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上可是想划掉名字？可以让小仙代劳的。”
阎罗王试探性地问道，却只见砚无归拿起判官笔，摇了摇头，轻笑一声：
“本座早就死过数次，长生不过尔尔，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砚无归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天庭，这下子不仅是阎罗王有些拿捏不准砚无归的主意，太白金星和太上老君也有些茫然。
你不想长生的话，要生死簿和判官笔干嘛？
干嘛？当然是给气运之子一点小小的礼物。
砚无归手指微微一动，生死簿就哗啦啦翻开，最后停在了一页，上面小小地写着“安拾音”三个字，不是很起眼。
提笔，落笔，安拾音的名字被划走，随后“罗言”的名字也被划走。
阎罗王只是偷偷用余光观察着这一切，不敢吱声，尽管砚无归现在的举动不合规矩。
但无奈现在的天界至尊就是砚无归，他说的话就是规矩。
做完这一切之后，暗红色的死气又将两件宝物完好无损地送回到了阎罗王手中。
嗯，第一件事完成。
砚无归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太上老君，太上老君就佯咳几声，向前走了几步，将如来所做的“恶行”一件一件说了出来，先前这些妖怪们只是大概知道一些，没想到内里的骗局如此丑恶！
太上老君说完之后，台下的众仙与妖怪全都脸色苍白。
好大的一场局，甚至他们的先辈们都一直活在如来布下的骗局之中。
“往后再无取经之事！”
此话一出，下面就好像炸了锅一样开始议论，砚无归也不急，就这么看着他们。
“这……那这次的取经人要如何？”
“之前的那些人全都被唉，我还挺喜欢之前的一位取经人的。”
“没想到如来竟是这般作恶多端之人。”
“尊上功德无量。”
……
议论声四起，许久过后，渐渐消停了下来，他们都看向了砚无归，等着砚无归的处理办法。
“往后妖不得在人境使用妖术，违者打入天牢，其次就是……本座还有一些私事。”
砚无归说到“私事”之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倏然笑了笑，看着他的笑容，这些妖怪们全都毛骨悚然。
天尊，要不您还是冷着脸吧？笑起来有些人。
随后，他们就听着砚无归给他们的吩咐，脸色逐渐变得古怪了起来，有些妖怪甚至还在努力憋笑。
天尊，您这么对那位行者牌的取经人真的好吗？
第190章 我会看着你的
夜阑人静，青色的天空犹如宝石一般澄澈，无数繁星点缀其间，星光洒落，苍茫大地显得朦朦胧胧。
暗言躺在床上睡着了，只不过他的眉头紧锁，似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他梦到了两千五百年前，他想要去天庭讨个公道，结果被压在了五指山下。
无尽的黑暗，只有他与一位取经人作伴。
除了砚无归外，还有三位取经人，其中“八戒牌”的取经人没有恢复记忆，还在凡间，就只有一位叫做“封咛”的女孩与他被压在山下。
暗无天日，只能依稀看到一点光影。
在漫长的日子里，封咛都在和暗言讲述着自己过往的经历。
她并不想成为这取经人，尽管她没有家人，但她有很多的朋友都在等着她回去。
“罗言，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取经呢？这世间的稳定与否一定要我们承担吗？”
封咛说着，暗言不语。
封咛很健谈，看着只有七八岁大小，但容貌相当可爱，尽管暗言根本看不到，也能猜测她平日里絮絮叨叨那些美好回忆的时候，定然会掀起犹如桃花般灿烂的笑意。
暗言很少回复她，她仍旧是每天都找新的话题和暗言说，有时候一个话题能重复说好几天。
如果不找点话题的话，她会闷死的。
尽管这里没有食物，取经人也是不会饿死的，但他们现在处于凡人之上，神仙之下，在这种地方还没有食物，早就瘦骨嶙峋，暗言更是饿得胸膛上都能看到那清晰的肋骨，头发乱糟糟的，犹如杂草一般凌乱。
“砚无归。”
暗言呢喃着，双手死死抓着地，手指被划破也毫不在意。
他眼中满是恨意，掠过一抹阴鸷之色，如刀锋凌厉。
他一直都认为是砚无归，才让他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他恨天庭，更恨砚无归。
直到有一天，封咛不说话了。
实际上，封咛已经好几天都没有找暗言说话了，只不过暗言如今才发现。
难不成……是死了？
事实上，封咛死不死暗言都不在乎。
“你还在吗？”
暗言试探性地问道，以为不会得到回复，偏偏那边传来了虚弱的声音。
“罗言，吃了我吧。”
罗言顿住，没想到封咛居然说这些话，他睁大布满血丝的双眼，脸上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就看到封咛通过一个很小的洞，将手指伸了过来。
这个洞，是这几天封咛用手一点一点抠开的，可以看到她原本白皙稚嫩的手掌，早就变得破破烂烂。
“罗言，吃了我，你就能出去了。”
封咛虚弱的声音传来，那手指头也好像白骨一样，令人看着生寒。
罗言撇过头，眼底泛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厌恶。
他可是行者，他可是那位齐天大圣的接班人，怎么可能靠着这种手段逃出困境？
“罗言，求求你，吃了我吧。”
封咛的哭声传来，一下一下的抽泣声就好像击鼓一样敲击在了罗言的心里，封咛苦苦哀求着，她在这个地方待够了，一眼都望不到头的黑暗，无尽的被囚禁的生活，她受够了。
“够了！”
暗言终究是恼火了，他那凌厉的目光扫视而过，眼神中透露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恶。
“我可是取经人！”
封咛的哭声戛然而止，暗言心中烦躁，干脆不理她，继续在心里咒骂砚无归和天庭。
半晌后，封咛那边传来了低低的笑声。
“取经人？哈哈哈哈，罗言，我之前找你聊天也不过是想骗你亲近我，我好吃了你离开这里，你没上当，原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你到现在都没有看透！
我们哪里还是什么取经人？不过就是被丢弃的一条狗！天庭的狗你知道吗？现在他们根本不会来理会我们！我们会在这里待一辈子！待到死！”
封咛忽然朗声大笑了起来，暗言想反驳，但话到嘴边滚了几圈，又觉得难以反驳，干脆又咽了下去，只不过他心中愈发烦躁。
“罗言！吃了我！给我一个解脱！我要离开这里，我要离开这里！”
封咛往日里甜美的形象被完全打碎，她疯狂叫喊着，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她发了疯似地用手指抠着那一个小洞，希望能把整条胳膊都给暗言递过去。
封咛的双手早就血肉模糊，几乎是用最后的力气挖着石头，那个小洞以肉眼都不能轻易察觉的缓慢速度变大，暗言的眼角也开始泛红，眼底的红丝渐渐扩张，眼眶湿润。
砚无归虽是暗言的“仇人”，但也算是“精神寄托”，就是靠着对砚无归的恨意，罗言到现在都没有疯，但封咛先疯了。
“罗言！求求你，你吃了我好不好，我想死，求求你了。”
发完疯后到封咛似乎是累了，她又神经质地低声下气求着暗言，手指拼了命地朝着暗言那边伸去，对手上的伤口不管不顾。
取经人，万物不可取其性命，但同为取经人的暗言可以。
暗言说到头来也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屁孩，他在黑暗的环境中感受到了封咛的手抓住了他残破的衣服，他的嘴唇艰难蠕动着，喉头发紧，嗓子里仿佛着了火，干涩难言。
听着封咛时而哀求时而怒骂的声音，暗言想要捂住耳朵，却做不了，只能疯狂想一些别的东西，然而那尖锐刺耳的声音就好像一根钢针刺进了他的脑海之中，让他不得不听。
“罗言！你也配做行者！你不过是一个可怜虫，被天庭抛弃的狗！怪不得那邪僧不要你，都能自己取上真经，你这种废物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哈哈哈哈哈，求求你，求求你了，帮我这么一次，我想死，快吃了我哈哈哈你个废物。”
封咛的声音就好像魔咒一般在暗言的脑海中环绕，他眼睛里的血色越来越多，渐渐变成了一双红瞳。
神佛不会在意我的生死，我的生死也不被自己掌控。
我曾把高香举过头，愿我不染世间愁，奈何我已落入红尘中，怎能不染世间愁。
偏偏茫茫人间无我归处，黄泉一遭也入地无门。
罗言啊，罗言，我如今怎配做这行者。
暗言早已是泪流满面，他艰难地侧过头，似是下定决心，将嘴朝着那犹如白骨一般的手指狠狠咬了下去。
对面的封咛传来了一声痛呼，但接下来的就是疯癫的大笑：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快吃了我，吃了我！哈哈哈哈哈，罗言，我在阴曹地府里面等你，哈哈哈哈哈，我会看着你的，我会看着你的！”
封咛意识有些混乱，仍旧是疯狂地将自己的手指伸向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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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感谢大秦的塞里斯的打赏
鲜血涌入了暗言的口腔中，一股铁锈味，但已经数年没尝过液体是什么味道的暗言被这股血液刺激，开始发了疯地咀嚼，同时，他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绳索勒住了咽喉，越是挣扎，窒息感就愈发强烈。
既然我做不了那齐天大圣的传人，那我就做一个疯子。
那砚无归都能做邪僧，我为何不能入魔。
暗言发了疯地啃食着，封咛的笑声越来越小，到最后，只剩下微弱的呼吸。
“罗言，谢谢。”
封咛彻底失去呼吸，但已经陷入疯狂的暗言根本没听到这句话。
取经人身亡，原本是一件大事，但外面依旧风和日丽，没有想象中的百凤哀鸣，也没有天道垂泪，一切就如同往常一般。
他们是被天庭抛弃的可怜虫。
此时的暗言已经是浑身浴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已经完全吸收了封咛的力量，五指山的封印就变得越来越弱，最后一声爆破声响起，暗言破封而出。
暗言瘦骨嶙峋，就好像那街边的乞丐，狠辣的眼神从杂草一般的头发中射出，干裂的嘴唇间发出阵阵剧烈的咳嗽。
就是在这个时候，天空中纷纷扬扬飘落大雪，似是要将暗言埋葬，寒意让他如坠冰窖，深入骨髓。
他心头那怒火不可遏制地燃烧了起来，愤懑难平。
封咛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偏偏暗言出来了，天降寒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