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则是趁着杨林和麻醉师聊天，争分夺秒地开始切除肿瘤。
麻醉师刺激着杨林肿瘤附近的功能区，如果电镜监控仪有反应，就说明这块脑区域有用，需要保留，反之如果没有反应，就可以切除。
这种情况下，肿瘤可以尽可能完全清楚，也能够最大限度地保留患者的功能区。
有些部位被刺激之后，杨林突然失去了语言能力，有些部位被刺激后虽然可以说话，但是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这些都是杨林的语言、行动等控制区域，在切除的时候必须要规避开。
肖学默等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个场景实在是太震撼了……
肖学默、何建一和江晓琪等人做了这么多年手术，除了某些不需要全麻的之外，根本就没有在患者还清醒的时候开过刀。
更何况现在杨林的脑袋还开着呢！
就这么跟一个大脑暴露在空气中的人说话，还动不动对方就被刺激到了功能区表现出异常，诡异极了……
好在周元的速度很快，大约八分钟后，周元终于根据电镜检测的结果，制定出了一个开刀路线。
路线确定后，麻醉师重新开始注射麻醉药，加大了剂量，杨林再次进入了全麻状态。
“接下来交给您了。”麻醉师恭敬地说道，退到了一旁。
周元笑了笑，拿起手术刀，开始脑干肿瘤正式切除。
“你的麻醉技术很好。”周元淡淡地说道。
他很少夸人，一方面是周元的年龄太小了，在场的基本上都是周元的长辈，就算同辈 也少有比周元小的。
而周元现在的身份又注定了他不论怎么夸奖别人，别人都会当做是上级对下级的语气……
试想一个小屁孩拍着自己肩膀说你很好，这场景太辣眼睛了。‘
但出于周元意料，麻醉师居然高兴地笑了起来，“谢谢！”
周元微笑。
他说的是实话。
术中唤醒对麻醉师的要求特别高，让患者在沉睡和清醒中来回切换，并且在醒来的是偶感觉不到疼痛，需要麻醉师对镇静、镇定药物精确地控制，再加上麻醉师还兼任电镜监控，就算在麻醉科当个主任都绰绰有余了。
接下来的手术就轻松多了。
确定了肿瘤切除的范围后，脑干肿瘤切除最大的难题基本就解决，接下来只需要按照周元术中唤醒阶段标记好的路线进行切割就无碍。
显微镜下，周元的刀在脑干表面游离着，时不时地落下，轻轻地割一刀，而后横着手术刀斜切过去。
周元的动作十分轻缓，肿瘤内虽然没有丰富的血供系统，但终究还是存在着血管的，如果不小心扎破肿瘤内的血管，或许会造成肿瘤细胞的扩散。
就算没有扩散，术中出血也不是一件好事情。.
第437章
如果不小心把脑部血管给损伤了，肿瘤内的血液顺着脑部血管进入人体血液循环系统，带来的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
“患者血压升高了。”麻醉师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周元皱了皱眉头，道：“采用过度换气，静滴脱水剂。”
说着，周元拿起引流管，放出了少许的脑脊液。
何建一等人静滴的静滴，协助换气的换气，差不多三分钟后，仪器上的数值终于稳定了下来。
肖学默一言不发，他已经被周元的操作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犹豫了很久，肖学默终于问出了这些年手术中困扰他许久的问题：“你分离脑组织，深入脑干的时候，为什么要离断颧弓，而不是从小脑幕切迹这个地方入手？”
两个通道都可以从颅脑外部深入脑干，肖学默以及其他的脑外科医生都习惯从小脑幕切迹进入脑深处。
周元道：“小脑幕切迹区是颅内神经、血管密集的区域，其中滑车神经在幕切迹区行程很长，牵拉或者切开小脑幕的时候很容易损伤。”
“但是离断颧弓更危险啊！比起牵拉开小脑幕，离断颅骨风险更大吧！”
周元沉默了片刻。
说实话，肖学默说的有道理，但是自己也没有错。
因为周元的这一套说法有一个现实基础，就是周元掌握了大师级的脑干肿瘤切除术。
虽然离断颧弓确实更加困难，比如离断过程中必须小心不能夹闭切断桥静脉，只能在血管通透的情况下进行，极其容易造成大量出血，但有大师级的技术在，根本就不成问题啊……
反而是小脑幕切迹，由于这片区域还存在着许多功能区，各种神经都穿行其中，这些重要区域又是有个人特色的，即便是大师级技术也很难保证牵拉的过程中不会意外损伤某个区域。
毕竟，一般人的某个区域都是无用区，但总有几个特殊例子偏偏分布着重要功能区。
周元沉吟两秒钟，然后说道：“你说得对，离断颅骨的风险更大～「。”
“那你为什么……”
“因为离断颅骨的风险可以通过技术规避，但小脑幕切迹不确定性太多了。”
肖学默：？？？
这意思是我还不能学了呗！
肖学默彻底不说话了。
原本他还以为周元有什么秘诀，自己还年轻，才五十岁，说不定可以试着学习学习，顺便让脑外科的医生们也长长见识。
他没想到周元选择离断颧弓完全是因为他对自己的技术又信心……
这么一说，技术好确实也是个秘诀，还是别人学不来的秘诀。
一想到这儿，肖学默就更加自闭了，心想周元太狂妄，绝对不能再表扬他了。
江晓琪：“好厉害，颅神经和血管被肿瘤完全包裹起来了，居然直接就沿着血管的痕迹切开了肿瘤，完美保留了血管！”
肖学默：“卧槽，牛逼！”
这是真牛逼……
脑瘤手术中最令人头疼的无非就是切除肿瘤了，下手轻了怕肿瘤残留，下手重了怕患者苟延残留。
其中就有一个让医生崩溃的情况，就是颅神经和血管进入了肿瘤中。
肿瘤是要切的，但是肿瘤里面还有血管，还有脑神经，你切不切？
一般的处理方式没什么亮点，就是根据肿瘤的性质、能否全切以及颅神经或者血管损伤后可能带来的后果进行综合考虑，决定要牺牲颅神经或血管而将肿瘤全切，还是残留少许肿瘤来保护血管、神经。
而周元就厉害了，肿瘤也切了，血管也保下来了……
“我全都要”这四个字被周元贯彻得淋淋尽致。
肖学默吞了口口水，震惊道：“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在脑外肿瘤科，或者说在整个肿瘤科，医生们最不希望看到的其实就是小肿瘤。
大肿瘤的切除容错率更高，而且切除的过程比较简单，反而是小肿瘤，医生们望而生畏……
肖学默看了眼周元，后者眼中满是兴奋的目光。
这特么哪是望而生畏，眼睛放光啊！
肖学默就没见过这种人，这还是肿瘤没有眼睛，估计肿瘤要是活过来了，对周元绝对是望而生畏……
这就好比恐怖分子劫持了人质，枪都抵到人质太阳穴了，想着用人质保全自己。
其他警察都战战兢兢，商量着怎么跟歹徒妥协都快商量一半了，周元横空出世，弄死了歹徒，人质也保住了，然后潇洒地说“¨ˇ我全都要”……
太有画面感啊……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肖学默都在这样的心情中度过。
手术第三个小时，周元的动作终于快了起来。
很快，一颗两厘米左右的肿瘤就被周元一刀切了下来，放到了器械护士递过来的托盘里。
众人心情激荡。
这么困难的脑干肿瘤切除居然这么轻松就完成了？！
自己好像还没有做什么吧？
感觉好像挺简单啊！
肖学默此时的心理斗争尤其激烈。
脑子：“好简单，好简单，我会了！”
手：？？？
“你丫的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脑子：“老子说我会了。”
手：“草，老子不干了！”
脑子：“你不干了？老子也不(得得的)干了信不信？”
手：“别别别！”
脚：“别别别！”
五脏六腑：“别别别，都是兄弟不要自相残杀！”
最终，肖学默终于承认了自己学不来这个现实。
有些东西看起来简单，不就切个肿瘤吗，不就避开了功能区、脑神经和血管吗，但是真要拿起刀来，一会儿切掉了脑干，一会儿又把大脑皮层给刮掉了一点，保不准切除肿瘤的时候一刀下去半个脑子就被切掉了。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肖学默用这句话安慰着自己内。
但他抬起头看着周元那年轻的面庞的时候，又开始怀疑人生。
这特么的没法让人相信台下十年功啊！
周元的年龄也不过是两个台下的时间，台上都特么的几十个小时了…….
第438章
肖学默越想越觉着不对劲，后来完全自闭了。
等到周元宣布手术结束的时候，肖学默完全是懵逼的，浑浑噩噩地跟着周元走出了手术室。
杨林家属已然等在门外。
手术期间，杨林妻女两人不愿意离开半刻，生怕医生们突然出来再给个病危通知书，或者说句“我们尽力了”。
说实话，手术时间越久，两人越是安心。当然，如果拖得时间太长了，他们又会害怕。
好在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周元等人走了出去，杨林妻子立刻拉着女儿快步走到了周元面前。
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只是站在周元面前，嘴角嗫嚅，却始终说不出来一句话。
周元摘下了口罩，轻松地笑了笑，露出了他略显苍白的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