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明白了,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唐景树鼻头一酸,当着学妹们的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却发现怎么笑都掩盖不了心头的酸楚。她不笑了。她把书捧在胸前,红着眼,视线望向了远处的山。
……………………
翁楠希深吸一口气。
视线不知在什么时候模糊了。
她早就过了为爱情故事而掉眼泪的年纪了,在研究过上百部爱情电影之后,说她是铁石心肠也不为过。
但现在,眼泪就是这么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彻底明白角色的所思所想,明白导演的意图和想法。
故事里,唐景树随着一封封的信,翻出了一段段有关过去的回忆,最后借书卡上的一幅画,让她猛然明白了那些不确定是不是爱,所以悄然滑过的感情。
她也是一样。随着韩觉一首又一首的歌曲,越来越多她以为忘记了的回忆,重新浮现心底。知道了那封遗书的内容之后,她终于承认自己的失败和伤心,承认了自己的确动了真心,当初被她忽略的感情,又点点滴滴汇聚到了她的心里。从此那些被她认为糟糕至极、想起来都是气的回忆,突然有了新的意义。
可惜,哪怕她再符合角色,她也没法站上舞台。
就像故事里的唐景树再也来不及对错过的感情做些什么。她也一样来不及了。
从她发誓发狠要往高处攀爬之后,她的人生里不管错过了什么或抛弃了什么、谁绕了路或谁没来得及相遇、丢掉珍贵的东西又或者没得到某样东西,她从来都不会真的觉得可惜。更不会浪费时间去悔恨,去懊恼。
当时的韩觉,对她来说就像一件尺寸错误的外套。她实实在在获得过温暖,却嫌弃它不够华美,不够合身。可是多年后,当她有了很多很华丽的外衣时,却再也没机会感受当初的那种温暖了。
她后知后觉地明白,真正的悔恨和懊恼,到底是什么滋味。
翁楠希看着书桌上那张她看着他笑的照片,怔怔出神。直到脸上泪水失去温度后的冷意将她激醒,她揉了揉眼眶,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才发现自己在书房坐了一个通宵。
回头看向照片边上的盆栽,抚着宽厚的叶子,带有鼻音地小声叮嘱道:“不要跟别人说啊。”
植物是没法回答人类的问题的。翁楠希控制着叶子上下摆了摆,模仿人类点头,感觉自己心情好了一些。
她的家中不养活物,一是嫌动物把家搞得乱七八糟,二是没功夫给它们擦屎拭尿,三是不想回应被无条件信任的感情,担不住,也不想担。
养植物就方便了很多,绿色波长缓解眼睛疲劳,白天产出氧气,烦闷时还可充当树洞。
翁楠希起身把盆栽搬到了窗边。窗子开了一条缝隙,风溜进来,花和叶一摆一摆的,像个活物。
翁楠希想起了想起家中其他的植物。它们由堂妹照顾,她很放心。门口那棵幸福树,就感觉长高了很多。
想起那棵幸福树,翁楠希就想起了买它的初衷。因为懊恼错过了那封遗书,很多事彻底失去时机,于是在买盆栽的时候,亡羊补牢似的买了一棵幸福树,放在门外,作一个信箱。
信箱。
收信。
翁楠希指尖摩挲着剧本的动作突然停下。
大概是因为刚看完一本书信交流的剧本,翁楠希突然想看看自己的信箱。她有预感,那里或许有什么在等着她。
翁楠希走出书房,来到门口。打开门,幸福树静静地伫立在那儿。
翁楠希感觉心跳开始加快了频率,也不知道是通宵后身体的警示,还是自己在期待什么。她把幸福树的花盆斜着推倒,使底部露出一个空间。她伸手,快速地摸了一圈。
什么都没摸到。
再摸一次,地面空的,花盆的底部也没有贴着什么。
翁楠希心理遗憾,手劲一撤,花盆抬起的部分猛地坠地,发出“咚”的一声。
翁楠希疲惫地笑了笑,拍拍手上的灰土。
本就该预料到的事情,我是在期待什么啊?
身后屋内一阵脚步,是堂妹听到花盆的动静跑了出来。
“姐?”翁遥站在远处询问。清晨的天色还没亮透,屋子里拉上窗帘后,和深夜没什么区别。
翁楠希把玄关的灯打开,关上门,走了进来。
“姐,你刚才在干嘛?”翁遥看清了人,松了一口气。
“没什么。看看有没有信。”翁楠希说。
翁遥刚想说点什么,突然发现堂姐的脸色好像不对,眼圈微肿,像是刚哭过似的。
“姐,你通宵了?”翁遥吐槽道:“你可是护肤品老板啊。自己家老板皮肤都不好,产品怎么卖得出去啊。”
翁楠希笑了笑,说:“你去做早餐吧。”
“这么早?”
“我七点出门。还有一个小时,先跟你简单聊聊剧本。”
“我马上去。”翁遥点头后,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姐,你感觉剧本怎么样?”
翁楠希沉默了片刻,说:“是部经典。你运气不错。”
翁遥开心地露出笑容。
“别高兴太早,”翁楠希说了,“是好事,也是压力。
“如果这次演好了,在你遇到下一个经典项目之前,少女唐景树这个形象会伴随你很久。如果没演好,经典还是经典,但你会被永远地钉在耻辱柱上,然后用一辈子来懊恼,为什么当初就没把戏演好。”
翁遥立马老实,求助地望向翁楠希。
翁楠希让翁遥赶紧去做早餐,吃完饭再说。
留下堂妹去厨房做早餐,翁楠希回到书房。时间,已经快六点了。手机屏幕依然停留在聊天软件,那条没发出去的消息还在那里。翁楠希看着对方发的内容,几秒后,她删除了这些话,不仅删了字,也删了对方。
没有谁可以成为谁的替代品。
过去的终究已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