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庭业是坚定的唯物主义信仰者,这种玄幻的思维,他绝对不信,所以就只可能是周成当场想出来的应对方案。
陈庭业的眼神和额纹一会儿紧皱,一会儿舒展,格外精彩。
周成就以为陈庭业是不相信,就退步道:“陈教授,等会儿可以临时固定之后,我们做个肱桡肌的收缩试验就好了。”
“桡神经的远端本就作了缝合,所以近端不宜再受到什么压迫!”
“并且我们还要把肱桡肌的纤维桥给切断!”
陈庭业闻言一惊,瞳孔里异色一闪之后,语气变成了寻常,说:“好,有道理,我来复位固定!”
陈庭业很快想明白了,当场就不再多逼逼了。
只是他觉得,后面,肯定还有颇多可以与周成聊的,问题和交流的内容太多,发散下去,几天几夜都讲不完,所以,就只能择日再说。
今天就只做事。
于是,在外人看来,周成和陈庭业就是单纯地讨论了一下简单的解剖学知识,所以都没太多的关注,甚至连杨弋风,因为没有亲眼往这边看,都没能反应过来。
周成和陈庭业的这一次对线,实则会引起一场学术震荡,或者说是学术盛宴!
虽然是毁损伤,但实则,需要重建止点的肌肉并不是很多!
总共三条,肱桡肌、肱肌、旋前圆肌这三块主要屈肘肌及肱三头肌的止点。
而陈庭业的手术速度也蛮快,他把肌肉止点做好做完的时候,对面的曾异和李长宏两个人才完成了肌肉的缝合!
虽然是中场转过去的,但是实则,止点的重建,比起肌肉的缝合,要困难和复杂得多,需要考虑的因素,也不少。
在这期间,陈庭业又问了周成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要先固定肱桡肌,而不先固定肱肌,肱肌还在肱桡肌的下面,不会遮挡吗?
周成给了个简单的答复,让陈庭业当时一愣,到现在还没晃过来,周成竟然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考虑到这么多因素。
这些因素,都是他平时注意不到的细节。
这般后,陈庭业立刻带着周成转战另外一侧,而因为有了之前一侧的配合经验,两个人都是心照不宣地开始了神经的缝合与肌肉止点的重建术!
而曾异和李长宏两个人,则是被赶去了对面做外固定支架的外固定术。
时间缓缓流逝,很快就来到了凌晨的六点十分。
周成和陈庭业两个人,才终于完成了这一侧的肌肉止点重建,右侧的肘关节毁损得比左侧更加严重,所以需要重建的肌肉止点,达到了五条之多。
每一条的重建,周成和陈庭业两个人,都考虑到了诸多因素,在手术的过程中,用眼神和血管钳‘交流’!
周成若是有想法,就用血管钳来指出位置,而陈庭业则是会根据自己的理解,指出来自己觉得最为合适的位置。
如果不一致,就开始细致地讨论。
这五条肌腱止点的重建,以周成做主了四条,陈庭业做主了一条而告终!
周成觉得颇为意外,怎么也想不到,为何那条肌腱的止点,会是陈庭业说得更有道理呢?他的肌腱止点重建术,明明是完美等级。
按照道理说,陈庭业一局都赢不了才对啊。
周成的表情稍显纠结。
可周成这表情,却把陈庭业搞得郁闷了,拍了拍周成肩膀,上下压槽不断咬合着上下嘴唇,盯着周成看,可周成仍一副回想的眼神,没开口说话的意思。
最后无语问周成,道:“你不会是想不通吧?”
周成忙转头,似乎很意外陈庭业会找他说话。
陈庭业算是真明白了,这周成是真的敢想啊,自己只是指了他一处错误,他竟然还觉得郁闷。
,大哥,我是教授还是你是教授?
我这还没觉得想不通了,你若是只有这个城府和心眼的话,你真不适合当医生啊。
周成忙解释说:“陈教授,我不是想不明白,而是我觉得,您刚刚讲的那条肌腱的止点重建,应该不是常规的思路。”
“若是能把这个点想明白,以后裨益不小。”
周成这是实话,能够得到陈庭业的指点和纠正,是好事。
模拟世界里的完美等级,并非永远完美,也肯定不是最高等级,刚刚陈庭业的话,可能是重新定义完美级别的一条路。
要重新定义完美,需要花费的工夫不小,而且还需要十分巧妙的思路才行。
陈庭业听到周成这么解释,心情倒是舒缓不少:“有求学之心是好事,虚心也是极为必要的。自己一个人想不明白,才要更多人之间讨论交流。”
“三个臭皮匠,胜过诸葛亮,不然你以为学术交流是搞着玩的么?”
“算了,也说不清楚。”
“现在有空吗?”陈庭业与周成逐渐走到无菌手术衣的回收桶旁,陈庭业问周成,显然是想拉他聊一聊。
然后杨弋风已经在手术计时面板的旁边给困得趴下去了!
陈庭业心里暗道,杨弋风这小子心是真大啊,还以为自己是不折不扣的,不可替代的天才啊?
不过,杨弋风也是蛮可怜的。
人生大事,父母双亡这一关就是劫数,若过得去,一生坦途。若过不去,便是会痛苦一辈子。
况且杨弋风遇到的父母双亡,与其他人还不一样。
或许,像他如今这样潇洒的活着,对他而言是最好的。反正人这一辈子,不过穿衣吃饭生活这几个字,杨弋风如今靠着自己的其他努力,都有可能实现财务自由。
也没必要在医生这条道路上死磕。
但?
陈庭业是认识杨弋风的,知道这个疯子,以前有多努力的!
他的成绩,天赋肯定占据了百分之九十,但是他以前的努力,也已经可以干掉两个普通人的百分百努力!
周成就看了曾异等人一眼,说:“陈教授,您先回去休息吧,我等曾主任他们下台了,再走。”
他知道陈庭业有话要说,他也有问题想和陈庭业求答案,但是他不能走。
陈庭业是陈庭业,他是周成。
周成就是周成,如今是八医院的规培,这一点怎么也绕不过去,周成也不希望绕过去。
陈庭业点头,于是拍醒了杨弋风,把他给拉出了手术室。
周成则是默默地回到了之前杨弋风坐着的位置,后背稍稍倚靠着墙壁,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鼾声还不小!
李长宏用眼神打算示意王耀翔把周成喊醒回去睡,曾异却对麻醉医生说:“麻醉老师,给他加一件背背服吧。这一个晚上,小周都在手术,估计也累坏了。”
“让他休息一下吧。”
“等我们这里的手术搞完了,我给他们的主任打个电话,给他请假回去休息吧。”
这台手术,可以说主角就是周成和陈庭业,他与李长宏两个人不说是全程酱油,但是主要操作,还是由周成和陈庭业完成的。
曾异和李长宏两个人,完成手术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四十。
两个人才最终松了一口气,然后派李长宏出去给家属说一声,手术室幸不辱命,但术后能恢复几何,还是要看运气了。
人力穷尽时,得看天公是否做美了。
然后,曾异才打电话,给了蔡东凡,说了周成的事情。
可没想到的是,蔡东凡听了曾异的话,当时爆炸了,语色都慌乱了:“曾主任,你说什么?周成昨天晚上,又搞了一个晚上的急诊手术?”
“现在人在哪儿呢?他人没事吧?”一副很是关心和着急的样子。
曾异听着周成,鼾声四起,就把手机贴近了周成身边,让蔡东凡听了一阵后说:“人就是有点累了,不就是熬了夜嘛,看你着急忙慌的。”
蔡东凡这时候正好到二病区门口,然后一边病区外跑,一边解释说:“曾主任,这真不是我护着他。”
“小周昨天才和我去沙县第一医院做了两台手术,一台保肢术,一台手术室双侧断掌再植,两根断指再植!”
“搞到了快十一点才回来。”
“这可都是大手术啊,不是那种骨折快速周转的手术,很耗费心神的。”
曾异听到了蔡东凡的解释,一愣。
而后,看向周成的脸色都变了。
这一台断肢再植,他们加上陈教授,都搞了将近一个晚上,断掌和断指,虽然比断肢简单,但周成一个人完成了双侧,还加一台保肢的话!
那这工作量,可就不是用简单的手术台次可以衡量的了。
工作量是工作的内容,手术需要完成的所有操作!
“是我考虑不周了,没来得及多问。他现在就在手术室,今天这个手术间,应该是你们组的,我是要现在把他叫醒,让他回去休息,还是就让他在这里躺一会儿,等你们下来?”曾异只是随口说了一句。
知道了事情,就要记在心里,而不是随时挂在嘴巴边上!
“算了,曾主任。等他稍微多休息一会儿吧。”
“和您没多少关系,是我没把事情交待清楚。”蔡东凡继续往手术间走,然后挂断了电话。
曾异也摇摇头,看着周成,心里暗忖。
这小伙子,也是犟得很,明明很累了,却一句话都不说明,不然早放你回去休息了。
唉!
他也是无意的啊。
但是如此敢拼的年轻人,谁都是爱的。
只是不是自己的人。
曾异想着,往外走了去……
接着,蔡东凡就快速地赶到了曾异所说的手术间,看到了里面空调关了,周成被盖着背背服,背靠着手术室的墙壁睡得正死后,便又打了麻醉科曾毅的电话,说是等会儿来了手术室的话,先别把周成给弄醒。
本来,常规工作日的择期手术,这个点病人都已经要接下来了的。
只是啊,昨天晚上的急诊手术都才刚刚搞完,自然没那么快处理好后续的收尾工作。
还需要重新打扫一番手术室,才能够继续使用。
所以,距离这一个手术间接病人,还要一会儿时间。
保洁的工作人员在打扫的时候,那阿姨也是没打扰到周成的休息,因为她见多了熬夜就地休息的医生了,知道他们辛苦。
……
安若开始了新一轮的工作日。
她现在心里也开始盘算了一下,如今虽然来打骨科的麻醉,但是其实,遇到蔡东凡的机会并不多。
只要蔡东凡组不临时加手术的话!
这就代表,其实她能够提前下班的日子并不多。
上一个周末,把蔡东凡的手术日冲掉了一个。
她可是期待蔡东凡组手术很久了。
蔡东凡的手术日=早下班,早休息。
自然,安若还有另外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情,就是想看一下,自己老师的侄女,到底有没有把那个骨科的医生给撩到手。
安若自己出手了一次,不过中途夭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