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逝，到得大战过后的第七天，路西法总算抱着芬妮的遗体，从他的专属宫殿之中走出，到了镜湖跟前。
感应到他的行动，我也随同来到了镜湖边上，与他四目相对的瞬间，我心中的担忧稍稍放下，因为透过那平静如水的目光，我知道我所认知的那个路西法已经回来了。
伤痛不可能这么快痊愈，能从中振作站起，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了。
“王子铮，你可知道这个镜湖的真正由来？”
路西法开口说着，同时他信步踩入到湖水之中，一步步向着湖心走去。
他这一举动，当然不是看不开自寻短见。而他忽然向我问及镜湖的真正由来，我也答不上来，只好轻轻摇了摇头，等待着他的下文。
路西法显然也没有期待我的答案，见我默然，便自说自话下去：“这一汪湖水虽然被我的因果力量加以干预，但其实它本身的特殊魔力并不来源于我，而是来源于天父。这镜湖……它的真实本体是天父的一滴眼泪！”
一滴眼泪？
这个答案让我吃了一惊。从镜湖之中，我确实感受到了难以名状的独特魔力，本以为只是路西法以特殊秘法配合自身因果力量而成的，没想到它的来头更惊人，而且朴素得让人诧异！
仅仅只是一滴眼泪！
“《混沌圣典》开篇第一句，神怜世人。天父一直观看着无穷位面世界，他为着看到的悲伤和苦痛落泪，便形成这般能诞生奇迹的甘霖，名为‘希望’。而我以自己的能力把这一抹希望凝定下来，这才形成了眼前的镜湖。”
路西法已然走到了镜湖湖心，把怀中宛如熟睡了芬妮松开，让她缓缓沉入到了镜湖的深处。
“无间地狱是众生之苦的其中一个源泉。天父想要让众生苦难少上一些，这才赐予我最神圣的使命，跟我合演了这一场戏，把我掉落到了这无间地狱来，期望我能成为地狱之主，一点点潜移默化改变这炼狱之地……”
路西法的话语，一字一句如同重锤般锤击在我的心头，形成无比的震撼。
《混沌圣典》记载，圣战天使之首路西菲尔叛逆天父，最终在天界大战中被打落凡尘，坠入地狱，这是在位面空间中传送无数岁月的铁般事实，现在再从当事人口中听到一个截然不同的苦肉计版本，怎么能让我不震撼？
路西法没有必要拿这段尘封往事对我说谎。而如若真的如此，受尽千夫所指成为地狱君王的他，胸怀是何等的伟岸宽广！
时刻戴着面具，对谁都没法信任，这些过往在我看来有些神经质的多疑，全都可以理解了。毕竟他承托的可是天父救赎无穷位面生灵的伟大使命，是容不得有半点差池的，所以路西法由始至终只能相信自己，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
就连最爱之人芬妮，到死也没法理解他的崇高牺牲，这个男人默默承受的伤痛，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了。
此刻他向我倾诉出来，完全是因为芬妮之死对他影响太大，大到了无法负荷的程度，必须要有倾诉的对象，否则再憋屈下去，指不定他的心境就要被压抑崩坏了。
而这个对象之所以是我，想来应该是与我们的盟约内容有关。我要击倒天道救世，和天父救赎无穷位面生灵的志向，在某种程度上是相雷同的。
“路西法，天父究竟是什么？”我忍不住问道。
这个问题并不是字面上的那么肤浅。《混沌圣典》有记载，天父就是照亮黑暗的光，除此以外对于他就没有更多的描述了，对于天父和天使们所处的“天界”也没有多余描述。此刻我既然知道了天父的志向，自然有了联合他一起对抗天道的心思，所以才有了向路西法的提问。
但路西法的回答却让我有些失望，因为他跟《混沌圣典》说得完全没两样。
“天父就是光。”路西法说道：“他是最纯粹的光辉化身，我能感觉到的也就这些了，想来其他天使也只会是一样。至于你王子铮在打什么主意，我也能猜得到，我觉得没戏。”
“为什么？”我皱着眉头问道。
“因为天父的着眼点跟你不一样。”路西法说道：“天道并非是恒久不变的，即便你击败了现在的天道，很快便会又再有新的天道替代出现，并不会有更根本的变化。而天父所期望的，不过是无穷位面的生灵少受一些苦难，变得更好一些而已。”
第四千六百八十七章 高歌猛进（上）
“可是……”
我还想要作一些努力说服，路西法却先开口打断我道：“跟我们这些凡尘生灵不一样，天父是没有私欲、最纯粹的存在。王子铮你再怎么花费心思，也只是白费气力罢了。”
路西法话都说到这份上来了，我只能悻悻作罢，不再提这事。
当然，心里头对此还是很惋惜的。路西法巅峰时期的力量，已经有天道的六七分水准了，把他这个最强圣战天使衍生出来的天父，怎么想都比他只强不弱，很可能就是如黑日般少许能在天道秩序下跟天道扳手腕的牛逼人物了。没能拉上他作为助力，实在是遗憾得很。
镜湖之中，倒映出来的星辰忽然泛起光亮来，把整个湖泊都辉映连成了一片璀璨光晕。
这不用说便是路西法的手笔了。我在这其中除了能感应到镜湖本身和路西法的力量以外，还感觉到了无数微小的灵魂灵识，纷纷附落到了那数之不尽的璀璨星辰之上。
“这……”
“是在随同我坠入地狱，在征战之中身陨的堕天使们。”路西法略带忧伤说道：“我虽然带给了他们悲惨的命运，但至少在这生命的最后终点，让他们能够回归到初始之地，让他们重归天父光明温暖的怀抱。”
承托着灵魂的虚幻星辰，一颗颗没入到了镜湖的更深处之中，借由它的特殊魔力穿透时间和空间维度，到达凡尘所没法触及的天界。
在这些星辰之中，唯有承载着芬妮实体的一簇是特别的。路西法目送着芬妮在镜湖之中逐渐深沉，最终远去，嘴里低声呢喃：“芬妮，等我。不管要花多少年月，到我能从这沉重使命中脱身时，我一定会到你在世界和你相会……”
呢喃声中，芬妮的身影终究消失在了镜湖的最深处，而那满湖的闪耀星芒也重新黯弱，变回了那繁星点点的湖水倒映。
在芬妮身影消失的瞬间，路西法眼内柔情尽去，已然恢复成了那冷酷铁血的堕天使之王本色。
“梅丽尔！维兹！”路西法以秘法与两个心腹部下联络上：“带上全部部属到炼狱天使殿集合，准备出征！”
两位魔鬼大领主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此刻接到路西法的命令，全都异常兴奋，行动无比积极，不到半天时间便已完成了路西法的指示，带上超过十万的堕天使和巫妖军团，在炼狱天使殿中完成集结。
“目标，无间地狱！”路西法看着身前集结的精锐，以睥睨之姿态伸手往前一指：“这一次，踩平霍尔莫斯的老窝，摘下他的项上人头取回属于我们的荣耀！”
战前动员短小精辟，但对联军来说已然足够燃起士气和斗志了。对他们来说，路西法原本就是活生生的传奇，只要精神抖擞的站着便能充当精神旗帜，此刻豪迈的作出总攻宣言，自然是一呼百应了。
在路西法的操控之下，炼狱天使殿化身一艘巨大战舰，承载着一行人直捣黄龙。
霍尔莫斯当然不愿坐以待毙。时刻监控着炼狱天使殿的他，早已在第一时间察觉到这边的动态，急匆匆的连着布下数道防御阵线，可是堕天使和巫妖联军甚至都没有出面的必要，在炼狱天使殿的倾轧之下这些防线便被碾压得分崩离析，霍尔莫斯什么便宜都没捞着，反而又折损上无数魔鬼部属，手上可用力量越发捉襟见肘，到最后都不敢再分兵驻守外围，只把全部力量都集中到最核心的区域。
在这种状况下，炼狱天使殿一路高歌猛进，在外围位面世界穿梭势如破竹，直到到了真正的无间地狱之前，才不得不驻足停下。
“无间地狱有地狱意志加持，比任何阵法禁制都要厉害，炼狱天使殿怕是硬闯不过去了！”路西法沉声说道：“接下来，便该是真正的硬仗了！”
路西法的话语并未吓到麾下两位魔鬼大领主，梅丽尔和维兹反而摩拳擦掌，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这也难怪。他们忠于路西法的一派，在路西法被囚禁失踪的漫长岁月中，受尽霍尔莫斯为首的派系挤压，心底里早已憋了满满的怨气，此刻终于有机会打翻身仗了，怎可能畏首畏尾裹足不前？
前方，无间地狱外围的悬空陆块，虽然绝大部分都被森森狱火所包裹，但也不乏有少许环境相对不那么恶劣的区域能够用作登录桥头堡，只是早已都被霍尔莫斯派部属魔鬼占据上，并架构起严密防御工事，阻碍我们前行深入。
路西法下了总攻命令以后，便把指挥权完全放开，只交由梅丽尔和维兹两个大领主调兵遣将，准备去把这些工事据点一一拔出，为大军前行开路。
“我们也参战吧！”我对说道：“在这里呆着没劲，去活动活动筋骨也好。”
在对上霍尔莫斯之前，路西法都没有要需要我力量的地方，我可以作为客军随便进行活动，这是早已说好的。现在眼见大战在即，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没多少意思，我便向沈雪冰他们提议说道。
这仅仅只是一个提议而已，我没有强制其他人参战的意思，但谁都给我这个面子，全体出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