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不管是做出哪个选择，周元都有可能面临一辈子的愧疚。
就在所有人为难之际，躺在病床上的初初爸爸说话了。
“我……主动放弃治疗！”
初初爸爸的声音很小，但是，足以让每一个人听到。
“没有妈妈的孩子是很可怜的……初初不能没有妈妈……”
另一边，护士张泠擦了擦泪，仪器突然响了起来，她的心一下子吊到了嗓子眼儿：“患者血压再次下降！心率只剩下30！”
“肾上腺素！”周元迅速说道。
“电话打过去！”周元转头对孙萌喊道。
很快，陆晨曦的电话拨通了。
“爸爸！爸爸！”初初焦急的哭喊声响了起来。
初初爸爸笑了。
“爸爸，你说话啊！爸爸你怎么了，初初马上就来了！”
初初爸爸想睁开眼睛，但是眼部皮肤早已经融化，黏合在了一起。
“初初…26…松了的那颗蛀牙……掉了吗？”
“患者休克！”张泠忍着眼泪喊道。
……
“爸爸！”出租车内，小初初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
陆晨曦的车在单位停车场，当时根本来不及了。
坐在后座的还有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脸上带着呼吸面罩，看起来弱不禁风。
“司机！麻烦你快点！”
出租车司机也听明白发生了什么，直接开始闯红灯。
“我不要你的肺！我不要！！”初初妈妈也哭喊了起来，抱住了初初。
但是手机里没有声音再传来。
许久后，陆晨曦关掉了免提，放在耳边：“喂，周元。”
“我会拖到你们来的。”周元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陆晨曦呆住了。
“到了！快下车！”
司机焦急的喊声叫醒了陆晨曦。
她这才发现，在出租车前面，还有一辆开路的警车。
就在准备掏钱时，出租车司机一下子按掉了计价表：“快！你们医院救过我老婆，我不收钱！快进去啊！”
陆晨曦含泪，扶着初初母亲下了车。
急诊科早已经有人在等候了，立刻迎了上来。
“爸爸！”
初初推门而入，冲进了病房。
周元等人默默地站在旁边。
初初妈妈带着不敢相信的表情，缓缓地走到了自己老公旁边。
“老公……”初初妈妈呜咽起来。
初初爸爸此时已经醒过来了。
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这只是回光返照。
他好像是宣布一件喜事一样，用高兴的语气说道：“我们的肺，配型成功了……”
“谁要你的肺！我要你好好活下去！我要你跟我一起好好活下去！！”初初妈妈哭喊道。
“好好陪着初初长大，可惜我看不到她长大嫁人了……”
初初眼泪汪汪地扑了上来，“爸爸！”
初初爸爸想要撇开脸，不让初初看见这恐怖的一幕，但是，他看到了初初丝毫没有畏惧、反而充满了悲伤的眼神。
“初初……”
眼泪从初初爸爸眼眶内冒了出来。
“爸爸，你看，我是初初！”
说着，初初抬起了自己爸爸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初初爸爸仔细地抚摸着女儿的脸。
“爸爸……初初的牙还没掉……你要等到初初的牙掉了，再一起扔到屋顶上面！”
初初流着眼泪，摸了摸。
突然，她的牙齿脱离了牙床。
初初呆了一下，“爸爸，牙掉了！”
“给我看看……”
初初赶紧把牙齿放在自己爸爸手里。
后者慢慢地合拢手掌，将牙齿攒在手心，接着，满足地笑了。
滴滴滴。
仪器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死亡时间……21:07分……”何建一声音低沉。
病床缓缓地推出了病房。
周元抱着初初，任由后者的眼泪抹在自己身上。
“根据死者的要求，死后双肺将移植入死者妻子体内，其余器官将送往器官移植中心，按顺序捐献给全国配型合适的病人……”
很快，燕京国际医院召开紧急会议。
肺移植术本来就是动辄要惊动整个医院的大手术，更何况还是双肺移植！
这个难度不是简单的1+1=2！
于是，那些调休的、下班的，所有的高职称医生全部被召了回来。
尤其是胸外科和呼吸科等相关科室，强制全部到位！
原本，至少是副主任级别才有资格参加讨论，但方院长特地点名了周元到会。
半个小时的时间，会议室坐满了人。
“我们医院最近的一次肺移植手术是已经退休的胸外科老主任做的！当时还只是单肺移植！”方院长一开口就让所有人意识到了问题的严峻性。
肺移植可以说是所有器官移植中最难、风险最大的一种。
肺时刻都在与外界交换气体，手术本身的难度和手术后的感染控制、术后慢性排异反应等等问题，这些都导致了肺移植其他器官移植更加艰难。
而且，一台肺移植手术一般需要十几个小时，再好的体力也会消耗光。
心肺又是相连的，很多病人肺衰竭的同时心脏功能也非常不好，在这样复杂 的病情下，手术难度极大！
虽然燕京国际医院是三甲医院，也取得了肺移植资质，但是一直缺少这方面的人才。
专门为肺移植去培养人才费时费力，十分不划算。
即便燕京国际医院也有专攻心肺移植的专家，但是，双肺移植还是第一次啊！
“老林，你说说你的想法。”方院长说道。
他口中的老林正是那名专家。
林主任仔细看了看肺提供者和肺接受者的片子，面色有些难看。
“肺提供者的肺源情况不是很好，非正常死亡情况下的肺源十分脆弱。而且，肺接受者在此前还受了刺激，导致病情进一步恶化，这个时候做双肺移植术，成功率……非常低！”
“我不想听到这句话！”方院长吼道。
“成功率只有5%！甚至，5%都没有！”
林主任指着初初妈妈的片子道：“看到没！肺门纤维化、钙化极其严重，肺部都黏在了胸壁上面，整个跟一块石头似的，光是切除她的肺就是个大挑战，谁来做，你来做？”
“我就问你，你能不能做！”方院长一拍桌子，愤怒地站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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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林主任颤抖了好几下。
他在犹豫。
这些年，他做了这么多肺移植术，基本没有失败的，可以说是全国的专家。
他已经老了，也快到了退休的年纪。
在退休前还来这么一台从未有过的高难度手术，成功了对他的名声不会有半点帮助，一旦失败了……后果不堪设想！
更何况，动辄十几个小时的高强度手术，他的身体已经撑不下来了……
“我不能做……”
林主任思前想后，最后颓然地坐了下来。
“要不……交给仁和医院做吧？”有人建议道。
听到这个提议，在场的不少主任都点了点头。
仁和医院也是具有肺移植手术资质的医院。
“仁和医院的傅院长本身就是肺移植方面的专家，做过很多次肺移植。而且他们医院最近不是来了个庄恕吗，我听说庄恕学的就是心肺移植！”
“实在不行就交给仁和！让仁和的医生来会诊！”林主任拍桌子说道。
方院长沉默了。
一个医院，把自己的病人交给其他医院？
这要是传出去，燕京国际医院以后的地位会一落千丈！
但是……终究还是病人的生命安全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