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
太苦了！
苦到泪早就蒸干了似的，挤不出一滴。
似乎在低谷里行走了很久，她开始努力向上爬。
走着走着，穿过漫长的黑暗，杨黎姿眼前豁然开朗。
她想到了一段话，教人热爱生命的话：为什么而存在？为了享受太阳和月亮，为了一起度过那么长一段快乐的时光，为了把影子投给老人和孩子，为了让秋天变得五彩缤纷，为了看到四季……这些，难道还不够吗?
杨黎姿合上相册，眼睛湿润。
她忽然就很想看到最喜欢的孙女成家立业，想看到她的儿女出世，抱在怀里，感受许久没感受过的那种生命的奇迹。
随后，杨黎姿拨通儿子柳河东的电话。
她知道父母心是什么样的，她也年轻过，操心过儿女的婚姻大事。
她不想让儿女走她的老路，插手儿女的婚姻。
那时候，家族底蕴还不足，不但她，儿女们也做出了一些牺牲。
现在，家族做到这份上，不就是为了让后人想我所想，愿我所愿吗？
她想让柳芊芊自己做主，且不缺失父母的祝福。
只是她现在年纪大了，儿女不再把她当作神，当作顶梁柱，自然不可能一定听她的。
几千里之外。
柳河东看到老太太的电话后，心里忐忑的同时，第一时间把座位让给白飞飞：“来，我去接妈的电话。”
随后，他走出棋牌室，接通杨黎姿的电话。
“妈，这么晚，怎么还没睡？”柳河东笑呵呵说道。
“我今天见到芊芊男朋友了。”杨黎姿说话的声音依旧响亮，中气十足。
柳河东脸上的笑容收敛大半：“妈，这么晚了，您打电话是为了说这个啊？”
“不说睡不着。”杨黎姿叹道。
柳河东不知道今天的拱北楼发生了什么，老太太这么急着说，他倒有些好奇想知道了：“妈，您说。”
第209章 旧恨千千缕
“芊芊的眼光，你跟飞飞要相信！”杨黎姿说道。
她本来有很多话想说，比如说上一代人努力的目的，比如说王子昊“不朽”的潜质和特质。
但到最后，她知道，说多无用，简单直白点好。
柳河东跟白飞飞在杨黎姿眼里，也还只是个孩子。
没半只脚踏入棺材的人，放不下的东西很多，别人改变不了什么。
听到老太太的话，柳河东有些沉默。
老太太这句话的意思非常明显了，在偏帮柳芊芊和王子昊。
也不知道老太太看上芊芊男朋友哪点了，真是头疼。
“妈，芊芊还小，也没什么感情经验，很容易做出错误的选择。”柳河东耐心说道。
要是别人这么说，他早就挂断电话。
什么嫁给爱情，爱情也要讲现实。
小女儿娇生惯养，别的不说，光每月房贷物业管理啥的，没有十万都下不来。
出行购物，美食，旅游等，销更大。
月入几十万的人，哪能让小女儿幸福？
什么网络作家，月入百万，柳河东不查不知道，一查差点就想让人把小女儿的这个骗子男朋友绑到跟前来。
卖版权或峰顶赚的吧，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把一时的辉煌当作永恒。
“不要拿做生意那一套放芊芊身上，有些事不能只追求眼前的利益。”杨黎姿料到柳河东这个儿子的反应，毕竟他是她教出来的。
不止柳河东，柳江东等几个儿女的思想、观念也是她从小培养出来的。
但时代不一样了，家境不一样了，杨黎姿的想法也不一样了，她想改变儿女的一些观念。
“妈，当年您没看好李玲，她跟她家现在的发展，还合您的意吧？”柳河东脸上的笑容消失。
沉默片刻，杨黎姿叹了口气：“说得好，你现在不看好芊芊男朋友，将来又怎么知道，他不会给芊芊，给我们家带来更多的利益？”
柳河东有些生气，不自己反省就算了，还拿我的话来反击我。
“目前为止，芊芊男朋友的条件，让我跟飞飞都很不满意，我不会有祝福之说。”柳河东沉声道。
没等老太太回话，他又说道：“妈，没别的事的话，早点睡觉，太晚了。”
“以后都没事找你了，挂电话吧！”杨黎姿的声音很冷。
儿女翅膀硬了，她也老了，一个个都开始打小算盘，敢敷衍她，忤逆她。
柳河东心里咯噔一下。
老太太生气，兄弟姐妹们哪管他是对是错，肯定站老太太那边。
“妈，对不起，芊芊的终身大事，我心急了。”柳河东连忙安抚老太太。
“悦悦那一套，你要是用在芊芊身上，我死前，将你从族谱里除名。”杨黎姿冷冷说道。
柳河东脸色大变，老太太可是强硬派出身，言出必行。
当年，月亮岛和太阳岛的回归，她功不可没。
永明城重新投入海棠叶，也是在强硬派的主导下完成的。
“妈，我跟飞飞没对悦悦前男友做什么。”柳河东分辩道。
他当然不能承认，这事只能烂在肚子里。
悦悦也从未问过他和白飞飞，只是疏远了他们。
悦悦彻底长大了，知道即便要到了她想要的答案，也改变不了什么。
跟几百几千年前的历史一样，后人无力去改变。
“悦悦准备结婚时，我还在北方，在永明城，她跑到永明城跟我哭。”杨黎姿眼神黯淡，“我最偏心的两个孙女，没想到，连我都保护不了她们，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怀疑我努力所做的一切，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海棠叶。”柳河东说道。
杨黎姿冷笑：“为的是让你们这些人无所顾忌，肆意妄为。”
柳河东解释道：“妈，我没有讽刺的意思，我说的是真心话。”
杨黎姿不想再多说：“我累了，记住我刚才说的话，悦悦的事，不能再发生，整顿家风，我不想拿你这一家开刀。”
柳河东心中一颤。
家大业大，总有一些人蠢蠢欲动，老太太想杀鸡儆猴吗？
没等柳河东再说话，那边的老太太就将电话挂断了。
发呆了一阵，柳河东从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脸色阴沉。
靠着阳台栏杆，云雾缭绕，扑闪的烟光里，他脸上阴晴不定的样子。
说实话，老太太退下来后，柳河东就慢慢不怎么怵老太太了。
他怵的是那几个兄弟姐妹。
有一奶同胞的，有同父异母的，也有叔伯家的。
新闻上有报道，豪门家主去世，儿女争夺家产，血雨腥风。
那不是文学艺术，是活生生的现实。
老太太在，能把大家拧成一股绳，也能联合几个儿女轻松搞定某个儿女。
她过世，柳家或许不会分崩离析，但凝聚力肯定会松散不止那么一点。
棋牌室里。
“悦悦，你来替我。”看到老公这么久没回来，白飞飞不放心，叫大女儿替她打牌。
随后，白飞飞离开棋牌室。
“老太太说什么了？”阳台上，白飞飞问道。
柳河东深深吸了口烟，然后重重吐向天空，烟雾冲向银河：“她跟我提了悦悦当年的事。”
白飞飞皱眉：“悦悦跟她告状了吗？”
“早就告了，木已成舟，老太太没跟我们说而已。”柳河东有些烦躁。
白飞飞松了口气，大女儿独立了，也不再怎么依靠娘家，她要是耿耿于怀，不回娘家，柳河东跟白飞飞都没办法。
“老太太的意思，你不懂？”柳河东皱眉。
白飞飞摇头：“怎么不懂，不就是想说，不要对芊芊男朋友做同样的事吗？这种考验，屡试不爽。”
柳河东正色道：“不能再有这样的念头，老太太刚才警告我，芊芊身上再发生这种事，不管是不是我们做的，我都要被家族除名。”
白飞飞脸色一变：“这么严重？”
“很严重。”柳河东惆怅。
白飞飞嗤笑：“只允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柳河东叹道：“再拖一拖，你找机会跟芊芊谈谈，别让她头脑发热，跑去领证，或是奉子成婚，那样会很麻烦，你让她至少再等两年。”
第210章 无敌的柳飘飘
跟儿子柳河东挂断电话后，杨黎姿有些伤心。
一年前，不管是柳河东，还是柳江东或柳海东，在她面前，一个个都大气不敢出。
但自从北方，从燕京回来后，她在家里的地位，逐日下降，威严和影响力越来越弱。
柳河东都敢打发她，想挂她电话了。
再过几年，她还健在，大概就成了儿女眼中的老不死。
自古薄情帝王家，虽然封建帝制早已废除，也不再有王侯贵胄，但豪门依然深似海，萧郎是路人。
权力，财富，地位面前，亲情变得很薄弱。
“不忘初心，愿你所愿。”杨黎姿给柳芊芊发了条信息，关上灯。
黑暗里，一声深深的叹息。
儿孙自有儿孙福，未来已经与我无关。
能做的，我已经做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