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心悦拿着“饰品”,左看看右看看,显得爱不释手,脸上有了笑意:“算你还有点良心!”
张然哈哈一笑,把李心悦搂进怀里,柔声说道:“你知道吗,这些日子我天天都在想你!”
李心悦嗔道:“我才不信呢!”
张然右手举起,郑重地道:“我可以对天发誓,要是这些天没有想白洁同志,我天打五雷轰!”
“你乱发什么誓啊,我又没说不信!”李心悦伸手捂住张然的嘴,埋怨道。
“不生气了?”张然握住李心悦的手,笑着道。
李心悦“恩”了一声,看了张然一眼,扭捏地道:“我想给你说个事。”
张然点头:“什么事,你说!”
李心悦手指绞在一起,羞涩地道:“我有了!”
张然吃了一惊,站起来道:“你说什么?”
李心悦又道:“我有了!”
张然双手按住李心悦的肩膀,凝视着她的眼睛,小心问道:“什么时候?”
李心悦扭了扭身子,嗔道:“你不知道的时候!”
张然神情变得凝重起来,站起身,走了两步,眼珠来回转动,沉吟着该怎么处理这个问题。
李心悦感到张然情绪不对,他要做爸爸了,难道不该高兴吗?怎么这反应?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了?”
张然没有回答,眉头紧锁,神情非常复杂。
李心悦见张然不说话,非常不满,大声道:“你说话呀,为什么不说话?”
张然叹了口气,看着李心悦,满脸忧虑地道:“小洁,我们还没有结婚,怎么能要孩子呢?”
李心悦笑了起来:“那我们明天去登记吧!”
张然眉头微蹙,控制自己的情绪,用商量的口吻道:“把孩子打掉吧!”
李心悦用诧异的眼光看着张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张然感觉到了李心悦目光中的责备,辩解道:“你看我还要画画,你还要跳舞,我们都有自己的事业,我不能照顾你们,我尽不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李心悦神情坚决地摇头:“我可以照顾孩子,我可以不跳舞。”
张然非常严肃地道:“不行,打掉吧!”
李心悦瞪着张然,眼睛里写满倔强:“不,我要这个孩子!”
张然的脸沉了下去,神情有些冷,用命令式的口气道:“打掉!”
“我不,我不!”李心悦情绪有些激动,一下站了起来,指着张然愤怒地嚷道,“我问你,画画和孩子两个选一个,你要哪个?”
这问题就跟“我和你妈落水了,你先救哪个”相似,都是让男人极其头疼的问题。张然觉得李心悦是在无理取闹:“这怎么能比,没有这么比的!”
李心悦不肯退缩,坚持道:“你说,你说,你到底要哪个?”
张然神情既然为难,又有些无奈,面对恋人的步步紧逼,最终咬了咬牙道:“画画!”
李心悦退后一步,脸色惨白,双眼瞪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深爱的男人竟然会说出这么绝情的话来。她愤怒地拿起桌上的画板,扔向张然:“去吧,跟你的画过一辈子吧!”
张然看着地上的画,自己的心血被这样糟践,他非常愤怒,表情变得扭曲,回手一耳光打在李心悦的脸上。
啪——
李心悦捂着脸怔怔看着张然,不敢相信他会打自己,随即回过神来,愤怒的吼叫道:“你滚,你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你滚!”
张然有些内疚,看了李心悦一眼,走上前伸出手,想要抚摸她的脸颊。
然而还未触及到时,李心悦右手一挥,将他的手打开了,往大门一指,大声喊道:“滚,你滚!”
张然叹了口气,知道这个时候再劝也不会起作用,又看了李心悦一眼,带着满脸的自责下场。
李心悦见张然就这么走了,像疯了一样,抓起桌上的东西乱摔乱打,疯狂的撕扯张然的画稿,然后用脚猛踩,就像在踩张然的脸。
一通发泄后,李心悦虚脱了似的,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全体学生热烈的鼓掌,大家拍得巴掌都疼了。他们都被这个表演打动了,尤其是班上的女生,眼圈全都红了。
“演得非常好!”张然微笑着点头,冲李心悦一竖大拇指。
李心悦坐在地上,差不多哭了十多秒钟,抹了抹眼泪,站了起来。她走到张然面前,指给着自己的脸,道:“张老师,你看我的脸都被你打肿了,这怎么算啊?”
李心悦的脸倒是没肿,但有些红,这笔账肯定赖不掉!
“我收力了,但也不可能完全收,那样太假了!你们女孩子脸太娇贵,碰都不能碰啊,像我这种脸皮,打十巴掌都不会有事!”张然不好意思地笑笑,把脸伸到李心悦面前道,“要不你打我两巴掌,出出气?”
李心悦见张然这么赖皮,跺了一下脚,无语地道:“我哪敢打你这个班主任啊,我脸都肿了,你就算不买套高级化妆品作补偿,起码也得请我吃顿饭吧!”
“没问题,我请,今天晚上呱呱食街!!”张然见李心悦要发飙,赶紧摆手道,“开玩笑的,地点你定,时间你选,总之一切都由你来做主,这总行了吧!”
李心悦笑着亮出了剪刀手:“我可没逼你啊!”
台下的学生叫起来了:“张老师,你也打我们了,只请李老师一个人不公平!”
贾乃亮叫得最欢:“不公平,我抗议!我严重抗议!”
“贾乃亮,就你那厚脸皮,打在你脸上就跟打在石头上似的,我没让你请我吃饭都不错了!都不准胡闹,现在是上课时间,谁说吃饭的事我让他写五千字的吃饭心得!”
张然笑骂一句,随即正色道:“现在回到正题,戏我们是演完了。大家说说,我和李老师演的这一段,跟黄圣依她们演的这一段区别在哪?”
“演得更真实,交流更多!”
“特别真实,特别自然!”
“演得更细致,动作比较多!”
张然笑了笑,看着班上的学生道:“没错,就是动作。演戏不能演情绪,要组织出具体的动作。演人物生气,你怎么表现这个生气?除了语言,要组织出动作来。好的表演一定是外部动作与内部情感统一的,刚才黄圣依他们的表演抓住了内部情感,但忽略了外部动作,所以传达的情感就不到位。不过她打贾乃亮巴掌,捶他胸口那一段就很到位,因为组织了有效的动作。
表演的时候有些话其实不需要说出来,通过来动作来呈现效果会更好。就拿我和李老师刚才的表演来说,李老师转过身,背对着我,坐到椅子上。我一看这个动作就知道她在生气。既然她在生气,那我肯定得去哄她。在我哄她的时候,她还是没有说话,反而把脸转到一边,并耸了一下肩膀。我就知道她还是在生气,于是我就向道歉。这样,整个交流就非常顺当的进行下去了。我们一直强调行动的链条,但行动不能只动嘴,不能只站在那里说,一定要组织动作!因为动作加上语言,是视觉和听觉两个渠道,能够给人更加深刻的印象!”
班上的学生默默点头,张然一直在强调动作,大家平常不觉得,现在一对比差别确实比较明显。
张然拍拍手,大声叫道:“下一组,王珞丹、曹炳坤!”
第80章 审查问题
交流对演员的表演来说非常重要,不管是电影,还是电视剧,在表演的过程中都离不开交流。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01表本的训练就变成了各种交流练习,一句话即兴交流、沉默交流、给任务的即兴交流等等。
教学之余张然自然不会闲着,他用了一周的时间将《爆裂鼓手》的内容梳理了出来,完成了剧本的第一稿。
此时的剧本还存在很多问题,需要打磨,尤其是台词更是需反复打磨。不过第一稿写出来后张然有点担心剧本过不了审,虽然国内观众很多将《爆裂鼓手》当成励志作品看,但不可能否认故事确实偏黑暗。
因此,张然打算找郑冬天帮自己看看,郑冬天是审片委员会的人,他对能不能过审应该有一个比较清晰的判断。
张然拿着剧本来到了郑冬天的办公室的时候,郑冬天正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喝着茶。
他见张然进来,放下茶杯,笑着问:“张然,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张然伸鼻子在空气中闻了闻,笑道:“我闻到上好的黄山毛峰味,就进来打秋风。郑老师,有好茶不能一个人藏着啊!”
郑冬天哈哈大笑:“你小子真是长了一个狗鼻子,这么远就能闻出味道来!”说着,他翻出茶叶,倒了一杯水,放在张然的面前。
张然倒没急着喝茶,把剧本摆在了郑冬天的面前:“最近我又弄了一个本子,不知道您老有没有空,能不能帮我把把关?”
“你那么快就有本子了?这还没有多久时间吧?”郑冬天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新本子了,有点意外。导演创作剧本一般都很慢慢,往往需要数月的时间。
郑冬天对张然的剧本很挺有兴趣,张然是个异数,创作思路跟国内导演差别很大,完全是美国那边的路子。现在张然又拿出一个剧本,他想看看张然这回又写出什么与众不同的故事来了。
“不是我说大话,拍出来的效果,肯定要比《时间囚徒》要好。”张然自信地说道。
“不会又是科幻片吧?”郑冬天看了一下剧本的名字,《鞭挞》这是什么意思?有点古怪啊!
“不是,是关于音乐,关于成功的!”张然端起杯子便觉茶香四溢,喝了一口更觉唇齿留香,果然是好茶。
郑冬天点了点头,慢慢地翻看着剧本。
等到郑冬天看完了剧本,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这个故事跟《时间囚徒》反差很大,《时间囚徒》是温暖的,但这个故事有点阴暗,甚至可怕,这老师是想把学生往死里整,哪有这样的老师?”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看着张然笑眯眯地道:“你是不是小时候淘气,被一个叫陈为的老师收拾了,因此在电影里对他进行讽刺?”
张然一头黑线:“这只是一个故事,与现实无关,郑老师,你想多了。不知道对这个故事您有什么看法?”
郑冬天沉吟了一下,道:“这个故事是在致敬库布里克的《全金属外壳》吧,《全金属外壳》里的教官跟你写的陈为这个老师很像,让我有种看《全金属外壳》的错觉,《全金属外壳》的那个教练因为逼人逼太紧被杀了,《鞭挞》里面的老师因为逼得太紧把自己的学生逼得自杀了,也把自己逼出了学校。你为什么要拍这个故事?”
张然一怔,原版的《爆裂鼓手》确实受了《全金属外壳》的影响,他以为像郑冬天这种年龄的老师,比较守旧,不喜欢美国电影,没想到郑冬天竟然能一口道出人物的来源,老前辈不可轻视啊!点头道:“是啊,算是对大师的致敬吧!至于为什么要拍这个故事,很简单,我想在国外拿奖,倒不是看重奖项,主要是现在电影市场不景气,光靠国内市场风险太大了。我这样的新人导演输不起的,第一部电影要是票房砸锅,赔了钱,那就没有以后了。如果国外能拿奖,就能卖掉海外版权,回本容易些。”
郑冬天知道张然说的是实话,现在国内电影市场不景气,给新人导演的机会本来就少。如果赚不到钱,圈内的人都会知道这个导演是赔钱货,就不会再有人投资,张然确实输不起,他这部片子必须回本。
不过电影要回本何其困难,现在国内导演敢拍着胸口说我的电影不会亏本,肯定能赚钱的只有两个,张艺谋和冯小钢。张艺谋的《我的父亲母亲》,《幸福时光》国内票房都不好,有媒体已经开始称他为票房毒药,他的电影能回本,靠的就是海外票房。真正能靠国内市场回本的只有一个——冯小钢!
拿奖卖版权对张然这样的新导演来说是最佳选择,针对这些电影节,艺术性强一点、写实程度高一点、社会阴暗面反映多一点的小成本电影比较容易拿奖。因为电影相对成本低,只要能拿奖,往往能卖一个不错的价钱。国内的独立导演,像贾樟柯这些人,他们的电影都没在国内上映,但日子却过得很滋润,就是这个原因。
“我很喜欢你这个故事,如果拍出来,送到国外参赛,确实有希望拿奖。老师陈为这个人物形象在短短一百分钟内至少产生了四次反转,一开始他像是一名古怪的老师,然后反转成为有施虐倾向的暴君,再反转成为用心良苦的严师,再反转成为心胸狭隘的小人,而在影片最后,当周正用出神入化的表演震惊全场,陈为又像是望子成龙的慈父,很有意思。”郑冬天抬头看着张然,十分严肃地说道,“不过这个人物形象比较黑暗,恐怕过不了审!”
做导演的没有哪个喜欢审查,基本上都对审查深恶痛绝,审查确实会让电影人的创作感觉掣肘。不过从保护青少年的角度来看,张然也勉强能够理解,有些电影的镜头某些太过暴力、血腥,确实不适合青少年观看。
不过一个游戏肯定要有规则,只要人人尊重规则,游戏就不会有太大问题,就能很好的玩下去。但如果游戏没有规则,全都是庄家说了算,我说你违规就违规,我让你出局就出局,那就没法完下去了。
电影审查真正可怕的地方在于没有规则,谁也不知道哪些不能拍,因此一部电影拍出来很可能莫名其妙就被禁了。比如王晓帅的《十七岁的单车》在国内被禁,审查意见是电影反映了北平部分杂乱无章的胡同,影响申奥。
张然本来有这方面的担心,但听到郑冬天的话心里还是咯噔一下:“最后老师和学生冰释前嫌,相逢一笑泯恩仇了,还是过不了审吗?”
郑冬天摇头道:“关键是老师的形象太阴暗了,他是真的想毁掉学生,你这个剧本会卡到教育部门那一关,对教育部门来说你这是在抹黑人民教师的光辉形象!”
张然一怔:“教育部门,这事怎么跟教育部门扯上关系了?”
郑冬天听到这话就笑了:“看来你对咱们国内的审查制度不够了解,在国内写电业需要得到电业部门认可,写工业得工业部门批准,塑造警察得公安部门同意,你这个故事写教育,当然得通过教育部的审查。现在国内电影现状就是你写哪个行业,他们就会堂而皇之地来审片。歌颂他们自然没事,但要是揭露他们,那就对不起了!”
张然知道审查制度,知道审片委员会,但没有真正接触过,对其中的门道不是特别清楚,此刻听到郑冬天的话顿时傻眼了:“这也太离谱了吧?”
“今年央视有一部电视剧《抗美援朝》,开始外交部不让拍,后来美国人要纪念朝鲜战争。央视就找到外交部说,美国人敢纪念朝鲜战争,我们为什么不做?外交部就同意了。片子拍了一年多,审查之后都觉得可以播,结果来了个911。外交部又出来说话了,我们不能在911事件中给美国人民伤口撒盐。本来准备10月份播放的《抗美援朝》,就不让放了!央视这么大单位尚且如此,何况你这个普通百姓了!你拍娱乐喜剧没事,吃喝嫖赌都行,领导不关心。一旦涉及到他们,那就麻烦了。这么给你说吧,一个片子没有上级部门关心是好事,只要一关注那就麻烦了!”
张然听到目瞪口呆,他一直认为审查都是总局的事,没想到后面会有这么多门道,这也太尼玛扯淡了!
第81章 怎么才能过审
郑冬天见张然满脸震惊,叹了口气道:“可怕吧,但这就是现实。这并不是具体哪一个说了算的问题,上级部门实在太多了,谁都可以管你。不只是普通电影如此,就连主旋律电影都可能会遇到这种麻烦!”
“主旋律电影也会?”张然一怔。
“陈国兴导演,你知道吧?”
“知道,《我的1919》、《横空出世》的导演。”
郑冬天叹息道:“我给你讲一件真事,就是关于《横空出世》的。电影《横空出世》有一个细节,李幼兵扮演的科学家被组织上关起来了,企图审出投敌卖国的行为。在最危急的时刻,李雪建饰演的将军用头来担保科学家,把一个朴实的将军和一个报国心切知识分子的生死情谊表现得很感人。可是有一位领导不喜欢这段戏,认为这有损于党的形象。一个普林斯顿大学的高才生为了报效祖国舍弃一切回国,竟然还被自己的政府关了起来。听起来太冷酷,太不合情理了。
陈国兴坚持要保留这条线索,这是取自邓稼先的真事,也是整部电影最动人的情节。好在审片的时候那位不同意的领导恰好有病不能来,其他审片的领导都高度认可。但事情并没有结束,要是那位领导知道这段戏没删,会认为陈国兴他们在糊弄自己,只要他一发话电影可能就会被封杀。关键时刻,片子送到了中南海,五位常委看后都被感动了,一致给出了高度评价。这样,《横空出世》才得以问世,否则后果难料!”
《横空出世》这样的主旋律片子都险遇不测,电影还怎么拍?《横空出世》能送进中南海,让最高领导发话,我的电影找谁发话?张然彻底傻眼了。
郑冬天本意是让张然了解审查的麻烦,见张然目瞪口呆,怕把他吓到了,赌气干傻事:“张然,你也不要过于担心。审查虽然很麻烦,但还是有办法避开的。这个故事不行咱们换一个就是了,千万别赌气,千万别不经审查就送出去参赛,那样吃亏的是你自己!”
这道理张然自然懂,他可不想成为地下导演:“不会的,我没那么傻。郑老师,如果我把故事放到香江,讲香江发生的故事,应该没问题吧?”
郑冬天一怔,只见过香江导演拍内地故事的,还真没见过内地导演把故事放到香江的:“要是到香江去拍的话,成本会很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