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归就等着他主动开口，这时候一说起菜品，便连忙接话问道：
“明厨，你说这个焦香味是怎么回事啊？”
明德放下筷子，给云归解释道：
“其实毛氏红烧肉的焦香味并不是每个厨师都会去追求的，只是我在做的时候有这种习惯而已。现在我们用的灶台都是燃气灶台，温度均匀、火力也猛，对做菜是很方便的。”
“唯一的问题是，温度过于均匀了，食材每一个部分受热都差不多，所以熟度也是差不多的。”
“如果是老式的柴火灶，锅里的温度有高有低，做菜的时候有可能会出现一小部分菜品已经焦了，但是另一部分还没熟透的问题。”…
“这是劣势，也是优势。如果充分利用的话，就能通过这个特质来烹饪出菜品的焦香味。”
听完明德的一番解释，云归也叹服不已。
行行出状元，这话真不是盖的，能把厨艺研究到这种程度，那真的不是一般人了。
说道了柴火灶的问题，话题又自然而然地被引向了农村生活这一块。
苏酥没有在农村生活过，但是云归10岁以前都是在农村长大的，所以印象还算深刻，跟明德也能聊的起来。
“......我们那时候在农村啊，物资又少，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什么东西抓住了就要做成菜往嘴里吃。油炸蚱蜢吃过吗？这东西现在可都成了一道风味名菜了，可做出来的味道远远比不上我们那个时候。”
“还有什么泥鳅啊、鲫鱼啊，就拿桌上这鲫鱼汤来说，我们以前做出来的鲫鱼汤，那是炖完之后连鱼骨都软烂到能吞进肚子里的，哪会像现在这汤一样，寡寡淡淡的。”
一聊到这个话题，明德的嘴便有些受不住了，云归早就从季风那里得到了这一条情报，所以对此也不急不躁。
但是他也并没有顺着明德的意思说下去，而是试探着反驳道：
“明厨，你说这个我倒是觉得有点偏颇了。你想想啊，那时候无论是调料啊还是做法啊都比现在要差上一大截，怎么会做出来的菜比现在还好吃呢？不至于吧。”
“你还别不信，还真就是这样的。小子，你现在想想，你小时候吃的饭是不是比现在要香的多？当然我不否认肯定有一定的主观因素在里面啊，不过当时的烹饪方法啊、用料啊之类的，也是值得去探究的。”
“那是，那是。”
云归没有完全否定明德的说法，他的目的本来就不是跟他争个输赢，而是要可以制造一些有限的冲突，从而达到进一步跟他产生交流的目的。
聊过了饮食的问题，明德又聊起了那时候的农村生活，他的话里面带有一种独特的年代感，让人听了耳目一新，完全不觉得枯燥。
云归觉得有趣，于是也跟明德聊了些自己的童年趣事。
“我七八岁的时候，在家里看天龙八部，看着看着，看到有巴豆的剧情----就是泻药。”
“你们知道吧，在武侠里有两种药是没有解药的，一种是泻药，一种是春药，也不知道里那些人是研制不出来，还是故意不去研究。”
“......我那时候只听人说吃了巴豆会拉肚子，电视上也老是这么演的，到底怎么样没试过谁知道啊？”
“后来有一天，我跑到二大爷的中药房里抓了一大把巴豆，全部磨成了粉。嘿，我那时候还真不蠢，知道囫囵个的人家未必会吃。”
“那一把药粉我没敢给人用，怕出事嘛！全撒自己家鸡窝里了。”
“第二天我奶奶是被臭醒的----说这个就有点恶心了。反正我爸知道以后，给我揍得三天起不来床。”…
“不过起不来也有起不来的好处，那几天我天天喝鸡汤吃鸡肉，比过年吃的油水还多。”
明德听完，先是哈哈大笑了一阵，然后眼神突然若有所思地亮了一下。
云归和苏酥都没有察觉到这个细节，苏酥不怀好意地看着云归，开口说道：
“你跟我也差不到哪儿去嘛......我还以为你小时候多乖呢。”
见明德疑惑的样子，云归便把苏酥用车杀猪的事情又讲了一遍，这次他的笑声大的几乎整个小区都能听见。
“哈哈哈哈哈，我说你们俩啊，还真是对活宝。挺好的挺好的，好久没遇见过你们这么合得来的小两口了。我那儿子跟他女朋友天天吵架，好几次都吵到我这儿来了，哎，烦的慌。”
“吵吵也好，大家在一起的方式不一样嘛，能走下去就是好的。”
明德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
“是也确实是这么回事，所以我现在也不想管他们了。年轻人的事情就让年轻人去折腾吧，我也该干点自己想干的事情了。”
听到这话，云归意识到了明德语气上的变化。
气氛到了，该把话题慢慢往正事上引了。
于是他开口说道：
“明厨，你之前说你失业了，是真失业还是退休啊？你这水平应该很多人抢着要吧？”
明德笑了笑，回答道：
“我今年也才五十多，哪到得了退休的年纪啊----不过也确实是暂时没工作，所以就自称失业咯。”
“那就是还要继续做了，明厨，以后你去哪儿上班？我带她一块儿去尝尝你做的菜啊。”
云归趁热打铁地继续问道。
他心里清楚，今天如果真的把自己的创业计划抛到明德面前的话，对方未必会立刻就答应加入，但是如果能提前打个铺垫，后续的事情就会简单很多。
从现在对方的态度来看，他对自己无疑是认可的，甚至一顿饭的功夫聊下来，两人算得上是相谈甚欢。
继续相处下去的话，成为忘年交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隐晦地提一提自己在这方面的打算。
先不要尝试去招揽他，而是抛出一个次一级的请求。
比如，就说自己的店里现在在招厨师，问问他能不能帮忙把把关啥的。
他信心满满地看着明德，因为他早就知道对方根本就没有确认要去的地方，只要对方主动说出类似于“暂时还没想好去哪上班”之类的说辞，他就能顺着话头聊下去。
到时候，主动权就可以掌握在自己手里了。
明德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然后回答道：
“这一年时间内，我可能不会再出手做菜了。”
云归的瞳孔瞬间缩了起来，他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让自己显得太过惊讶。
苏酥的反应也如出一辙。
怎么会呢？从之前获取的信息来看，他根本没有退隐的打算，甚至都已经开始跟几家有名的饭店在接触了。
怎么突然就不做菜了？
看着两人满脸的疑惑，明德继续解释道：
“本来吧，我是打算要继续干这个老本行的，跟好几家饭店都已经聊过了。”
“但是我又一直在想啊，去给别人做饭，工作上实在是太忙了，根本就没有精力去做做我想做的事情。”
“小子你也看出来了，我这张口闭口都是农村、乡村菜，我是真觉得那口味特别有意思，所以一直想摸索出来。”
“可是怎么做又觉得怎么不对味，渐渐地心思也就淡了。”
“不过今天跟你一聊，我发现个问题。”
“你说你小时候想看看巴豆是不是真的泻药，就把泻药拿给鸡吃了，这叫实践。”
“我缺的就是实践，老是呆在城里，我上哪去实践乡村菜？”
“这才是我做得一直没内味的的关键。”
“所以我打算，既然都休息了，干脆再多休息一年半载的，真正到乡下去转转，去找找味道！”
云归目瞪口呆地听完了明德的这一番话，他跟苏酥对视一眼，心里不由得产生了一个念头。
自己的本意是通过跟明德做朋友来把他招揽到自己这边，但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行动反而促成了明德的转变，彻底断绝了这条路。
卧槽。
是我，坑了我？？？ 。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互相都是最了解的人
既然明德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云归也没有去争取的余地了，于是索性直接摊牌，开口说道：
“明厨，你这个想法我倒是也还挺支持的......就是有点可惜，本来还想着你要是想继续做的话，我还能请你帮参谋参谋的----正好最近跟朋友合伙做了家餐厅。”
听到云归的话，明德也来了几分兴趣，主动问起了云归关于餐厅的规划。
等他听说云归就是时下正火的劳斯莱斯炒饭的制作者时，立刻便笑着说道：
“小子，你这纯属是抱着西瓜找芝麻了，你说，你要是想找个经验丰富的厨子来给你的餐厅把关，还有人比何海洋更合适的吗？”
云归摇摇头，回答道：
“一开始我也想过要找他的，但是人家现在做的风生水起的，干嘛要搭理我啊......”
“这你就想错了。”
明德正色说道。
“以我对老何的了解，他根本就不是能闲的下来的主，天天探店拍他早腻了，上次跟他吃饭他还说过想自己做做餐厅。你听我的，就去问问他，保证你不会空手而归！”
见明德说得坚决，云归也动了心思，当场便答应下来，三人又闲谈了一个来点，送走明德之后，云归苦笑着看向苏酥，后者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你说，咱们这都算什么事儿啊？”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吧。我刚想了想，其实一开始听季风说他一有时间就往别人家里跑、还用柴火灶做菜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他追求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的，只不过当时确实只盯着目标，把这个问题的基础给忽略掉了。”
苏酥嗯了一声，继续问道：
“那现在怎么办，去找何海洋吗？”
云归点点头，一边开始动手收拾桌面，一边回答道：
“也只能这样了，不过如果明德说的情况是真的，找何海洋也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到时候再看吧，明天我先去告诉季风，明德这条线不用跟了。”
“明天不行！明天不是还要跟那谁吃饭吗？李锐，你同学！”
云归这才想起来之前自己跟李锐约好的饭局，不过大周末的还非得抽出几个小时去吃饭，他又好像有点不情愿。
苏酥看着云归的神情，敏锐地感觉到了他的犹豫。
“咋了？你不想去吃饭？”
云归把碗全部丢进洗碗槽，一边刷着碗一边回答道：
“确实不太想去，好不容易到了周末你不用上班，还不能跟你好好呆着，还要抽时间去吃这段饭，觉得挺浪费的----其实要聊什么事情在电话里就能聊明白的，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热衷于见面聊。”
“大概是因为手机上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苏酥帮着云归把刷过一边的碗冲洗干净，然后一一摆放到碗架上。
“他又不是我老婆，聊个天还非得看着我的脸啊。算了，不说这个，我问你啊，你想去吗？”…
苏酥犹豫片刻，嘿嘿笑着回答道：
“说实话，我也不怎么想去，我想让你带我去附近逛逛，这次不要去鬼屋了。”
“那你想去哪儿？”
云归冲掉手上的泡沫，又把苏酥的手抓过来仔细地冲洗干净。
“我也不知道啊，就公园啊、展览啊，到处走走，散散步。不过其实我们可以先去逛了，然后晚上再跟他们一起吃饭，毕竟都已经答应他了，临时反悔不好的。”
苏酥从云归手里抽出手，先是捧住他的脸擦了两把，然后又抽出餐巾纸把他的脸擦干净。
“好吧，那一会儿睡觉之前看看尚海有啥好玩的地方。说实话，我在尚海这么多年了，压根都不知道情侣谈恋爱该去哪。等下，说起这个，你的生日快要到了吧？”
现在已经是一月下旬，苏酥的生日在四月，其实还有小三个月的时间，不过要是按照现在谈恋爱的标准，女生要过个生日很多时候都是从三个月之前就开始计划和准备的，所以云归说生日快要到了其实没什么毛病。
但苏酥显然没有这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