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可是今天，却因为另外一个人而满是感激的拥抱了他，顾永安的心里别扭又感到有些莫名欣慰。
也许，做父母的，有时候真的不能过多敢于儿女的情感吧？
最起码，如果江凡这次能顺利渡过难关，未来的香城，必然是属于这个年轻人的时代。
纵然看不惯江凡以一个已婚之人的身份跟自己女儿不清不楚的，可顾永安必须承认，他很优秀，甚至比他自己年轻时候更优秀。
“傻乎乎的……”
顾永安自嘲一笑，叹息间似乎放下了某些东西，眉宇间的神色在这瞬间变得轻松了不少。可若是仔细一看，却又会觉得，这个一手创建了香城最有名的华资银行的男人，真的老了。
银丝若隐若现的鬓角，仿佛在告诉世人，一个时代要过去了……
翌日。
顾灵珊连服贸集团都没去，吃过早餐后径直去了九凤弥敦道的白人区。
港英政府许多高层官员都住在这片区域，而今天顾灵珊要见的，就是香城劳工及福利局局长保罗史密斯的妻子玛丽史密斯女士。
至于目的，她昨夜就已经在电话里跟江凡商谈过了，在顾永安提醒她之后。
彼时，江凡听完顾灵珊的想法后，很是好奇：“福利局？你能说服他们吗？永安银行的事务，跟劳工和福利这方面搭不上多少关系吧？”
“因为一些特殊原因，顾家跟史密斯女士交情很深，所以请她出面，会比请商务局、财经局那些人更容易一些。”
作为顾家未来的继承人，顾灵珊比谁都清楚。
虽然永安银行是金融行业的，但顾家与港英政府财政司下辖的那些金融分局并不是很熟，论关系的话，顶多算是行贿与受贿的关系。
完全是靠着一条利益链，才将彼此牵连起来的。
想要求他们办事的话，少不得要以金钱开道。
而且这些管金融的官员，实际上对于慈善行业并不怎么关心，就算让他们出来帮赈济公会站台，也起不到多少效果。
可是福利局局长的夫人就不同了。
这位玛丽.史密斯女士本身就是个非常热衷慈善的人，只不过由于华商们组建的慈善协会都不怎么接受外国人的捐款，所以史密斯通常都是直接把善款交给红十字会那边。
何况，作为劳工和福利局局长的夫人，玛丽.史密斯为了支持自己丈夫的工作，更是经常代表丈夫保罗.史密斯去香城的各个福利机构和救济院探望那些难民与孤儿。
“如果能说动史密斯夫人，我相信赈济公会如期筹办起来就不会有什么难题了。”
电话里，江凡听到这话，思索了一番后，便把这件事情的决定权交个顾灵珊了，让她自己决定要怎么说服史密斯夫人。
至于在这个过程中所需要的钱财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一律都算在江凡身上。
也正是因为得到了江凡这样的授权，顾灵珊才会一大早就赶往九凤这边了。
……
有顾家这层关系在，顾灵珊没有费多大力气便进入了保罗.史密斯局长的别墅，并且在客厅里得到了玛丽.史密斯的热切接待。
简单寒暄之后，顾灵珊将昨晚熬夜准备的文件和资料递给了玛丽.史密斯，并且说明了来意：
“史密斯女士，我的朋友正在帮助港英政府筹办一家名为赈济公会的慈善协会，他希望能邀请您这位善良美丽的慈爱人士出面，担任赈济公会的协会主席。
这是我帮他准备的邀请函和筹办慈善协会的标准计划书，您可以先看看，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提出来。
对了，在后面还有罗列出来一些打算在成立仪式上邀请到场的媒体和报社。
如果有您觉得不合适的，或者不愿意看到的媒体名字，我们都可以答应您，尽可能不让他们出现在现场。”
开门见山的顾灵珊，让这位史密斯夫人有些始料未及。
她呆呆的接过这些文件，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我？出任这家新慈善协会的主席？”
第135章 签字
史密斯夫人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有明显的加快迹象。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能成为一家慈善协会的主席，即便她经常代表自己的丈夫去那些福利院探望儿童与老人。
在香城，史密斯夫人的声望并不低。
一半，是因为她是史密斯局长的夫人；另一半，就是因为她除了做慈善之外，基本不参与其他的政治活动。
这样的行为，使得她在一众香城的英国高层官员家属中显得非常另类。
低调，善良。
即便为了帮助难民给香城那些华商把持的慈善协会捐款被拒绝，史密斯夫人也不曾恼怒，而是转头将那笔钱捐给了红十字会。
至于捐款后红十字会专门请报纸为她报道，替她扬名。
那也是她应该得到的待遇。
深吸一口气后，史密斯夫人静下心来，慢慢看完了顾灵珊给她的这些资料。
她有些为难的说道：“亲爱的灵珊，恕我直言，虽然我很心动，但我并没有勇气能保证我可以胜任这个职务。”
顾灵珊微微笑着，“史密斯女士，成为赈济公会的主席，并不需要你去为它做什么，需要你出面的时候，我的朋友会安排好一切的事务，甚至连讲话的书稿他都可以帮你准备好。”
“会不会对我丈夫的公务和名声有影响？”
史密斯夫人说道：“我丈夫是香城的劳工与福利局局长，他的工作范畴包含了这些慈善协会的部分内容，如果有人因为我担任了赈济公会的主席，而因此攻击我丈夫，指责他以权谋私的话，我会很难过。”
港英政府高层的那些部长夫人、局长夫人们，也不是没做过慈善，甚至也有人在某些慈善协会里担任了名誉主席、理事等。
但她们的丈夫都是与慈善不沾边儿的。
她们可以肆意去参与慈善，而不用担心此举被人过度解读。就算初衷是功利性的，是为了赚取声望，但到底是做了善事，所以也不会有人真的去指责什么。
可是玛丽.史密斯不同。
她丈夫的身份决定了她不能在慈善方面太过出风头了。
因为她参与的慈善捐款，要是不经过福利局这边，会被人置疑：为什么丈夫就是福利局局长，作为妻子的她做慈善反而不经过丈夫这边？
可如果经过福利局再发放下去，又会被人怀疑假公济私。
因为这个年代的慈善组织，还没有公布善款具体使用明细的习惯。很多华商筹办的慈善协会，也是因为信不过政府官员，所以从来不把资金交给英国佬来运作。
都是直接对接到被救济的人员。
而现在顾灵珊邀请她出任赈济公会的主席，这显然容易让她处于风口浪尖。
不过，顾灵珊却是胸有成竹。
她非常自信地说道：“夫人，任何正义的事业，都会受到小人与邪恶势力的诋毁，这是不可避免的。不过我相信，这点小小的诋毁，并不会影响到史密斯先生的事业。
我之前说过了，我的那位朋友筹办赈济公会，是受到港英政府最高长官的指示。
有港督大人在上面担保，区区流言蜚语，又何足为惧？
而且我们可以保证，在需要您出面的场合，我们会雇佣最专业的照相师，用市面上最好的设备进行全程记录，事后再把这些照片交给您亲自挑选。
只有您同意的，才能发布出去。
你不希望曝光的，绝不会出现在香城任何一家报纸和媒体上面。”
听完顾灵珊的话，玛丽.史密斯感觉负担与压力少了许多，不过那口气却没有彻底松下来。
她笑着叹道：“上帝，我甚至都没想到还有媒体这边的问题，香城的报社和各种杂志行业实在是太活跃了，我已经看到过太多次那些电影明星们被口诛笔伐的场景，如果我也遭遇了那样的情况，我可能会疯的。
这样来看，你们真的是经过了很深沉的考虑后才来找我的，对吧？”
“夫人，如果我告诉你，我那位朋友已经打算好在诋毁到来之前，先一步购买电视台和各大广播电台的广告时间，专门用一段时间来宣传您的善举、善心，为您塑造出一尊不可诋毁的形象的话，你应该会更惊讶！”
顾灵珊撩起耳边的一缕发丝，明媚的双眸中划起浅浅笑意。
七十年代中后期的香城，传统媒体的影响力已经开始退化。
电台、电视等新兴媒体的影响力日益渐增，时髦又高效的新闻传播能力，使得人们对信息的接收数量大大增加。
同样的，也更容易先入为主的在人们心中留下印象。
新闻的时效性，传统纸质媒体在电子媒体的面前，可以说是根本没有竞争力。
玛丽.史密斯安静了许久。
顾灵珊知道她在思考，很知趣的没有出声，只默默地端着咖啡小口品尝。挂在墙上的时钟哒哒、哒哒走动的声音，就像是人的大脑在思考时，那不断涌过神经的一道道脑电波的声音。
半响后，玛丽.史密斯才深吸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目光真挚的望着顾灵珊：
“灵珊，我不得不承认，你说动了我。不论是出于我自己的喜好，还是出于我们两家之间的情义，我想我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把笔给我吧！”
她朝着顾灵珊伸出了右手，打算在计划书上签署自己的名字。
顾灵珊自然不会犹豫，立刻就从随身的包包里面翻出了一只精美钢笔递了过去，并且说道：“夫人，我们不会辜负您的信任的。”
玛丽拿着钢笔在计划书的末尾刷刷刷签上了名字后，将笔帽重新盖上时，微笑着轻轻摇头：“我相信你，我也希望你的眼光不会出错。”
“额……我的眼光？”
“怎么？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隐瞒吗？我们可是合作伙伴了，亲爱的灵珊，告诉我，是哪个青年才俊俘获了你的芳心？”
玛丽.史密斯笑吟吟地望着顾灵珊，眼神戏谑：“我认识的顾灵珊，这么多年了，可没见过她帮别的什么朋友这么‘努力’呢！”
顾灵珊脸色霎时窘迫无比，耳根淡淡泛着粉色，抿着红.唇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136章 争论
是啊，一口一个我的朋友，以往顾灵珊就算是帮人办事，也都是直接喊出名字的。
哪里会像这样带着掩饰？
漏洞太过明显了。
顾灵珊心中暗自抚额，为自己傻乎乎的行为感到无言。
或许，史密斯夫人就是因为看出了这一点，才这么轻松的就答应了吧？毕竟，她在签字前可一句都没问过‘那位朋友’的具体身份。
这纯粹是在看顾家的面子啊。
当然，顾灵珊原本也没打算隐瞒江凡的身份，只是没打算公开两人之间的关系，所以在此前才会下意识遮掩一下，不想表现得太过热切而露出马脚。
可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
沉吟片刻后，顾灵珊把江凡的身份和相关情况都对玛丽.史密斯坦白了。
听完她对江凡的介绍，尤其是江凡近一年来崛起时那些堪称传奇的经历，玛丽.史密斯的目光略显复杂。
很多时候，旁观者，比那些在场上与江凡博弈的人看得更加清楚。
玛丽.史密斯从顾灵珊讲述的事情中，勾勒出了一个年轻的、英俊的、精明的、城府极深又聪明的枭雄形象。
这样的华人，对于英国人统治下的香城而言，让他成功崛起的话，严格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即便现在看来江凡与英国人之间的关系好像很亲切，双方可以称为不折不扣的盟友，但将来的事情，可就不一定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玛丽.史密斯都只是一个局长夫人，尤其是香城这样的地方，那些政治博弈、种族立场，都不是她所关心的。
所以即便是看出了将来可能会出现的一些问题，她也只是意味深长地说道：“那位素未谋面的江先生，他愿意在赈济公会这件事情上付出这么多，想来，他能从这件事情上得到的回报也是超出想象的吧？”
顾灵珊摇了摇臻首，不同意玛丽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