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个没带来，但那个黑眼圈的医生叫我今天叫家里人拿过来，我就给拿来了……话说回来，昨儿个那医生怎么看上去死得比我还早？”
不用想也知道，老大娘说的是王凡。
这家伙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当年给许秋做阑尾炎手术时，还当场昏迷了，才促成了许秋留任临医的美事。
这两年临医蒸蒸日上，王凡的收入也越来越高，但比之前更拼命了，练缝合，做微创，还跟着何海做肠道急重症的急诊，越发熟练。
不过，在许秋到来之前，他还在介入科待过几年。
介入科……这个科室懂的都懂，是一个狂吃射线的地方，一般情况下只有已婚已孕的能上台做介入手术，不然担心生殖细胞被射线给畸变了。
即便是许秋，在教授介入科做心脏介入的几台手术后，也很少碰了。
就算他想要碰介入手术，懂行的介入科主任、王院长，乃至于傅清、卫生部部长等人，都坚决杜绝许秋涉足、
毕竟这条大腿活多久，临医就能风光多久。
他的寿命，跟医学界出现多少突破是挂钩的……
介入科？
不要也罢！
而且，要论明面上主任最多的地方，也一定是介入科。
毕竟这里的医生，二十多岁就开始秃头的一抓一大把，放眼望去全是主任级别的地中海，看上去就比其他科室更有实力。
王凡整天顶着个黑眼圈，除了他自己拼命三郎的工作方式，也有一部分是在介入科吃了几年射线的原因。
不得不说，老大娘的攻击性是十足的。
许秋很认可。
他接过老大娘家属递来的病历，翻到了新近的一次就诊。
确实诊断了便秘，也针对性地给出了开塞露等药物。
但，给了开塞露后，为什么会越来越严重？
许秋继续问道：“大娘，你说的更难受，指的是什么？”
老大娘一脸看傻子的表情：“当然是拉不出来！以前我蹲在马桶上，多少能挤出一点，用了开塞露，一点都没有了，肚子也越来越大，再不治好我都要炸了！”
一旁的儿子虽然习惯了老母亲的毒舌，但听到这话表情还是有些微妙。
真你吗炸了？
记得投为爱发电！
第901章 肛门里的奥特曼
“妈，你少说两句……这可是许医生！”
自家老母亲不知道许秋的名声，但儿子还是懂的。
史上最年轻医学院士，国内最顶尖的医学专家……换成其他行业，这种人他们普通人根本就接触不到，也就医生能了。
“反正开塞露不管用，医生你快寻思寻思，不行就做手术，赶紧帮我掏出来，我肚子胀得慌！”老大娘接着说道。
许秋表情越来越疑惑。
不应该啊！
看病人的病历，之前也就是个便秘而已，而且也不算严重。
开塞露就算没什么用，也不至于加重病情吧……
但现在病人都往低位性肠梗阻去考虑了，显然比先前恶化了很多。
毫无缘由的恶化……
许秋愈发觉得不对劲，让病人敞开肚子，绕着脐周按了一圈。
“痛。”
“这里也痛！”
“什么感觉？感觉有人在按我！”
“……”
许秋嘴角扯了扯。
背后的护士都快绷不住了，死命咬着嘴唇，把这辈子的悲剧都回想了一遍。
老大娘的儿子默默地转过身去，没脸见人啊……
说实话，摊上这种性格的老母亲，他宁愿相信自己得癌症了，也不相信她会患癌。
嘴上瘾了的时候，路过的狗都得被她骂两句。
他要是癌症，宁可当场死了，毕竟叨叨逼真的太烦人了……
病床旁的许秋选择封闭了自己的听觉。
他不敢太用力，病人的腹部像是怀胎八月一样鼓胀，一根根起伏的肠道线条，甚至能想象出病人粪便的形状……
屎壳郎狂喜。
但许秋就没有这么开心了。
病人的表现太矛盾了。
极其严重的肠梗阻表现，但其他临床症状却很轻微。
类似的疾病，许秋立刻就想到了支原体肺炎和病毒性肺炎。
支原体肺炎和病毒性肺炎也有一个非常显著的特点。
重度的咳嗽，以及轻微的肺部体征。
但消化系统却没有类似的疾病，因而这种矛盾的表现让许秋很是不解。
许秋皱着眉头，接着往下按。
等按到王凡提及的坚硬肿块时，他的表情怔了一下。
这触感……
确定是肿块？
即便是长时间梗阻的粪便，也不见得有这种硬度。
反倒更像是一块骨头。
前脚刚送走一个甲状腺下边长了畸胎瘤的，这会儿不会又冒出一个长出骨头的畸胎瘤吧……
许秋想了想，又觉得不对。
如果是畸胎瘤的话，病人的症状应该很明显。
他想了想，突然想起病人之前说过的话，原本还一团浆糊的脑子突然就清晰起来了。
许秋沉吟两秒，问道：“你之前说用完开塞露很难受？”
“难受得紧。”
“剩下的开塞露呢？”
“哪还有剩下的，我就买了两瓶，用了两次就用完了。”
两次……
小护士嘴巴张成了O型，这是人的屁股？
这么生猛的剂量，竟然还便秘，你的屁股比嘴还要离谱啊！
许秋则面不改色，他已经猜到了答案了……
做好心理准备，许秋继续问道：“你是怎么用的。”
“还能咋用，你这娃怎么尽问这些傻问题，就塞进去呗！”
“用完的瓶子呢？”
“什么用完的瓶子，我都塞进去了。”
此言一出，原本还有些嘈杂的病房瞬间就安静了。
护士、病友，以及老大娘的儿子几人都瞪着眼睛，一脸惊恐地望着病床上的老大娘。
吱吱
许秋的手扣着床边的架子，因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所以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但身后的其他人，表情比笑声要快，不知道谁先笑了一声，紧跟着其他人也憋不住了，整个病房都笑成一团。
“卧槽，你直接把开塞露连药带瓶塞进去了？”
“难怪越用越难受，开塞露给排污口给堵住了啊！”
“笑得我柰子疼，我要发朋友圈哈哈哈哈！”
“人家是内用和外用弄混了，好家伙，大娘你这外用搞成内用，也太离谱了一点！”
“这是真内用了。”
“……”
几个病友笑得快要岔气了。
护士也很想笑，但想到自己有可能被投诉，接着连忙联想到自己还要值夜班，第二天还有连续四十八个小时的班要值，脸上快要浮现出来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痛，太痛了！
难怪会这么硬……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肿块、肿瘤。
触诊到的，是开塞露的瓶子。
我就说医生得多上临床，多查房多问诊吧……
王凡这家伙，估计是被这老大娘骂怕了，接诊的时候询问得不够仔细。
问出开塞露，再问出怎么用的，这事就简单很多了。
不过，也不能完全怪王凡。
这算是常见的思维误区。
没有人会往“病人把开塞露全部塞进去了”这种离谱的方向想，哪怕是许秋，也是几次察觉到不对劲，最后确认极重的肠梗阻体征和很轻的临床症状不符合，断定肯定有什么环节出了问题。
这才抽丝剥茧，找到了症结。
换成一般医生来，也不可能想到这一茬去……
结束复杂的心理活动，许秋松开了抓得发白的指节，起身对护士道：“让王凡过来，做个肛门镜，看能不能取出来……”
辛苦你了小王，虽然你已经不掏粪很多年，但这种活除了你没人能干。
倒不是许秋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