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这边尝试气管插管，每次都抽出了淡黄色的液体，还有血块。
而这时，许秋的注意力已经放在了病人的胃管上。
“这胃管，不对啊……”许秋下意识地说道。
上面有不少棕褐色的物质，可能是食糜，胃管里还有药和饭？
护士抬头看了一眼，“许医生，上午病人是没吃早餐就送来抢救的，他在下级医院就洗过胃了。”
许秋恍然大悟。
他赶紧插入管子，重新给病人吸痰。
果然全是血块！
又试着做气管插管，一直贯入右肺中。
咕咕咕
一股黄色的液体从里面喷了出来。
许秋又用同样的方式进入左肺，随即再次涌出淡黄色液体。
“这哪里是洗胃啊。”
许秋全明白了。
下级医院想做洗胃，但操作失误，反而把两个肺给洗了一遍！
“准备上抢救室吧病人家属来了没有？”许秋回头看了一眼。
“我医生，我在这里。”病人的妹妹焦急地喊道。
许秋有些为难。
一个小姑娘，可没法承担起签字的责任。
何海压低声音道：“联系不到病人的家属，我们打电话过去，那边也一直不肯接。连办理入院都是我们破格办的，代替签字的是王平主任。”
“先抢救吧，来不及了。”许秋快速说道。
……
“准备氟马西尼、咪达唑仑，还有各类抢救药物！”
抢救室里，许秋正在紧锣密鼓地安排着。
病人也终于推上了抢救床。
“一支氟马西尼！”
许秋话音刚落，护士就利落地推入药物。
与此同时，许秋叫来了几个男医生，“按住他，可能一会儿会突然有反应。”
周华、何海等人这才上前稳住病人。
等一支药推完，病人还是没什么反应。
何海则满脸不解，这是要干什么，也没见有动静啊。
就在这时，许秋伸手按了按病人的眼眶。
轰！
下一刻，病人仿佛被触发的弹簧，整个人爆发出巨力，差点从病床上跳起。
幸好周华、何海等医生早就做好了准备，才堪堪地将这名十七八岁的男孩压制住。
“像一头牛！”
“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如此……”
何海却是震惊不已。
氟马西尼，这是苯二氮卓类药物过量时，中枢作用的特效逆转剂。
“还真是苯二氮卓中毒？”何海吃惊不已。
苯二氮卓是常见的镇静、抗焦虑、催眠药物。
但一个小孩，从哪儿搞来这种药的？
“还有一个问题，抽搐。”
抽搐是没法用苯二氮卓解释的。
而此时，许秋快速重新做了个洗胃，又给病人置管，同时下令道：“再做一个血液灌洗，转入监护室！”
护士赶紧忙活去了。
何海走来，“为什么又做血液净化，不是都明确是苯二氮卓了？”
许秋摇头：“血药浓度没出结果，抽搐无法解释，肯定还有别的药物过量。”
很快，病人开始了血液净化。
他的抽搐也逐渐缓解，一下子就牛转过来了。
不久后，检验科那边终于加急赶出了结果：送检血液中有地芬尼多、苯巴比妥。
送检尿液中检测到地芬尼多、苯巴比妥……
这一刻，急诊科众人有一种拨开云雾见光明的感觉。
“竟然是地芬尼多？”
“晕车药！”
“早有征兆啊，这两兄妹是来城市探亲的，他们可能没坐过这么久的车，晕车严重，所以吃了大量的晕车药！”
“许医生的判断太牛了，我之前还想着是不是其他原因，结果还有晕车药过量不做这血液净化，病人可能还在危险之中！”
办公室里，众人都觉得长见识了。
基层医院做洗胃插进肺、插进颅脑的例子并不算少，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碰到。
再晚一点发现，病人可能发展成肺水肿，甚至成肺炎了。
……
当天下午，医院这边就选择了报警。
警察最终根据电话，找到了兄妹两的父亲。
父亲来时，许秋正在查房。
医院病房的隔音并不好。
这是为了出现状况时，医生随时发现预警。
因此，他能很清楚地听到门外兄妹两父亲的电话声。
“萍儿，那我也没办法啊，谁知道这两娃能从乡下找到这里来……”
“我可不管。有他俩在，我不可能和你结婚的。”
“我这不是已经把他们送到乡下去了吗，萍儿，我就看这一次，付完医药费，我就把他们赶回去！”
“这次喊你，下次再喊你，我们还过不过二人世界了？你看着办，他两要是还在，我就跟我爸说，你早点离开公司，跟你这两小孩回乡下过吧！”
“总不能让他们死吧！”
第184章 破碎的家庭，被抛弃的孩子
这一刻，面对自己抛妻弃子，换来的爱人，这位三十多岁的男人沉默了。
某一个瞬间，他真的有了杀了自己两个孩子的念头。
若非这两个拖油瓶，或许他早就再婚，跟如今的女朋友过上了优渥的城市生活。
“程鑫，你仔细想一想，我家里有一个公司，长得也不赖，你二婚带两娃，我不就图你对我好？如果你还让这两小孩烦你，那就滚吧。我对你够好了！”
嘟嘟嘟
随即，病房里是长久的沉默。
当程鑫推门进入病房时，他重新摆出一副笑脸，“你两怎么来了，不是说了，平时我主动给你们打电话，尽量不要联系我吗？”
病床旁，妹妹缩在角落，惊恐地望着这个走进来的男人。
今天以前，在她的印象里，父亲总是那个带着笑意，英俊潇洒的人。
痞坏的气质，这是很多少女青春期时的幻想。
但这一刻，她只觉得恐怖！
原来在他的眼中，自己和哥哥只是拖油瓶……
床上的哥哥已经苏醒，他见到程鑫进来，犹豫了很久，还是喊了一声“爸”。
同时也握住了自己妹妹的手，让她不要哭。
“你们两，真是我很忙的，等我过年再回来看你们啊。”程鑫责骂了几句。
男孩点了点头：“你帮我交一下费用吧，给我们两一点路费，我们就回去了。”
程鑫听到这句话，脸上涌现出一抹惊喜，生怕两人反悔似的，赶紧从皮包里抽出了几张百元大钞。
“够不够？”
“一人两百，自己买点东西回去！”
程鑫一如往常，把钱塞进了兄妹两手里。
只是这一次，妹妹只感受到一股彻骨的寒意。
她终于读懂了父亲的这个动作。
以往的无数个春节，父亲临走前都会塞几百块钱在她手里。
当时她小，只以为父亲有太多苦衷，给这份钱是因为爱得深沉。
此刻她才切身地体会到，原来，对方只是想用这种行为来填补自己内心的愧疚与不安。
“我去缴费，你们出院了就赶紧回去。”
程鑫甚至都不问兄妹两突然来找他是为了什么，交代了两句，就逃也似的离开的。
……
病房里的气氛变得格外折磨。
“咳咳小娃儿，成年人嘛，总有难处，你们也不多要想了，回去好好读书嘛！”这时，隔壁床的一位老大妈看不下去了，劝了一句。
另一边的大爷骂道：“狗日的，什么难处！就是吃软饭去了，嫌自己的孩子是拖油瓶，两娃，你要不嫌弃，可以跟爷爷我住着，我在城里有好几个房子，也没个子孙，供着你两上完学！”
这时，此前一直保持着冷静的男孩，在听到陌生人释放的善意时，终于也克制不住情绪了，捂着被子哭了起来。
好一会儿缓过来后，他起身朝两人鞠了鞠躬，道：“不用了，谢谢爷爷，谢谢你们关心。”
“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