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赵军就算要难为人,也是难为他杜春江,而不是这些的普通工人。
既然现在杜春江服软,那么表面上就可以放过他了。
赵军说完,便把胯兜子一摘,一手拿着尺杆子,一手拿着好锤子,胳膊底下夹着帐本子,走到愣堆前,开始了工作。
这一上午,赵军走到哪儿,杜春江就跟到哪儿,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是安安静静地陪着赵军检尺。
赵军也不理他,任他在一旁杵着,眼看着忙活到了中午,杜春江才对赵军说:“赵技术员,这都中午了,咱上我那窝棚里吃口饭呗。”
赵军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把尺杆子、号锤子交于一手,然后抬手冲着窝棚那边一指。
“哎,哎。”杜春江见状大喜,赶忙在前带路,带着赵军进了他的窝棚。
看着赵军、杜春江远去,冷堆场一众工人纷纷议论,这小技术员牛啊,来了两天就给杜把头治的卑服的。
但也有说杜把头是贱皮子的,人家刚来的时候,给人家脸子看,见斗不过了,就装孙子。
进到窝棚里,杜春江请赵军上炕,然后他自己在炕下忙活,烧水沏茶。
待把茶缸放在赵军面前以后,杜春江又从旁边捧过一个木头箱子,打开箱子拎出一个网兜,网兜里装了十来个苹果。
这在眼下可是新鲜玩意儿。
杜春江上炕,伸手把赵军放在炕上的挎兜子拽过来,不容分说地就把苹果往挎兜子里面塞。一边塞,他还一边说:“这是过年前儿,我搁山下镇里买的呢。挺甜的,赵技术员,你拿回家澹澹嘴儿。”
“行了,先放着吧。”赵军说道:“这兜子也先扔你这窝棚里吧,下午我还得检尺呢,这要背出去,苹果不得冻了么?”
赵军这么一说,就代表着他愿意收杜春江的东西,杜春江顿时喜笑颜开。
这时,杜春林推门进来。在他后边,还跟着一个老头。
俩人手里端着大盘子,把盘子往桌子上一放,只见一道菜是小鸡炖土豆,一道菜是红焖熊掌。
杜春林冲赵军点了点头,不等赵军回应,便转身又带着老头出去了。
不大一会儿,俩人又端着两道菜进来。一道菜是扒肘子
,一道菜是酱焖林蛙。
把菜放下,二人再次去而复返时,端回来的是牛脸炒大葱和拌冰糖萝卜。
放下菜后。二人又出又进。这次。他们端回来的菜是炖三片和酱焖杂鱼。
杜春林放下盛酱焖杂鱼的盘子,才对杜春江和赵军说:“大哥、赵技术员,菜齐了,你们慢慢吃。”
“行了。”杜春江说。:“你俩先出去吧。”
“好嘞。”杜春林转身离去,并把窝棚带好。
这时。赵军和杜春林坐在炕桌两边,炕桌上满满的摆了八道菜。
这比前天江富安排徐宝山那顿饭,还要硬。
这不是说江富不用心,而是那天徐宝山突然位临,江富没有准备,比较仓促。而今天这顿饭,杜春霖足足准备了一个晚上。
而这八道菜,可是够硬的。
红焖熊掌、酱焖杂鱼就不多说了,这都是山里菜,农家做。分量大、滋味足,下饭、下酒都是美味。
扒猪肘子,用的是野猪肘子,太瘦,没肥肉,也没有颤悠悠的肉皮,这个吃起来没什么意思。
当然了,这话在这年头,怕是只有赵军敢说。
牛脸炒大葱,倒是新鲜玩意。
牛脸就是牛头肉,烀熟了切片,加酱油与大葱翻炒,一块牛脸入口,有筋、有肉、有皮,口感极佳。
前天在江富那里,吃了小鸡炖蘑孤,今天杜春江请吃的是小鸡炖土豆。赵军把那土豆夹碎了,和着鸡汤往米饭里一拌,那滋味没谁了。
至于素菜,完全是凑数的,炖三片是干豆腐片、土豆片、胡萝卜片,炖的烂湖,若是没有其他菜比较,这也算道硬菜。
不得不说的是,那冰糖萝卜拌的清脆爽口。
冰糖萝卜,这是东北的叫法,在外边儿,这种萝卜叫心里美。
这种萝卜,外面一层青皮,削了皮,里面是紫的。切成丝,使白糖一拌,甜丝丝,清脆爽口。
而这一桌子八道菜,最让赵军喜欢的是那酱焖林蛙。
一个圆盘子,盘底是浓浓的汁,汁里有细细的葱丝。上面躺着一个个林蛙,它们全都肚皮朝上。看那林蛙肚皮,个个带着斑斑黑点,这就是东北人口中的母豹子。
母豹子和公狗子不一样,母豹子肚子里有油,大补。而且,肉嫩味美,鲜不让飞龙分毫。
这大冬天的,得抠多少冰窟窿,才能凑出来这么一盘母豹子啊!
第二百一十四章.赵小咕咚
八道菜,哪怕是那冰糖萝卜,就因为是使白糖拌的,在这年头也称得上是道硬菜。
不得不说,这杜春江认错的态度真是不错。
见菜上齐了,杜春江从炕上下地。
他打开之前装苹果那个木头箱子,从里头拿出一瓶55度的绿瓶西凤酒,回到炕上对赵军笑道:“赵技术员,这酒不错,咱们喝点儿呗。”
在杜春江期待的眼神中,赵军摇了摇头,道:“杜把头,我不会喝酒。”
赵军此言一出,杜春江脸色微变,但却听赵军又说:“杜把头,我是真不会喝酒。你这给我准备了一桌子好菜,我就多吃点儿菜吧。”
“好,好。”听赵军这么说,杜春江瞬间面露喜色,把酒瓶放在一旁,右手摊开,在桌子上一划,示意道:“赵技术员,以后咱们就在一起工作。我老杜以前有什么做的不对的,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这桌子菜,算我给你赔罪了。”
“好说。”赵军点了点头,拿起自己面前的快子,夹菜就吃。
赵军不喝酒,只喝杜春江之前给他沏的茶。而杜春江呢,他也没喝那瓶西凤,而是倒了一杯小烧,一边喝,一边陪着赵军。
大多的时候,都是杜春江说,而赵军就是闷头干饭。
“杜把头。”突然,赵军抬头,喊了杜春江一声。
“哎。”正在想事情的杜春江,连忙把已经碰到下嘴唇的酒杯放下,然后对赵军说:“赵技术员,咋的了,你还需要点啥?”
“我啥也不要了。”赵军道:“我就是想跟你说,那个蒋金友和我请假了,说他回家待两天,过两天还得回来。杜把头,你还得让他干啊。”
“哎,哎。”杜春江忙道:“赵技术员,你说咋地,就咋地。咱们77愣场,大事小情都你说了算。”
“啊,这好。”赵军闻言,笑道:“那既然如此,我有个事儿,想跟杜把头你商量、商量。”
“哎,赵技术员你说。”一听赵军当真有事,杜春林可不敢说你想咋地就咋地了。
赵军道:“我听我蒋哥说,现在没有人跟他搭伙了,正好我屯子有个哥,一直搁家里闲着,我寻思让他过来,跟着蒋哥搭个伙。”
杜春江闻言,虽然心里百般不愿意,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说:“行啊,那太谢谢赵技术员啦。正好我们愣场却人手呢。”
赵军澹澹一笑,道:“杜把头,既然你这么给我面子,那我就告诉你个事儿。”
“啥事儿啊?”杜春江还真有些好奇了。
只听赵军道:“你弟,杜春林应该和你说了吧。那天跟我在一块儿的,有个老爷子,要拿枪打他。”
“啊。”杜春江随口应了一声,心里却不明白赵军为什么要提这个事儿。
昨天他不知道赵军身份的时候,还以为那老头可能是赵军的爷爷。但知道了赵军的身份以后,他还特意找人问了,赵大师父家里没有那么大年纪的长辈。
于是杜春林猜测,赵军和徐长林应该是一个村子的,一起上山打猎。
他不相信今天自己都已经把姿态摆地这么低了,赵军还会因为一个不相干的老头,跟自己兄弟过不去。
见杜春林不言语,赵军也不管他心里怎么想的,只笑道:“这老爷子姓徐,叫徐长林。他,你可能不认识。但他有一个侄子,叫徐宝山。”
“徐宝山……这名字咋听着这么熟……”杜春江突然愣住了,握着酒杯的手一抖,就听咣当一声,酒杯磕倒在桌子上,杯中酒洒了一炕桌。
“你看我这……”杜春江忙去找抹布,七手八脚地擦着桌子。
赵军也不去管他,自顾吃着母豹子就大米饭。等吃饱喝足以后,杜春林再领那老头进来捡了桌子,赵军就躺在杜春江的炕上休息。
就在赵军迷迷湖湖要睡着时,杜春江凑到他
跟前,小声对他说:“赵技术员啊。”
“嗯?杜把头你说。”赵军微微抬起眼皮,说道。
杜春江道:“咱愣场的活儿都不着急,你歇够了再干就行。我呢,有事儿,我先出去一趟,下午就不陪你了。”
“嗯,去你的吧。”赵军无所谓地摆摆手道。
杜春江:“……”
杜春江从窝棚里出来,正好碰见捡桌子回来的杜春林。这时,杜春江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抬腿就给了杜春林一脚。
“二哥!”杜春林感觉自己今天忙前忙后,伺候的都挺到位啊,此时突然挨了一脚,心里有些不爽
“你给我闭嘴。”杜春江喝道;“你知不知道你给我惹***烦了?”
“咋的了呀?”杜春林一头雾水地问道。
“少TM废话,赶紧给我套爬犁。”几分钟后。杜春江着急忙慌地赶着马爬犁,冲出了77愣场,留下了仍然一脸茫然的杜春林。
四个多小时以后,眼看着要到愣场收工的时候,杜春江才赶着马爬犁又回来了。
一直在愣场里,忐忑不安等候的杜春林见状,连忙上前从杜春江手里接过马缰绳,问道:“二哥,我问你,你也不跟我说,到底咋的了?”
杜春江脸色灰败,愤愤不平的道:“可TM让他给我坑惨了。”
“谁呀?”杜春林问道。
杜春江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却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看了看周围,问道:“那小技术员呢?”
他话音刚落,就见赵军一手拿着尺杆子,一手拿着号锤子,从愣堆场的方向走来。
见着杜春江,赵军问道:“杜把头回来啦?”
“回来了,回来了。”杜春江向赵军迎来,赔笑道:“赵技术员,你这是要下班儿啦?”
“嗯呐。”赵军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往左右一看,说道:“哎,我那胯兜子呢?对了,好像还在你的窝棚里呢。”
“啊!”杜春江反应过来,忙道:“赵技术员,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拿去。”
杜春江说完,便一路小跑着进了自己窝棚,等他进到进到窝棚里时,看见赵军的胯兜子正躺在那炕桌上。
这挎兜子里鼓鼓囊囊的,装的是他之前给塞的苹果。而在挎兜子旁边,还摆着一瓶西凤酒。
“我TM!”杜春江骂了一声脏话。但又无奈地摇摇头,拿起西凤酒,塞进了挎兜子里。
等杜春江拿着赵军的挎兜子从窝棚里出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挂上了笑容,他来在赵军身前,亲自帮赵军背上挎兜,笑道:“赵技术员,你慢走。”
赵军挥了挥手,一路走出愣场大门。
目送赵军离去,杜春林凑到杜春江身旁,小声问道:“
二哥,是不是这小子阴咱们。”
杜春江摇摇头,道:“老三,你给我听好了。”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