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幕很快亮了起来,但马上又黑了下去。
放映厅漆黑,银幕上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大概过了将近一分钟,终于有声音响起,各种细碎的声音,显得有些嘈杂,听不出是在哪里,在做什么。
迪特·科斯里克的助手被这漫长的黑屏搞懵了,不知道这段镜头是什么意思,心想,张然不会是想学《2001漫游太空》,来一段3分钟的黑屏作为开头吧?
迪特·科斯里克倒不认为张然是在学《2001漫游太空》,张然的这段黑屏没有配乐,只有各种细碎的声音,他最开始也没有听出个所以然,但随着电动理发器的嗡嗡声响起,他突然明白了,这是理发店,有人在理发。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明白,在理发店理发刮胡子,为什么要用黑屏来展示,张然是想表达什么?
经过将近五分钟的黑屏后,银幕上突然闪了一下,紧接着,画面出现。不过这个镜头非常特别,出现在眼前的是张婧初脸庞的特写,而且是局部大特写。镜头的视野非常狭窄,画面虚幻、朦胧,甚至有点失焦,给人以恍惚、眩晕的视觉效果。
迪特·科斯里克知道这是一个主观镜头,是在模拟剪头发那个人的眼睛。这个时候他恍然大悟,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长的黑屏了,这个人在剪头发的时候在闭上眼睛休息,所以画面是黑的,现在他睁开眼睛,画面就出现了。
镜头中,张婧初看到对方睁开眼,神情有些疑惑,停下手中的动作,嘴里发出啊呀的声音,手里比比划划,那意思是在问,是不是被弄疼了。
这时,迪特·科斯里克和助手都明白过来,张婧初扮演的理发员是个哑巴。
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声音比较慢:“没事,你继续!”
张婧初点点头,拿着小刀继续刮胡子,与此同时,电影镜头突然动了起来,慢慢后退,李雪健的背影随着镜头运动出现在银幕中;在镜头后退的同时,张婧初身后的镜子也逐渐显现出来;不过背对观众的李雪健在了镜子中却是正脸对着观众。
这是后退式蒙太奇,同时也是主观镜头向客观镜头转换,镜头本来是模拟李雪健眼睛的视点,是主观镜头,但镜头这往后一退,李雪健就出现在银幕中了,主观镜头就变成了客观镜头,整个主客观的转换非常巧妙!
迪特·科斯里克微微点了点头,对电影开场十分满意,但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轻声叫了起来:“不对啊!这个镜头不仅仅是主观到客观的转头,而是先从客观镜头转换成主观镜头,再从主观镜头转换成客观镜头,这个镜头在主观和客观之间转换了两次!不光如此,这个镜头还实现了声音蒙太奇向画面蒙太奇的转换!上帝啊,这是什么镜头啊!”
稍微对电影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什么是主观镜头和客观镜头,客观镜头就是以客观视点为机位拍摄的具有记录叙事性质的镜头,用来讲述故事;主观镜头则是以剧中人的视点或是动物的视点为拍摄意图的镜头,多带有强烈的主观色彩。
在实际运用的过程,电影艺术大师们根据主观镜头和客观镜头又派生出了一种新镜头,主客观转换镜头,简单的讲就是从客观镜头转换成主观镜头,或者从主观镜头转换成客观镜头,甚至出现了更加复杂的转换方式,主观镜头先转换成客观镜头,再转回主观镜头;或者从客观镜头转换成主观镜头,再转换成客观镜头。
这种两次转换的镜头非常考验导演的功力,只有水平极高的导演才敢这么玩,比如《荒岛余生》中,当主人公刚刚来到孤岛的时的长镜头,导演就运用了客观——主观——客观的转换手法,交代了主人公对孤岛最初的整体印象。
张然的这个镜头比《荒岛余生》的镜头要难得多,也要高明得多,这个镜头最开始没有画面,只有声音,而且最初声音是处于正常状态,但到了将近三分钟的时候,声音越来越大,就好像在人耳朵边响起,这个时候镜头就从客观转换成了主观镜头,这个主客观的转换是通过声音来完成的;而接下来,李雪健睁开眼睛,镜头开始向后拉,主观镜头就又向客观镜头转换,这部分通过画面来完成的。
这个镜头最奇妙的地方在于,不光有主客观的两次转换,而且有声音和画面的转换,是声音蒙太奇向画面蒙太奇的转换!
这是一个看起来非常简单的镜头,调度也不复杂,但里面却蕴藏着好几种变化,而且都是难度超高的变化!
这个镜头真的太夸张,太变态了!
很多导演在拍摄的时候,要是运用技巧过多,往往会显得很刻意,给人一种卖弄和炫技的感觉。但张然的这个镜头完全没有造作之感,反而给人简单、朴实,韵味悠长之感。
迪特·科斯里克心想,拍《飞行家》的时候,张然的电影充满激情,恣意挥洒着自己的创意,电影充满灵气;但现在他越来越沉稳,电影的镜头举重若轻,不着痕迹,真的已经具有大师气质了!
在迪特·科斯里克为电影的第一个镜头激动不已时,电影在继续播放,张然扮演的钢渣走进了理发店。
张婧初看了张然一眼,继续给李雪健刮胡子。李雪健见到有客人来,就比划着说,利索点,别耽搁你生意。张婧初摇了摇头,冲张然努了努嘴,示意他等着。
张婧初在李雪健的脸上扑了些爽身粉,再用毛巾掸净发茬,捏着他的脸端详几眼,才算完工。张然站了起来,想接下家,但张婧初又努努嘴,示意他让另一个老头先来。
李雪健起身往外走,就在与张然擦肩而过的时候,猛然回头看了张然一眼,本能的感觉这是个危险人物。
走出理发店时,天已经黑了。李雪健踱着步走下山去,听见一阵风蹿响,忍不住扭转脑袋,理发店的灯光在山坡上显得孤零零的。镜头横摇过来,摇向山下的城市,在轻微的黑色当中,整个城市灯火璀璨。
电影的名字终于出现在银幕上,一个人张灯结彩!
就在这时,迪特·科斯里克突然站了起来,转头对张然道:“张,能够重新播放吗?”
张然一怔,不明白迪特·科斯里克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有什么不对的吗?不过客人希望重放,他自如无法拒绝,笑道:“当然可以!”他马上示意工作人员马上重放。
放映厅的灯重新亮起,又很快熄灭,电影从头开始播放。
依然是将近五分钟的黑屏,依然是声音蒙太奇,依然是通过声音描绘空间,依然是通过声音从客观镜头向主观镜头转换;然后李雪健睁开眼,在于张婧初交流的同时,镜头开始慢慢向后来拉,镜头从主观镜头向客观镜头转换。
上一次看到这里的时候,迪特·科斯里克在思考主客观转换的问题,对镜头的内容有所忽略,现在重看,他发现了上一次很多没有注意到的东西,而这个发现让他激动得浑身发抖!
迪特·科斯里克发现在这个镜头中张然对镜子的运用极其巧妙,简直让人拍案叫绝。
镜子是一种很神奇的道具,镜子内外的人物虽是一模一样,但却是真与假、虚与实的对照关系,因此镜子不仅能够拓展画面的物理空间,更能延伸人物的内心世界。很多导演都喜欢用镜子来表现人物的内心状态,甚至会用镜子来作为精神病患、或者多重人格的暗示。
《一个人张灯结彩》的这场戏,张婧初给李雪健刮胡子,两个人的位置是面对面,两个人之间是有交流的。但在镜头中李雪健背对观众,张婧初面对观众。对观众来说,是看到不到他们的视线直接进行交流。而在镜子里,一切反过来了,李雪健是面对观众的,张婧初是背对观众的。这样一来,电影的画面就变得非常奇特,本来面对面的李雪健和张婧初,他们的脸就变成了平行关系,同时面向观众。
本来面对面,视线有交流的两个人,在镜子的作用下,在这个镜头中,视线变成了平行关系,没有交流。这说明什么?说明人物之间看似可以交流,但其实内心充满隔阂,处于不可交流状态,说明两个人都是孤独的,说明了人与人之间不可交流,而这就是电影的主题——孤独!
迪特·科斯里克感到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上帝啊,简直太疯狂了,这个镜头竟然蕴含着如此多的内容和变化!
第749章 感谢上帝
电影第一场戏再次结束,“一个人张灯结彩”七个字再次出现在银幕上,迪特·科斯里克脑海中思索着电影的内容,心神有些恍忽,不过他还是再次站起来:“请再重放一次!”
放映厅很快暗下来,电影再次播放。
迪特·科斯里克睁大了眼睛,紧紧盯银幕,不愿错过任何一个细节,仔仔细细观看起来。
很快,电影再次结束。
这一次,迪特·科斯里克又有了新的发现,张然走进理发店的那个镜头,李雪健是背对观众,张婧初和张然分别处在张然的两边,典型的三角形构图。但由于李雪健在正中间,分割了画面,张然和张婧初处在画框的两边,这同样是在强调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尽管从张婧初冲张然努嘴的动作能够看出两人关系非同一般,但这种隔阂说明他们实际上并不了解对方,他们依然是孤独的。同时,由于李雪健背对摄影机,观众的视点也就接近李雪健的视点,观众就有种站在李雪健的角度,审视张婧初和张然关系的感觉。
“请再重放一次!”
“请再重放一次!”
……
迪特·科斯里克就像导演系学生拉片那样,一次又一次地看着电影的第一场戏。每次电影名字出现时,他都会要求重放。电影第一场戏九分钟,22个镜头,但他每看一次都会有新发现,简直意蕴无穷!
在迪特·科斯里克的心里《一个人张灯结彩》这九分钟的开场简直戏妙不可言,不光有层出不穷的蒙太奇技巧,而且内涵丰富,意蕴悠长,值得一遍又一遍的品读!
尽管他只看了一场戏,没有看到全貌,但他知道多声部蒙太奇真的重现人间了!
一连放了七遍,当“一个人张灯结彩”第七次出现在银幕上的时候,迪特·科斯里克再次站了起来。就在张然准备让工作人员再次重放时,却听到迪特·科斯里克道:“不用放了!”紧接着,迪特·科斯里克抓住了张然的手,用央求的语气道:“张,请你答应我,你一定要答应我,这部电影一定要让我带到柏林。我太爱这部电影了,如果不能让我带把电影带到柏林,会是我一生的遗憾,你一定要答应我!”
张然诧异地道:“可你电影都还没看完,只看了第一场戏!”
迪特·科斯里克激动地道:“不需要,有这么出色的开篇,后面怎么可能会差,就算差又能差到哪里去?就凭借这第一场戏,这部电影都会被永远的铭刻在电影史上。”他再一次央求道:“请你答应我,一定让我把这部电影带到柏林,你一定要答应我!”
宁皓他们几个听到迪特·科斯里克的话相视一笑,这话一点不假,电影开场非常考验导演功力,导演塞缪尔·富勒曾经说过,如果一部电影在开始没能抓住你观众的心,那这部电影就只能沦为垃圾,所以,绝大多数导演在电影的开篇都会花尽心思;宁皓他们看完《一个人张灯结彩》后,对第一场戏也是大为叹服,甚至有膜拜的冲动。
宁皓心里觉得好笑,你还没把整部电影看完,等你看完整部电影再回头看着第一场戏,会更加惊讶,会恍然大悟,电影后面发生的一切,在第一场戏里就已经作了暗示,那个李雪健居中,张然和张婧初处在两边的镜头预示着他们的未来,为接下来的他们所遭遇的一切埋下了伏笔,就像《红楼梦》在开篇不久就对人物的命运下了判词。
张然没有急着答应迪特·科斯里克,笑着道:“我可以带电影到柏林,不过电影预计是12月在国内上映,没办法在柏林首映。”
三大电影中戛纳、威尼斯都要求入围电影的首映礼必须放在电影节进行,也就是你的第一次必须给我,所以,常常有的电影为了电影节的参赛资格而推迟上映。不过柏林电影节要灵活不少,只要觉得电影合适,即使是已经上映过的电影也可以参赛,比如张艺谋的《英雄》、《三枪》都是在国内上映后,再到柏林参赛的。
迪特·科斯里克无疑非常希望《一个人张灯结彩》在柏林首映,那样关注度会更高,所以,他决定争取一下:“如果电影能够在柏林首映,我们愿意提供各种支持!”
张然摇头道:“如果电影12月不能上映的话,那么只能放到五六月份上映了!”
迪特·科斯里克有些诧异:“为什么?”
张然解释道:“因为1月份《阿凡达》会在中国电影上映,这是一颗票房核弹,任何电影在它面前都会被碾成齑粉!”
“阿凡达?”迪特·科斯里克想了想,问道,“你是说詹姆斯·卡梅隆的《阿凡达》,这部电影有那么恐怖吗?”
这个世界没有人比张然更了解《阿凡达》的恐怖,就是詹姆斯·卡梅隆也不例外。张然清楚的记得《阿凡达》在中国创造了连续74天获得票房冠军的恐怖纪录,在《阿凡达》上映之前,中国票房冠军是《2012》的4.66亿,而《阿凡达》直接将票房拉升到了13.82亿,翻了三倍。
这一世,中国电影市场发展更加迅速,银幕数更多,IMAX更多,《阿凡达》票房无疑会更高,张然预计票房会超过15亿,甚至可能达到18亿。
张然郑重地点头:“是的,就电影票房而言,《阿凡达》的恐怖会超过所有人的想象。与《阿凡达》对撞是不明智的,再加上《一个人张灯结彩》试验性很强,节奏偏慢,比较挑观众,所以《一个人张灯结彩》只能放在12月的贺岁档,要么就必须放在5月份以后去了!”
听到张然这么说,迪特·科斯里克知道《一个人张灯结彩》在柏林首映不可能了,要是电影五月份之后才上映,那估计就没柏林什么事了。对任何一个导演来说,如果能去戛纳,那肯定不会选择柏林。不要说国外的导演,就是德国本土导演,如果能去戛纳,也绝对不会留在柏林。
迪特·科斯里克笑了笑,道:“都说德国人刻板,但我们柏林电影节对电影是最开放的,只要电影足够优秀都可以入围,对首映没有硬性要求。《一个人张灯结彩》能不能在柏林首映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到柏林,我真的太喜欢这部电影了!”
张然见对方这么说,就道:“只要电影在2月份之前完成制作,我就一定会参加!”
迪特·科斯里克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笑着给了张然一个拥抱:“那我们说定了,相信将《一个人张灯结彩》带到柏林会是我担任柏林电影节主席以来最值得骄傲的事之一!”
晚上,张然在白家大院宴请迪特·科斯里克,宁皓他们作陪。
席间,大家聊中国电影,聊好莱坞,聊电影节,聊年底就会上映的《阿凡达》,也聊《一个人张灯结彩》,甚至是计划中的《未来启示录》,众人交谈甚欢。
三大电影节向某个导演发出邀请,往往都是发邀请函,像迪特·科斯里克这样,以主席的身份亲自登门相邀的极少,可以说给足了张然面子。别人如此给自己面子,张然自然也该尽尽地主之谊,因此,他向迪特·科斯里克发出邀请,希望对方在北平多住几天。
迪特·科斯里克婉拒了,他这次过来除了邀请张然,还打算见见其他几个中国导演,看看他们的新作,其中王全安的《团圆》是重点关注对象。王全安是柏林电影节捧出来的,07年凭借《图雅的婚事》斩获了金熊大奖,是柏林的嫡系成员。
晚餐结束,在回宾馆的路上,酒意微醺的迪特·科斯里克看向窗外,整个城市灯火通明,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张灯结彩》,电影的那种孤独感顿时浮上心头。
迪特·科斯里克呼了口气,颇为感慨地道:“科波拉是天才,《教父》、《战争启示录》都是旷世巨作,但科波拉在最富有创造力的时候,因为票房失败被好莱坞生生毁掉了。张然也是天才,但他拥有足够多的财富,有足够的金钱支持他在艺术上进行探索,所以,他一定会比科波拉走得更远!这是一个大师匮乏的年代,大师们不是老了,就是死了!这是时代的不幸!幸运的是上帝给我们留了一个,感谢上帝!”
与此同时,坐在车里的张然拨通了李雪健的电话:“李老师,不知道最近有没有空?是这样的,我们那个戏有些地方要重拍,一共26场,其中你有11场。我们这部电影本来就是试验性的电影,其中有很多想法不是特别成熟,拍的时候感觉还可以,但整合之后就有很多地方不协调,必须重拍。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好安排重拍的事。”
在接着戏之前,李雪健听张然讲过,这部电影有些戏可能会反复重拍,他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但此刻听到有26场要重拍,还是吓了一跳。《一个人张灯结彩》总共就120多场戏,现在竟然要重拍26场,那等于五分之一的戏要重拍,实在有点夸张。
26场戏拍下来起码要大半个月,剧组几百号人,一天光是花销就是2,30万,重拍这么多戏,几百万就轻易出去了。一般导演是不敢这么玩的,很多时候他们明知道电影有瑕疵,也只能凑合,美其名曰电影是遗憾的艺术。中国导演敢这么玩的,除了王家卫,也就是张然了。
尽管重拍会耽误不少事,但李雪健并不在意,他是戏比天大的演员,戏好比什么都重要。在他看来,如此用心的作品一定会是杰出的作品,能出演这样的作品,对任何演员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事。
李雪健没有任何的不快,反而显得十分开心:“我最近接了个本子,十一月才开机,我最近这些日子没什么事,随时可以重拍。”
听到这里,张然喜笑颜开地道:“那好,等我们这边准备好,马上跟你联系。”
挂掉李雪健的电话,张然又相继跟胡君他们几个通话,告诉他们重拍的事。胡君他们的戏份本来就不多,重拍的内容就更少了,自然不存在什么问题。
三天后,剧组在山城集结,开启电影的重拍之旅。
第750章 终于完成
剧组在山城集合后,张然召集了剧组一帮人吃饭。喝了两圈酒之后,张然看着大家道:“我们这部电影是试验电影,而我们试验的东西又特别难,如果大家有什么好的建议,或者想法,都可以提出来,只要是好的东西,我们都可以试!”
电影重拍很快开始,由于是重拍,内容是不变的,只是拍摄方式的调整,整个拍摄算是轻车熟路。
不过由于张然在拍摄的过程中不时会有新想法,很多内容都是反反复复的拍,甚至很多重拍计划之外的戏也都重拍了,因此,电影的拍摄进度比较慢。
上次拍摄,张婧初由于入戏太深,最终患上了癔症性失语。这回,张然就非常注意这个问题,每天晚上睡觉前,他都会坐在张婧初面前,握着张婧初的手,让她说念五十遍:“小于只是我身体里可以做到的一部分,但她不是我”,“我可以变成小于,但她永远不是我”。
不过电影在拍摄了一周之后,张然又不得不暂时放下手中的工作,回到了北平。
今年是亚洲电影学院招收的第二届,专业拓展到了五个,包括电影制作、视觉效果、化妆设计、声音设计、以及剧本写作。作为亚影的院长,开学典礼这样重要的活动,张然不可能缺席。
在开学典礼上,张然进行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并公布了一个设想,大三的时候,学校将支持导演系学生拍摄一部类似《巴黎我爱你》短片集,每个人拍一部10分钟的短片,一共120分钟,起名为《北平故事》,这部电影将在全国公映。
开学典礼结束后,张然没有休息,又马不停蹄的赶回山城,继续《一个人张灯结彩》的拍摄工作。
9月12日夜里,张然正坐床上监督张婧初加强心理防御,手机突然响了,是张艺谋的电话。他按了下自己的脑门,今天威尼斯电影节闭幕啊!张艺谋应该是拿大奖了,如果是普通奖,不至于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当即接通了电话,笑道:“老谋啊,恭喜你拿下金狮,成为威尼斯的三冠王!”
张然猜得没错,张艺谋拿到了金狮大奖。
《爱》这部电影张艺谋采用类似于《秋菊打官司》的写实风格,冷静而残忍,再加上金雅琴和朱旭两位老艺术家的杰出表演,电影在威尼斯一亮相就获得了满堂彩,电影影评人在电影节场刊上给这部电影打出了4.1的竞赛片最高分。《爱》没有让大家失望,最终战胜《黎巴嫩》,拿下了金狮奖。
张艺谋在1992年凭借《秋菊打官司》,1999年凭借《一个都不能少》,曾经两次获得金狮大奖,十年之后,他凭借《爱》第三次获得金狮大奖,也成为世界上第一个三获金狮奖的导演。
成就金狮三冠王伟业的张艺谋有些亢奋,但还是很谦虚:“谢谢,张然!这次能获奖,主要得益于你的剧本,这样好的剧本,即使是个二流导演,拍出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张然笑道:“不一定,让我来拍,估计就会出问题!”
张艺谋笑道:“你太谦虚了,你都能挑战多声部蒙太奇了,还有什么是你不能拍的?你的电影拍得怎么样?”
张然道:“马马虎虎吧,我现在跟王家卫学,一场戏反复拍,能想到的招都拍一遍,最后再从里面选最合适的。”
张艺谋听到这话,颇为感慨地道:“真羡慕你们呐,可以随心所欲的拍自己想拍的戏!”
张然呵呵笑道:“我才羡慕你呢!威尼斯金狮三冠王,世界上独一份!接下来就该冲击奥斯卡了,以你的水准,加上《爱》这个题材,只要公关上不出纰漏,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可以说是手到擒来!”
张艺谋笑了起来:“不能这么说,今年戛纳的《白丝带》,柏林的《伤心的奶水》都很强,还随时可能有杀出来的黑马,拿奥斯卡这个事真的很难说。”
张然记得获得明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的是阿根廷《谜一样的双眼》,这确实是一部很牛的电影,不过导演的水准不如张艺谋,而且《爱》的题材更讨巧,再加上张艺谋获得过三次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提名,但三次都铩羽而归,能够获得不少同情票,赢《谜一样的双眼》问题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