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哪怕是对红酒没有什么研究的阿龙和小八,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不仅是味道,光是这视觉效果看起来,就让人口齿生津,食指大动。
当葡萄酒醒得差不多的时候,前面舞台上演唱的节目也落下了尾声。有了此前江凡送花篮的插曲,刚刚下台的林婉也来不及去后台换衣服,穿着一身演出用的礼服,便跟着许兆铭来到了江凡面前,打算敬酒道谢。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许兆铭先发现了不对劲。
江凡面前酒桌上摆着的是什么?
怎么酒香如此醇正清冽?
还有那酒水,看起来居然澄澈深红,透明如珍贵宝石,色泽饱满,一看就不是凡品。
这一刻,许兆铭的心中突然警铃大作,他发现自己可能大意了!
眼睁睁的看着林婉举杯敬酒时,江凡大咧咧的从玻璃容器从倒满一杯红酒,然后一口饮尽,满脸享受地说:“啧,林小姐人美声甜,这杯红酒馥郁芬芳,真是绝配!”
林婉脸上带着几分忐忑,她感受到了身边许兆铭的脸色异样,不知道该不该接这话,只能勉强笑了笑。
越看越觉得不对的许兆铭终究还是忍不住了,他没问江凡,而是看向了一旁的经理闻家欢:“闻经理,江先生点的是什么酒?看起来挺不错的,有机会我也尝尝。”
闻家欢脸色古怪,心道:你如果知道了真相,大概不会想品尝。
只是没等他组织好语言,江凡已经笑呵呵的开口:“对,忘了感谢铭少的款待了,这支陈酿50年的轩尼诗X.O可是舞厅汤老板的收藏品,如果不是铭少请客,恐怕就算我软磨硬泡,汤老板也不愿意把它拿出来。”
陈酿五十年?!
许兆铭的脸色一瞬间黑成了锅底,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望了望闻家欢,仿佛是在质问,你们疯了吗?居然同意给他这样顶级的酒水?
和大部分的红酒一样,轩尼诗也是法兰西的酒商,更是干邑白兰地葡萄酒的代表。
而它的后缀X.O这两个字母,不是名称,而是代表这这支干邑的陈酿等级。在法兰西,酒厂商家是不能随意给干邑红酒命名级别的,政府有着非常严格的酒水级别规定。
干邑陈酿的时间不同,酒水名称的后缀字母就不同。
X.O则代表着这是陈酿五十年一样的珍品干邑葡萄酒!
如此漫长的陈酿时间,再算上各种人工费、运输费以及收藏时间、还有关税等等,小小一支400ml的红酒,说是液体黄金也不为过!
许兆铭声音冷漠:“江先生好会享受,你是不是觉得,我许兆铭就是任人宰割的冤大头?”
他不清楚江凡面前这支轩尼诗X.O到底多少钱,但肯定不便宜,保守估计也是几万块。这钱他不是拿不出来,可被人当冤大头宰,尤其是被一个关系不怎么好,甚至还产生过冲突的家伙宰,怎么能让他不发火?
江凡似乎完全没看见他眼中的怒火,依旧摆着那一副微笑从容的模样:“铭少哪里话,正是因为知晓铭少出手大方,我才敢点这支红酒,不然若是随便点一瓶酒,岂不是落了铭少的面子。”
感情你花我的钱点这么贵的酒,还是为了我好?
许兆铭一口老血差点儿吐了出来,他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对旁边的经理说道:“闻经理,我许兆铭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既然说了今晚上我请客,那这笔酒水钱不论多少,我都认账。
可我也不是软柿子,想把我当冤大头,那得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这件事情你们舞厅最好不要插手,我现在就要让这个仆街知道什么叫宰人!”
第284章 投鼠忌器
同舞厅经理打过招呼,暴怒的许兆铭回头冲着身边那几个还没动作的跟班吼道:“挺尸还是看戏啊?挑你老母,你主子让人当冤大头宰了知唔知?我养你们吃白饭啊!”
一帮人后知后觉,终于反应过来该动手了。
不只是跟在许兆铭身边的几个青年,另一边坐在角落茶座处,几个穿着黑色短衫、眼神冷漠凶狠的帮会马仔也站了起来,并且顺手就从腰间摸出了短匕首,杀气腾腾的朝着江凡这边走来。
但凡豪门府邸,都会在江湖上养一批打手。
这些人都有社团帮会的身份,平日里要么就是为主家的生意保驾护航,要么就跟在这些公子哥身边充当保镖。
一般情况下他们不会出手,也用不到他们出手,所以之前许兆铭因为江凡送花篮的事过来质问时,他们都装作没看见,不觉得事情会闹大。
但现在许兆铭这样暴怒,就差直接点他们名字了,自然不能再坐着看戏了。
眼看着情况要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舞厅的经理闻家欢左右看了看,悄悄退到了一旁,一边安排人去安抚其他客人的情绪,一边思索着要不要在门外备车。
万一见了红,也好及时送去医院,总不能真让人死在这里,虽然他其实根本不认为双方有机会打起来,但有备无患应该是没错的。
可惜的是,他这番未雨绸缪的想法,终究还是多虑了。
只见江凡端坐在座位上,望着气势汹汹想要动手的几人,面无表情地说道:“许兆铭,我今天就坐在这里,够胆的你就让你这些手下来动我,我保证,他们碰我一下,我就让许家死一个人,我说到做到!”
“大言不惭!”
其中一个青年走上前狞笑道:“饮醉酒讲大话,你知唔知我们都什么身份?铭少现在把你斩了,他都不用坐牢你信唔信?”
“信,我怎敢不信。”
江凡口吻平淡,冲着阿龙示意:“阿龙,既然铭少不愿意请客,那就把这支酒还给他们吧。”
阿龙轻轻点头,从江凡面前抓起那支还剩下大半瓶的轩尼诗X.O,两步上前,走到那个刚刚说话的青年面前,抡手就砸了下去。
一时间,众人都愣住了,主要是谁都没想到江凡会这么‘败家子’!
那可是几万块钱一支的名酒啊,竟然用来砸人?
以至于当鲜红的酒液混杂着玻璃渣子,在那被砸破的额头伤口处哗啦啦流下时,醇正的酒香四溢,人们第一时间的反应不是惊恐震怒,而是吃惊和错愕。
唯有挨打的青年满脸痛苦的捂着额头哀嚎。
几秒钟后,其他同伴终于反应了过来,以那四个拿着匕首的马仔当先,四把明晃晃的刀子径直朝着阿龙捅去,可是阿龙比他们动作更快,脚下一勾,踢起一张椅子,便将四把匕首全都挡了下来。
一旁的小八同时从桌子上抓起了三个酒杯,分别砸向其中三个马仔的脑门,连着三声闷哼,几个家伙的脑袋都破了皮。
只剩下最后一个幸运儿,见自己的同伴照面就吃了亏,竟是一时间不敢再上前。
破天荒的怯场,令许兆铭感到怒不可遏:“饭桶!四个打两个被惊住,养你们有咩用!”
江凡淡淡笑道:“许二少,很多事不是靠人多就有用的。他们蠢,是他们没见识,我相信你应该还是有些脑子的。我听说你们许家跟中环警署关系很密切?可是中环警署那帮差佬被ICAC抓了,还没放出来吧?”
今天的事与中环警署有什么关系?
舞厅经理和其他旁观者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偏偏就是江凡话刚说完,许兆铭的脸色就骤变,并且第一时间叫停了那几个被骂后打算重新扑杀过去将功赎罪的马仔。
“看来铭少是听懂我的话了。”
江凡嘴角微翘,起身轻轻扯了扯衣服下摆,绕开面前的酒桌,一边大摇大摆的往外走,一边淡淡道:“那就烦请铭少替我给你家中长辈们带句话,喜欢在暗地里弄小动作无所谓,但既然被我发现了,你许家就该给我一个说法。”
许兆铭脸色阴沉,与他一起厮混的那几个青年也似乎是猜到了什么,全都默不作声,不敢插嘴。
直到江凡走到舞厅门口了,他才喊道:“姓江的,中环警署的事,是不是你的手笔?”
江凡脚步微顿,轻轻侧头回视:“我等了你们一个月,我以为许家应该会主动给我一个解释,可惜的是你们并没有,既然如此,那我就只好亲自去取了。
啧……”
说到一半,江凡忽然用手拍了拍脑门,似嘲弄似玩笑的叹声道:“抱歉,真是饮醉酒了,我刚刚说的话有些失礼,铭少不要放在心上。
对了,感谢铭少今晚的款待,轩尼诗X.O的味道很不错,有机会的话,我建议铭少也尝尝。”
说完,江凡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舞厅。
小八紧随其后,阿龙留在最后面,缓步倒退,用手指着许兆铭身边的那些手下,目光充满了警告,直到后退到了门口,才转身小跑着出门。
戏剧性的收场,让舞厅里其他看客都感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怎么江凡一提到中环警署,许兆铭突然就投鼠忌器不敢动手了?
前段时间警廉冲突时,中环警署被廉政公署一窝端,这消息不是什么秘密,但大部分人不会去把这件事情联想到别处。
直到今天,众人才暗暗思忖,发现这里面可能不仅仅是警廉冲突那么简单。
不过他们也不敢深究,这里面的水太深了,一般人把握不住。
江凡离开后,许兆铭也不想多留了。
他得赶快回去把今天的事情告诉家里,许兆铭招了招手,喊服务生过来结账,舞厅经理闻家欢亲自拿着账单过来,小心翼翼的报出账目。
在听到一瓶酒八万八的价格时,许兆铭难堪到了极点,因为他身上没带那么多钱!!
无奈之下,只能暂时记账,然后领着一把马仔灰溜溜的离去,今天他这个大少,可谓是丢脸丢到家了。
第285章 敲山震虎
从富士舞厅出来,一直到坐上车确认没有人追上来后,阿龙才松了一口气。
随即,他有些无奈地对江凡抱怨:“凡哥,下回还是多带点人吧,万一刚才那个姓许的脑子抽了,不管不顾的让人动手,光靠我和小八,不一定能护得周全。”
“他不敢的。”
江凡微笑着道:“中环警署的那些差佬几乎都是被许家喂养起来的,前段时间却突然被廉署一锅端,表面上看是警廉冲突,ICAC随机抽取一个倒霉蛋,中环警署刚好倒霉,所以被廉署突袭了。
但那只是没人敢往阴谋诡计的方向去思考而已,毕竟廉署和警队的冲突,寻常人没那个手腕能利用双方的冲突从中牟利。
他们能想到的、有那个手腕的,和许家又没有冲突。
所以只要我突然点出这个问题,那么许兆铭除非真是一个傻子,不然绝不会再贸然对我动手。
因为我能让许家辛苦培养扶持出来的中环警署,在一.夜之间被清洗一空,就意味着他敢碰我,我是真的有能力让许家死人的。
为了一点点面子,换许家几条人命,在他没把握把我当场杀死的情况下,他亏不起!”
“话是这么说,可万一呢?凡哥你今天可就差把许兆铭气一个七窍生烟了。”阿龙还是不太同意江凡以后继续这样冒险。
虽然从身份上论,他只是一个拿钱办事的保镖,老板要怎么样做,他其实没多少资格去指手画脚。
可是事关老板的生命安全,做保镖的,在安全方面,就有资格去提意见。
想想刚才在舞厅里,江凡是怎么气那个许兆铭的?
先是给人家的禁脔送花,嘴上说着是欣赏、捧场,实际上一出手几万块钱的花篮送上去,与当着面挖墙脚没有半点儿差别。
好不容易让人把这口气勉强憋了下去,反手就趁人不备,用一瓶酒坑了人家近十万块钱。
易地而处,阿龙觉得,如果有人当着自己的面,用送礼的方式勾搭自己的女人,然后对方满嘴说仅仅只是欣赏,是他误会了。
等他用请客的方式来委婉表示算回礼,不想自己的女人白收礼物欠人情时,对方却点了一桌满汉全席……
血压飙升好吧!
普通人尚且如此,何况是从小便事事顺心、几乎没经历过折辱的纨绔子弟?
天知道,刚才阿龙有多担心许兆铭会被刺激得失去理智,真要那样的话,即便他和小八拼死护送江凡逃走,恐怕也要以这全身上下百十来斤的血肉做代价。
望着阿龙一脸后怕的神色,江凡不禁摇了摇头:“好吧,下次我尽量不冒险了。”
“那样最好了,凡哥你一向说到做到的,事关你自己的安全,不能只当是哄我们开心。”阿龙一脸正色地说道。
“放心好了,我可还没活够。”
江凡拍了拍阿龙肩膀,示意对方放宽心。
前排开车的小八朝着后视镜看了看,适时把话题跳开,笑问道:“凡哥,我很好奇呀,我们要对付许家,不应该出其不意才好吗?为什么要特意过来把消息通知给对方?”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敲山震虎’?”江凡反问。
“敲山震虎?”
“没错,许氏在香城的基础,比当初的康利和张家都要坚实,如果我不声不响的突然对许家出手,搞不好会迎来剧烈的反抗,最后闹得鱼死网破。”
小八若有所思,“凡哥你是想利用中环警署那件事提前敲打许家,让许家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是为什么要对付他们,同时也告诉他们你的手段有多厉害。
这样他们便会下意识去分析,到底值不值得耗费大量的钱财物力和我们全面‘开战’?”
江凡轻轻点头,微微往左前方探了下头,望着前面驾车的小八夸道:“不错啊,分析得很清楚,看来跟着我这么久,有学到几层功夫。”
如小八所说,江凡没打算要像对付康利和张家那样把许氏一口气掀翻,只是觉得此前在他和康利做对手的时候,许家在背后鼓捣一些上不得台面手段,莫名其妙的对顾家和他江凡出手,虽然没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害,但总不可能你打我一巴掌,我不还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