大根就来到这排平房的第一间办公室,上面定着主任办。
正准备敲门的时候,门一下子就打开了,里面走出一来一个满面愤怒的年轻人,边走边叫:“草尼玛,干尼玛的比,你不把老子的钱算清楚,老子就上去告你……”
“你可以保留你的权利,不过你说话的时候注意下态度跟言词,不要图一时口快,到时候连工作都丢了。”
听到这声音的时候,王大根顺眼朝办公室里那个正坐在办公桌前的男子,这阴阳怪气的一句话就是从他嘴里说出来,这男子三十岁左右,发际线在头顶,一脸淡定地盯着电脑,说起话来就跟自信自语一样。
实话讲,如果王大根手底下的管理层是这个德性,早让他滚蛋了。
然而门外的年轻人的火气就更大了,冲着门里喊道:“牛基基,你牛尼玛比啊,上班就知道打植物大战僵尸,下班就吃饭喝酒找小姐,领导来了,你忙前忙后做表面工作,马屁拍得飞起,其实你几把什么水平自己没点逼数吗?煞笔,老子的账你不算清楚,这事情闹到总公司都没完。”
被叫牛基基的秃子听到这话时,一下子从办公桌后走到门口来冲那个暴跳如雷的年轻人说道:“辱骂上级,你很厉害啊,你知道这个世界最可笑的是什么吗?那就是我骂你,那叫训斥,也是批评,你拿我没办法,可是你骂我呢?我特么可以扣你的钱。不服气啊,那就扣到你服气为止!”
卧草!这主任好牛逼啊!王大根都听傻了,这官威跟村儿里苟驼子没死的时候有得一经了啊。
只见那年轻人捏了捏拳头,最终也无可奈何了。
看到他转身走的时候,这位“牛基基”主任才看着王大根和时辉,问道:“你们是……”
“主任好,我是时辉,他是王大根,我们是刚分到组装车间来的员工!”时辉冲人“牛基基”笑道。
“哦,是你们啊,我已经接到副厂长通知了,来吧,进来坐。”
听到这话,王大根和时辉一道进了办公室。
王大根本来还不相信的,结果听到电脑传那音乐,暗想道,这班上得还真是惬意啊,果然在打植物大战僵尸呢,再看他办公桌上摆着那包八十块的烟,抽水平不是一般的高,要要知道王大根平时也才抽十多块的烟,这个主任就已经抽这么贵的烟了,不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