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盘子,没有二斤干豆腐可做不下来!
“慢用哈!我这就给你们盛饭,饺子得等一会儿。”老板把盘子往桌子上一放,转身就要走,服务员是他,厨师也是他,客人点了仨菜,得抓紧做啊。
“师傅!”赵军一边伸手从旁边筷子筒里拿筷子,一边叫住那老板。
“咋了?”
赵军笑道:“那个锅包肉不要了。”
重生以来,一直没下过馆子,倒是忘了东北饭店菜码大。尤其是这年头,更不是一般的大。
“行!”老板很是爽快,到柜台后,带起厚厚的手套,从炉筒子上拿下一个铁饭盒,打开铁饭盒,把里面的米饭往碗里盛。
这年头没有电饭锅,饭馆每天早晨蒸出米饭,都会将其盛出,装在一个个的铝饭盒里。
来客人点米饭了,就把铝饭盒放在炉筒子上热一下。
看着端饭走过来的老板,李宝玉向那柜台上一指,问道:“泡人参那酒,多钱一缸儿?”
“二分。”老板道:二度的高粱酒。”
赵军闻言,回头看了一眼那贴了人参酒三字的酒坛子,心想这年头东西真便宜,人参酒啊,要知道这时候泡酒的参,可都是野山参啊。
而李宝玉说的一缸儿,是那种二两的小茶缸,这价格属实可以了。
“给我来一缸儿!”李宝玉道。
此时宝玉心里难受,不为别的,只是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虽然他没出多大力,但要不是他,赵军也不会把猞猁皮分出一半给他们家。
可他亲爹却从中牟利,而且还是暴利!
当然,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李宝玉一分钱也没捞着。
赵军坐在李宝玉对面,只听李宝玉嘴里念叨着:“真是欺人太甚!岂有此理!气煞我也……”
赵军:“……”
李宝玉这词汇量,他是望尘莫及了。
老板打了酒,放在李宝玉跟前,又问赵军:“小兄弟,你喝点啥不?”
“我不喝。”
“那等我红焖肉哈。”老板说完,又往后厨去了。
李宝玉夹起一筷子溜干豆腐,吸溜一下进嘴,嚼都不嚼,端起小缸儿就喝。
赵军看着就觉得好笑。
李宝玉又吃了口干豆腐,再喝一大口酒,当放下酒时,他仿佛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很严肃地对赵军说:“哥哥,这钱咱们不留了行不?咱们上交!”
“行!”赵军想也不想,当即答应下来。此时他能想象得到,一旦赵有财眯钱、藏钱之事暴露,会迎来怎样的狂风暴雨、狂轰滥炸……
想到此处,赵军眼睛微微眯着,脸上洋溢着笑容,但他突然想起赵有财殴打自己的场景,脸上笑容瞬间消失,但又瞬间浮现。
“哈哈……”赵军忍不住笑出声来,刚要说话,突然看到门口走过一人。
这饭馆门脸不大,就一扇木头门,偏上的位置有一个小的玻璃窗。
刚才就从这个窗户,赵军看见了一个人的侧脸。
他走的很快,他的侧脸在小窗户那儿一闪而过,但赵军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李宝玉背对着门,见赵军往门口瞅,他也回头张望,但那门口早就没人了。
“哥哥,你瞅啥呢?”
赵军皱着眉头,对李宝玉说:“宝玉啊,酒别喝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劫道
“啊?”李宝玉一愣,一脸惊讶地看着赵军。
赵军小声道:“一会儿可能要有麻烦。”
李宝玉闻言,回头往门口看看,虽然此时门口已无人,但李宝玉想起了上次来镇里卖大皮时,发生的一件事。
“嗯,不喝了,多吃点菜。”李宝玉说着,把酒缸儿推到桌角。
饭馆外,对面两趟房中间的胡同里,靠墙蹲着六个人,他们动作整齐划一,都抱着胳膊,并把手伸到另一只手的袖口里。
这时,一人急匆匆地从胡同口进来,那六人中有一人,穿着黄布棉袄,抬头问他:“那俩小子吃饭呢?”
“嗯呐。”来人身穿黑色棉袄,头戴狗皮帽子,眉心有个大痦子,好像三只眼似的。
他道:“这俩小子挣着钱下馆子了,搁里头造呢。”
穿黄布棉袄的男人,抻头往向最里面,看着靠墙角的,另一个穿黑棉袄的人问道:“上次你们跟的也是他俩呗。”
“嗯呐。”这个穿黑棉袄的说:“上次他俩卖的大皮,俺和成子跟去,那俩小子亮刀子了。”
“亮刀子怕啥?”黄棉袄冷冷一笑,道:“亮啥今天也截他。”说到此处,他又抬头,看向回来报信之人,问:“咋的,我听说他俩还带镐把子了?”
“是呗。”报信之人答道:“搁大商店里,我听一个小子说的。”
“镐把子……呵呵。”黄棉袄冷笑,不屑地道:“拿这玩意,小孩儿啊。”
镐把子,说白了,就是根木头棒子。这棒子能接到农具上,可以接到镐头上,接到锹头上,甚至接到锄头上也行。
这几个人,都是打家劫舍的,平日干的刀口上舔血的买卖,镐把子哪能吓得住他们啊?
只听黄棉袄道:“我记着你们说过,他俩是农村的吧?这个点儿,也没有车,我估计他们不能等。咱一会儿就跟着他俩,等出了城,找个没人的地方就下手。”
说着,黄棉袄一拍身旁的光头大汉,道:“老三,完了就看你的了。”
大冬天的剃光头,这老三可是够彪悍的,只见他身穿一件打补丁的蓝棉袄,一脸横肉,凶神恶煞。
听黄棉袄之言,光头老三面露冷笑,伸手从脚旁提起一根大铁链子来。
老三双手抓着铁链子两端,往左右一抻,就听啷声响,他把铁链子抻直。
这根铁链,长约一米二,也不知道拴什么用的,有鸡蛋粗细,看起来分量不轻,要卖废铁,也能值两个钱儿。
老三抓着铁链子两端,将其在身前摇动两圈,一边摇,一边说:“老大,你就看我的吧,不就俩小子么?你看我一链子一个。”
饭馆里。
赵军和李宝玉闷头吃着饭菜,气氛很是沉闷。
他们不是怕麻烦,只是心里有些不爽。
“哥哥。”李宝玉拿起老板送的大葱,在大酱碟里蘸了一下,然后狠狠咬了一口葱白,问道:“你说,能不能是猞猁皮也涨价了?”
“这玩意涨啥价?”赵军摇头,道:“这玩意比大皮还少,他那商店一年也收不着几张,没有价。你没看么,咱卖一张,那男的就得打个电话问问。”
说话时,红焖肉上桌了。
看着那枣红色的红焖肉,李宝玉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他们不缺猪肉吃,但他们吃的都是野猪肉。而野猪,很少有肥肉。
这年头,肥肉远比瘦肉受欢迎。
而且,野猪肉远没有家猪肉好吃。
“老板,给我们整两瓶汽水。”赵军想了想,还是要了两瓶汽水。
“好嘞。”
“再来俩勺。”
接过汽水拿过勺,赵军和李宝玉用小瓷勺往碗里盛了红焖肉,然后使勺拌饭,使勺往嘴里喂。
这肉吃着爽。
二人就着两个菜,吃了一屉蒸饺、四大碗米饭,喝了四瓶汽水。当开始打饱嗝,而不是汽水嗝的时候,桌上已杯盘狼藉。
赵军叫老板算账,老板过来一看,道:“酒二分、四瓶汽水两毛、四碗米饭……”
说到此处,老板望向赵军,问道:“有票吗?”
“没有。”赵军说:“我都给你钱。”
老板点点头,继续算账。这年头,在外面吃饭,不但要钱,也要票。
但这都已经是八七年了,物资不像以前那么短缺。在这国营饭馆,没有票,给相应金额的钱也是可以的。
老板算了一遍,赵军和李宝玉一共消费两七。
赵军从里面拿出一卷钱,从里面数出三块钱,想了想又对老板说:“再给我拿四瓶汽水。”
“啊?”老板一愣,心想这二位都吃完了,还要汽水干啥?要想喝,一人一瓶,有两瓶也就可以了,这咋一要就是四瓶呢?
赵军道:“我们带走。”
“带走啊。”老板恍然大悟,道:“你在我这儿喝,我就没收你瓶钱。你这要拿走,那每个瓶子你得给钱瓶钱。”
“行。”赵军把三块钱撂在桌子上。
这时,老板左右手各掐两瓶汽水走来,把汽水放在桌上,又从兜里拿出三个一分的硬币,递给赵军说:“下次你们要来,把瓶给我带回来,我退你们两毛钱。”
“好。”赵军一笑,冲李宝玉摆手,指着四瓶汽水说:“把这都装你兜子里。”
李宝玉看着赵军,问道:“拿它干啥呀?”
赵军道:“出来一趟,也没给咱弟弟、妹妹买啥,拿回去给他们一人一瓶。”
东北这时候的汽水,没有首都的北冰洋那么好喝,也就是带汽的甜水。
但就是这个东西,山里都没有。
一是山路崎岖,运输不便,整不好磕碎了就赔了。二是生活水平低,很多人给孩子买两分钱的糖球,都得寻思、寻思,才有可能掏钱。
李宝玉闻言,便拿过汽水往挎兜子塞,当他装了三瓶,拿起第四瓶时,突然停住了。
“咋的了?”此时赵军已经把麻袋卷拿起,横着夹在腋下,正准备往外走了,却见李宝玉这般作态。
李宝玉道:“把这瓶退了吧,如海不用。”
“你快给我装上!”赵军推了他一把,二人往饭馆外走去。
二人出了饭馆,一路出了永安镇,沿着道路往家走。这个时候,前面、左右可都没有人了。
只有身后,跟着七个人。
赵军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他回头看,那七个人突然加快了脚步。
赵军拍了拍李宝玉,二人转过身。
那七人齐刷刷停住脚步,停在赵军和李宝玉对面大概八米之处。
“啷……”光头老三一甩胳膊,一条铁链飞出,垂在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