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阁老,咱们真的要去敲金钟吗?”同为文渊阁议政大臣的胡庆祥,有些不确定的问。
金钟乃是铸造在皇宫正大门之上的钟楼里,一旦敲响金钟,则是代表着事情紧急到已经能影响国祚的地步,所以金钟在历朝历代很少有敲响的时候,一般敲响都是代表有大事发生,或是战乱或是瘟疫或是亡国,更有叛军已经威逼皇城的时候,金钟大作巨响,乃是招天下兵马勤王护驾之意。
金钟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可是如今他们这些阁臣们竟然要去敲响金钟,就因为正和帝先是见了别人,还没有见自己。
胡阁老觉得有些小题大做,可陈有为是文渊阁的首座,他一直都是紧随其后的,但是这次胡阁老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
但是陈有为不管这些,贡院里可是有他们陈家嫡出的三个孩子啊!
“胡阁老的意思老夫不是不懂,但是胡阁老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老夫家嫡出的三个孙子都在此次会试,老夫就一个儿子,好不容易下一代有了三个孙子,难道要老夫白发人送黑发人吗?”陈有为说这话的时候,简直是心血在滴啊。
你以为他为什么要去贡院?她怕的是自己断子绝孙!
陈有为一生娶了一位结发嫡妻,只给他生了一个嫡子,难产去世后,他又娶了一位继室夫人,可不论是继室夫人还是家里的各个妾室偏房甚至是通房丫头,只生了三个女儿出来,幸好他家的老仆在继室夫人的手里护住了嫡长子,要不然他们老陈家可真就绝后了。
嫡长子资质平平,文不成武不就,这也是继室夫人的手段了得,等陈有为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了,故此他十分怨恨继室夫人,折磨了她几十年才让她死了,可尽管如此,也不能使时间倒流,儿子不成了,就得指望孙子,儿子娶了个大家闺秀,一口气生了三个孙子出来,把他老人家高兴的啊!
孙子从小开始就被他精心的教导,从奶嬷嬷到小厮长随全都是他亲自挑选的,读书上也很好,这次会试,他们想了许多关节,就等着孙子金榜题名了,可谁知道半路杀出个小定军侯!
把一切都打乱了!
他倒不怕自己孙子考不上,但是会试乃汇集天下才子同场竞技,这天下一山还有一山高,他可不能保证自己的孙子就能力压群雄,所以才会想作弊,就算题目简单,那也要知道考场内的情况啊?现在两眼一抹黑,谁知道里面怎么样啊?万一孙子被那个滚刀候揍了他都不知道!
“可是金钟……。”胡阁老有些犹豫,他家倒是没人去会试,老头儿一向是稳中求胜,皇家式徽他就投靠世家,世家被忌惮他就靠向皇家,墙头草也不过如此。
“金钟必须敲响!”另一个阁老是支持陈阁老的决定:“小定军侯肆意妄为,已经是危及国本,科举会试多么重要的事情,竟然敢私自调兵围堵贡院,可将国法社稷放在眼里?而皇上竟然不闻不问,见了别人却不见我等忠心为国之议政大臣,这、这可是明主所为?”潜台词就是说正和帝是个昏君了。
这话很重,重到谁也不敢轻易说出口,可既然说了出来,那就非要坐实不可。
这位也是个命苦人,他们家跟陈阁老家有些相似,异曲同工之妙就在于他们家就一个孙子辈儿的成才,其余的都是酒囊饭袋,而今天那个孙子就在贡院里呢。
一大帮子一二品的阁老们上了钟楼,而六部尚书却是在御书房等不到正和帝接见之后,直接去了上书房,这里才是真正议事的地方,他们提前来也是为了能在第一时间见到皇上。
虽然这里等着的人也不少,可是除却文渊阁与军机处,这里的人没一个有六部尚书品级高权利大,所以他们应该是能在正和帝驾到的时候,头一拨觐见的人。
“也不知道小定军侯搞什么鬼,竟然派人围着贡院,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吗?”工部尚书魏成林一脸的郁猝,小定军侯给他的印象十分矛盾,要说好也好,要说不好也不好,关键是这人实在是太能折腾了。
“也许是他发现了什么也说不定,石家毕竟是武将世家,发现什么不妥的事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以武力解决,所以才会调兵遣将,你也知道定军侯在军中的威望甚高,只要不是太离谱的,那帮子老杀才们都是不管不顾的惯着他。”礼部尚书庄老大人却是看得比较清楚,虽然小定军侯鲁莽有余机智不足,不过这不是很好吗?要是小定军侯聪明伶俐心机深沉,还有军中声望又能无令调兵,好吧,这样的人,别说皇上了,就是他们也得寝食难安了。
“我想也是如此,所以必须要皇上三思而后行,小定军侯年初的那个提议,其实还是很好的,要不是……哎,总之,我等先保下小定军侯再说。”
“就怕御史台那边不依不饶,那帮子御史言官们,各个有着一张刀子嘴,至于是不是豆腐心就不知道了,他们的弹劾折子才是最主要的,要是他们死咬着不放,再有文渊阁那几位在,皇上也左右为难。”
“不依不饶?别忘了,小定军侯乃是此次会试的主考官,关于会试的任何事情都有他来安排,就连皇上都没有权利过问,这是当日皇上钦赐他会试主考官的时候就定下来的,现在人小定军侯正大光明的做事办差,有何不妥?围着贡院难道不是为了考生们的安全么?那些个大人们凭什么说小定军侯居心叵测?要我是小定军侯居心叵测,就一把火烧了贡院干净,里面的人甭管有多才华有多大靠山,统统都得玩完儿!但是小定军侯也得跟着陪葬。简直不知道这帮人到底想要干什么。不知所谓的样子,哪里还有朝臣的气概?一个个跟条疯狗似的乱咬乱吠。”翰林院大学士李云迪这会儿可是力挺石磊,好歹也是李家的女婿,虽然做事的手段不怎么高明,好吧,可以说是简单粗暴的很,但是本质上来说,也是为了社稷着想。
李云迪的话,很多人都想跟着他点头,但是不敢啊!
因为这人说话太黑了,也太犀利了,大家还是稳妥点儿的好,不过心底里却更偏向石磊了。
有支持的就有反对的,李云迪的话有认同的更有被激起怒火的,有的人就立刻跳了出来反对了:“李大人这话说的有欠偏颇,小定军侯是主考官不假,可是他也不能刚愎自用独断专行啊?要是主考官就一手遮天,还要陪考官做什么?还要辅考官员进场干什么?全都给他一个人好了!”
“难道上有所命还要与下相商不成?”李云迪可不是好欺负的,翰林院里的人各个都是预备役,候补的宰相和阁臣们,他们号称是隐形未来人。
抡起嘴巴上的功力,那些刀子嘴的御史还不是百分之八十出自翰林院么。
这可是各位大臣们的摇篮。
李云迪这厮此时说话不留一份情面,闹的谁都不敢轻易的接他的话茬儿,刚才那位大人更是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但是硬是不敢多说一个字儿。
这上行下效什么的,乃是官场大忌,要是他敢点头,他那一派可就大祸临头了。
上有所命下领命就是,要是下属们都是刺儿头,这上级还能不能愉快的生活啦?
李云迪愉快的瞪了那人好几眼,心里不屑的想着日后有机会,就好好的参他一本。
礼尚往来么。
其他的人也纷纷说着事情,大家争来吵去很平常,反正遇到政见不同的时候,他们都这样儿,不过就在他们以为一会儿就能觐见到正和帝的时候,就听到了一阵悠扬而深远的钟声响了起来,这钟声响儿而不散,一传便是很远,连京畿大营里都听到了。
京营节度使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手里的杯子都被一个激动捏碎了!
259全都乱了
金钟敲响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住了。
正和帝这个时候正跟齐恒两计划完了挖坑事宜,正要抬脚走出御书房,就听到了金钟的声音,那声音悠远绵长又十分刺耳,足够任何人立刻就能警惕起来。
正和帝与齐恒的脸色当时就难看到要死,高大总管也懵了,眼珠子瞪的几乎要掉下来了。
四周的宫人们也呆滞住了。
龙嘉真的去找了几个熟识的龙禁卫,几个人在比划拳脚,正打的兴起的时候,听到了金钟的声音,龙嘉当时就愣住了,对手一拳挥过来都没有躲开,幸好大家都是认识的,比武的时候都留有三分余力,及时收回了拳头,不然龙嘉的俊脸今天非得变成猪头不可。
京中各家权贵,甭管是有实权的还是虚弦儿爵位,一个一个都跟被定格了一般,金钟竟然被人敲响了。
九门提督从屋里疯了似的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骂骂咧咧的吼着:“那个乌龟王八蛋敲响了金钟?妈的要老子知道了,老子上他们家搜查去!挖地三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穿上官服,到了大门口直接飞身上马直奔自家的府衙,到了地方没下马直接吼了一嗓子:“都给老子出来!关闭城门,上千斤闸!”
巡城兵马司也开了锅一样,甭管是在干什么,全都丢下了手里的东西或是活计,拿着武器上了街,清街去了。
大长公主府,昌平大长公主跟驸马两个在听他们大孙子张家良说话,原来张家良想要给赵飞一做媒!
“祖母,赵将军真的很不错,别看出身不高,可是为人很实在,看着也老实,如今又在新兵大营,肯定没有什么危险的可能,这样的人配新兰表姐,不能更合适了!”张家良兴致勃勃的几乎都要眉飞色舞起来:“表姐家里也没有什么人了,您要是在不看顾些,他可如何是好?而新兰表姐那么软弱的个性,也不适合找个太过复杂的高门大户,嫁进去受人欺负了咱们都不知道!”
张家良说的新兰表姐,是一位皇室宗亲的郡王嫡女,这位郡王是个短命的,先是他病病歪歪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有了个女儿,等女儿长到了十六岁可以相看人家的时候,他因为舍不得女儿,一个着急上火就过去了,新兰作为女儿,又是个孝顺的孩子,守了三年孝,这唯一的女儿就十九了,这可是老姑娘了,本来除了孝后就能找个人家了,可是他娘有因为女儿成了老姑娘,着急上火的,竟然跟她爹一个样儿的去了!
得!
这回又是三年孝期。
这就二十有二了啊!
幸好这位因为是那一支皇室宗亲唯一的孩子了,故而特别封了兰郡主的名号,起码不让孩子被人欺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