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魏宏不觉得见了鬼,那才叫见了鬼。
周成在模拟的副本中,血管和肌腱的缝合,加起来总共搞了两辈子,而且就只搞血管和肌腱缝合。
自然是不一般的。
周成没想过其他人会看懂,要看懂。
只是他压根就没想到过覃元武会转去其他医院……
“没渗血出来,是好事啊。”邓亮根沉吟了一阵,然后又开始脱起手套来。
说:“我去给蔡东凡主任打个电话吧,看他愿不愿意再过来一趟收一下尾。我刚刚看了他们的神经和血管缝合,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贸然加戏。”
魏宏有点愕然:“师父,这时候打电话过去,稍微有点不太好吧?”
魏宏的本意是觉得稍微有点丢脸,邓教授可是湘南大学附属二医院的教授,结果打电话去让八医院的医生来收尾,这面子不太好看啊。
不过魏宏没明说,只是说时间不合适。
邓亮根道:“不太合适也总比成了自身对照地好。”
“到时候,示指活动得好好的,结果中指这里出了麻烦,那才叫不合适。以后,遇到了断指再植的病人,还是不要贸然再行翻修缝合术为好。”
邓亮根自己没看太明白,所以也不敢贸然地成为自身对照的对照组或者实验组。
魏宏就不多说什么了,只是觉得内心愧疚。
现在邓亮根的低头,全是自己的大意惹出来的,怎么就会觉得蔡东凡这三个字不认识,就觉得可以胆大包天地翻修呢?
邓亮根很快地,从通讯录中,找到了蔡东凡的电话。
以前喝过酒,好像是蔡东凡主动要过了他的电话,然后还回拨过来。都是业内的人,也是一个医院的主任,说不得有帮忙的地方,所以邓亮根也主动存了下来。
电话倒是很快接通了,不过当邓亮根说明了意思之后。
正开车,颇为有些烦躁的蔡东凡,却十分冷静地说:“邓教授,让您见笑了。我自己惹出来的麻烦,没想到闹到了邓教授您那里去,可要让您多费心了。”
“我这边才刚下台,也还没吃饭,现在正好去吃饭的路上。”
“邓教授,您请放心,我们做的手术,能够得到您的修正,那是我们的幸运,若是术中有什么做得不周的地方,还希望邓教授修正术后,能够稍微指点一二,那才是受益无穷。”
蔡东凡脸皮厚起来,嘴甜得可是要命的。
邓亮根听到这话,眉头稍稍一皱,连说:“蔡主任都还没吃饭的吗?那倒是我贸然了,不过蔡主任你们吃过饭后,能不能再过来一趟一起研究一下呢?”
邓亮根知道蔡东凡的意思,也听了魏宏说了事情始末。
覃元武是他的朋友,结果蔡东凡手术做完,他都已经说好了要去八医院住院,转身就去了湘南大学附属二医院,这会儿连肌腱缝合都被拆了。
那他能来?
蔡东凡拒绝,完全就是看不惯覃元武的做法。
蔡东凡就说:“邓教授,而且从中午到现在,有点体力不支,去吃完饭,估计时间得过凌晨之后了。这个点就不好多叨扰了。后几天,若是有机会,一定亲自登门求教。”
“邓教授,您能打电话过来,我已然是受宠若惊了。也给足了我蔡东凡的面子。”
“只是我实在是不敢班门弄斧,而且时间也的确不凑巧,还不如邓教授您随意些合适,您觉得呢?”
这已经算是婉拒了,蔡东凡也不可能不给邓亮根面子,直接说我不来。
但蔡东凡却有足够的理由。
人要吃饭没问题吧?
从中午做手术做到了现在,再去吃饭符合常理吧?吃完饭后可能就到凌晨,不好上门来当学生,也没问题吧?
而且蔡东凡说明了,您爱怎么改怎么改,爱怎么修正就怎么修正。
蔡东凡都受了。
差不多的意思就是,即便邓亮根你说这之前做的手术是什么狗屁东西,蔡东凡也认了。
“那行吧。下次有机会,再一起探讨一下。”邓亮根叹了一口气,然后重新走进了手术室。
看了看被全麻的覃元武,又看了看魏宏。
只觉得覃元武也是可怜人,明明已经遇到了最好的治疗,却还有如此折腾一趟。
更觉得魏宏倒霉,不知道怎么就遇到了蔡东凡与覃元武这么一茬。
覃元武信不过蔡东凡,信不过八医院,来湘南大学附属二医院,这逻辑上没什么错误。
魏宏也不信蔡东凡,所以打开了打算做翻修,这也没毛病。
问题就出在了,蔡东凡明明手术做得极好,但是名声不显,即便是覃元武的好朋友,也压不住。
倘若蔡东凡是附一的那个老陈主刀的?
给魏宏十个胆子也不敢造次。
邓亮根想着,摇摇头,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了,赶紧缝合了下台吧。
魏宏看着邓亮根,问:“师父,蔡主任他过来吗?”
魏宏的意思是自己等人要不要下台等。
“继续手术吧,把肌腱重新缝起来,下台。”邓亮根径直道。
“蔡主任从中午一直手术,刚刚才下台,饭都还没吃,而且从星区那边过来也要一个多小时,再加上吃饭的工夫,不好等那么久。”
魏宏连问:“那这台手术?”
“这就是命。”
“折腾总是要付出一定代价,承担一定的后果的。我们要承担,病人也是如此。手术后与他说明情况,就说我们为了探查,拆开了两根肌腱。”
“反正我们尽了力就行。”邓亮根无奈地回复着。
他其实也说不定,到底是蔡东凡的断指再植好,还是自己团队做出来的肌腱缝合术好。这还没定数,这只是新的缝合方式。
新的术式虽然新,但未必就是对的。一切还是要在临床中慢慢验证,才能有最终的定论。
他能够提供的,就是目前临床上,他的团队,已经做了几十年的肌腱缝合术式。虽然未必一定能强过新的术式,但这就是目前最大力也是最合适的治疗。
未必最好,但是最尽力了。
“嗯,好。”魏宏也点了点头,只是内心还是有些不平静,心思乱窜,患得患失。
……
车上,蔡东凡挂断了电话之后,又是骂骂咧咧道:“什么玩意儿?”
“哦!缝合得好好的,被拆了,又要我去看。有TM这种事儿?”
周成听到了蔡东凡和邓亮根的对话,知道蔡东凡心里有气,他是驾驶位,为了安全考虑,他忙安慰:“蔡老师,邓教授能打电话过来,其实已经很难得了。”
蔡东凡扫了周成一眼:“我是在说邓教授的不对吗?他即便是把所有的线重新拆了再重头来过,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即便是说我做错了手术。”
“我也没话可讲,我尽力了!”
“只是这档子事,算了,我不想再说了。”
蔡东凡摇摇头,心思有些烦乱,一边微调着方向盘,一边又说:“一个覃元文,一个覃元武,也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虽然口头上说不说,但是覃元武做的这件事,还是让蔡东凡的内心极为不爽。
而且虽然不爽,也还只能暗地里自己把苦头吞下去的那种。
蔡东凡不可能去打电话说覃元武的不对,因为湘南大学附属二医院,就是要比八医院叼,覃元武的选择,放到任何地方去说,别人也不会说覃元武的选择不对。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接收到最好的治疗,在能力允许,在经济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去更好的地方治疗,也没什么毛病!
说起根本,还是八医院和自身的资本不够!
也就是只能自己发愤一下了。
周成眼见蔡东凡心烦,微微叹了一口气,淡淡地道:“蔡老师,没必要生气啦。现在这个点,邓教授能够打电话过来,其实就已经可以说明一些问题了。”
“覃元武老师,选择转院去湘南大学附属二医院,可未必是一个好的选择。”
周成点到即止!
虽然心里有数,但是话还是只能说到这里的。
蔡东凡闻言,愕然转头,看了看向周成,但这失神的功法,轮胎已经行驶到了黄兴大道的震感线,车突突突地开始抖动示警起来。
吓得蔡东凡又赶紧把目光聚集到道路上,舌头舔了舔嘴唇,小眼睛微微眯着说:“小周,这话不要当着别人说,你甚至可以想,但是少说。”
“也要少这么想。”
周成好像现在胆子开始变大了啊,都开始质疑起湘南大学附属二医院的水平了?
周成忙点头,笑着回:“我晓得的。蔡老师。”
然后周成就闭上了嘴。
只是,虽然周成讲的话有点夸张,也难以想象,但这个点邓亮根教授打电话过来,还真如周成所说,是出了点事情。
蔡东凡的心情,渐渐有了起伏。
“等会儿吃什么?去吃烤架子肉?”蔡东凡问周成。
“蔡老师您来选就好了。”
……
一路回到了星区,蔡东凡的心情逐渐平复,然后到了一家路边挂着羊肉的烤羊肉馆子后,便打电话问罗云有空没,有空就出来一起吃肉。
罗云说有空,蔡东凡就又多点了十个大串的羊肉。
点了几瓶乌苏啤酒,静待着罗云的到来,看模样就是要痛饮一场。
周成因为等会儿要值班,所以是坚决不喝酒的。
罗云很快就打车来了,坐下之后,看到蔡东凡和周成没等他,大快朵颐地开始吃肉。
十一月,沙市的天气微冷,架子肉下的火炭会带来一些温度,烧烤独特的羊肉香味扑鼻,也是让罗云感受到了肚子里的饿意。
才上桌,蔡东凡就推过来了三瓶啤酒。
一边啃着肉,一边招呼说:“小周要值班不喝,这三瓶归你了。”
罗云看得头大,乌苏啤酒虽然是啤酒,但后劲很足,喝三瓶肯定得上头,比半斤白酒还难受。(作者亲身体会,我嬲(nia),脑阔痛。)
不过没明着拒绝,说:“先喝着吧,蔡主任。”
“今天怎么搞这么晚?”罗云接着问。
罗云本来打算今天去看老妈的,因为刚好不值班,只是周成和蔡东凡中午一去就没了回复,他也不好催,便一直在科室里等着。
今天去看不了老妈,下一次就得等到后天了。
连续三天,就是半个星期。
周成没说话,主要是不知道这些事该不该说,毕竟覃元武是蔡东凡的朋友。
蔡东凡就说:“吃肉,不说其他的。”
“科室里还算平静吧?没来什么特殊病人?”蔡东凡转移了话题。
似乎是不想罗云知道覃元武的事情,也或许是考虑到覃敏以后还是要在科室里工作这些……
罗云点头:“我们科还算比较平稳,不过骨一科并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