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记得清楚,这间休息室,周成是从来没来过的,之前骨科二病区的人,都没带周成来过,所以这具体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周成不知道。
“坐,我先烧点水,咱们一起喝杯茶。”薛修德朝着休息室里的沙发位置上指了指。
毛雨轩闻言,忙道:“师父,您坐,我来烧水,找茶具。”
周成也赶紧去帮忙找一次性的纸杯子去了,这个环境,能够有茶喝就不错了,可不敢挑三拣四。
不过周成只来得及把纸杯子找出来,薛修德就说:“小周,你让毛雨轩忙,我找你,随便聊点事情。”
周成就笑着,半边屁股坐了下来。
虽然心里早就做好了要有这么一幕的准备,但也没想到,这一幕会来得如此之快啊。这才是第二天,周成还在思考自己到底是不是用力过猛。
但其实,他已经是很轻微,很收敛的了,不然的话,如果周成真的要强行去装的话,现在的薛修德教授,也会很难下得来台。
毕竟啊,周成自己也是可以做刚刚这台手术的,而且可以做得又快又好,但没必要。
一没III级手术授权,二没有薛修德的授权,就没有必要搞得这么夸张。
虽然说,对于这个单个病人而言,自己出手可能会比薛修德教授做手术稍微好那么一丢丢,但是,实际上,做手术能够遇到薛修德教授,也是他们的运气相对颇好了。
“薛老师,您说。”周成很客气啊,毕竟还是有求于人的嘛。
“小周你来我这里,肯定是带着课题来的吧?曾老应该也知道这件事?”薛修德直言不讳,毕竟这里没外人。
正在等着水沸腾的毛雨轩站在了门口,认真地听着薛修德的话,眼睛一眨不眨。
心里暗道,恐怕还不止一个。
周成点头说:“是的,薛老师,本来是打算等时机成熟之后,再亲自来请求您的。”
“只是没想到,今天就叨扰到您了。心想总是要说的,还不如就提前说了,至少还能够在薛老师您心里得到一个坦诚的标签。”
“我是愿意和薛老师您坦诚以待的。”
通过客观来分析的话,周成以为,薛修德应该不会拒绝与自己的合作。
薛修德,目前只是带组的教授,但是下一步余秋化教授退位了病区主任之后,薛修德教授能不能冲上去接过他的位置,干掉科室里的其他两位教授,要靠薛修德教授自己的想法和做出来的东西了。
而且,更加重要的是,基本上所有人都在为往上爬而努力着,薛修德也肯定是如此。
薛修德笑了笑,说:“的确,像你这么直白的小伙子,我还是很少遇见的。”
“不过既然遇到了,那就是缘分。”
“就不知道小周,您带来的课题,究竟是有哪些底细,方不方便明着说呢?或者,方便告知我,你已经做到了哪一步了吗?”
薛修德心里盘算得更加清楚的一件事情就是,曾地纬是他的老师,也是如今九院唯一一个院士。
刘奕平,是曾地纬的硕士研究生加博士研究生,相当于全程是他的学生,所以,刘奕平现在就是九院关节外科的行政主任。
但是,曾地纬明面上压住关节外科的其他人力捧刘奕平,就已经是有点以权力压人了,不好再多偏帮他薛修德。然而,曾地纬仍然是没忘记了他。
毕竟是作为为数不多的,目前还在九院里的,曾地纬的学生。
曾地纬不好直接帮忙,所以就把周成这个算得上是机缘的东西,打发了过来。薛修德一开始的时候没意识到,但是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既然要合作的话,不妨更加深入一些。
曾地纬既然对周成如此高看,那么可能就还有自己看不见的盲区,与周成多深入合作,可能好处会更加多。
如果连这些深入的层次都分析不出来的话,薛修德就不想去争科室行政主任的事情了。
周成想了想,就道:“薛教授,实不相瞒,其实我们现在的步骤,还才走到制作器械、制作手术辅助器械这一步,接下来还有动物实验、测量器械数据这些步骤要走。”
“真正走上临床,至少也要有小半年的时间。”
周成这话稍微有点保守了,但也是为自己留了更多的空余时间。
可薛修德却眼睛一亮:“你们连理论器械图谱和辅助器械都有了吗?是要开始做动物实验了?那你们的理论应该是比较全面的啊?”
作为懂行的人,薛修德问得很专业:“那你们目前做的钢板还是钢针固定物?具体针对的是哪些骨折?限制如何?器械配套的话,复杂不?”
骨折切开复位内固定,分为钢板、钢针、髓内针等。髓内针就不用说了,这个必须放骨髓里面,是传统意义上的‘微创’,但口子还是太大了,小口子做不了,能够做的就是钢板和钢针。
而手术辅助气息就是做小切口切开复位内固定的相关器械,相当于是关节镜的相应配套设施。
专业的人,问的问题就是关键。
周成回答也可以很关键:“钢板和钢针固定物都有,不特别固定,主要就是这两类,还有螺钉这些。”
“针对的骨折的话,目前没有骨部位的限制,只有骨折类型的限制,基本C3以内的长骨骨折,部分关节内的骨折,都是适用的。”
“有一定的限制,骨缺损状态、骨粉碎段超过10段以上的骨折不适用,其余状态,都可以根据具体情况,考虑不同的内固定方式。”
“配套的器械,有新增的器械十几类,暂时还没设想好该如何改良,配套不算特别复杂。目前我们已经成了模板,打算一边进行动物实验,一边进行模具测量数据,达到对内固定物的要求数据。”
“然后后续的钢板大小和形状的变化,可能还会根据南北、华国、国外、白黑等人种进行微调。”
周成回答得相当地细致,也很专业。
周成对这个临床课题的预设计,远远超过了薛修德的预期,他发现,周成准备得非常周到,而周成准备得越发周到,那么他能够做的,能够见缝插针的事情,就越少。
不过,薛修德可以想象得到,周成这回答里面的那句,暂时没有骨部位的限制。
什么是骨部位。
肱骨、尺骨、桡骨,这就是不同部位的骨,虽然都是长骨。
如果能够在这么多长骨上,都能够实现小切口切开复位内固定术的话,那么?
相比起薛修德教授的心机和成熟,毛雨轩更沉不住气,呼吸都变得稍微有点急促起来。
开口问道:“没有骨折部位的限制?那这就是第二个运动医学学科啊。”
“周成,你确定你的理论是可行的吗?”
“会不会搞错了?”
毛雨轩的问题,有点儿愚蠢,也有点儿不太礼貌。
先上来就砍一刀,而且还是直接把话题砍死的那种,那还怎么聊?你就别信呗。
但是,为了严谨,周成就只能转头回道:“毛老师,也不是完全排除了不可行的可能性。但是,我觉得还是可以接受其失败率的。”
万事无绝对,周成只能确定,如果在模拟器获得的技能是真实的情况下,这个理论就是真实的。
但是周成没办法客观地给别人去侧证模拟器是真实的,然后去证明模拟器获得技能是真实的。然后证实自己拥有模拟器。
就算能够证实,他也不会去做这样的傻事。
薛修德就看了毛雨轩一眼,把他打发走了:“你去好好看水烧好没有。”
虽然毛雨轩所说的,是存在着可能性的,也是有意义的。
但是周成如此大张旗鼓地搞出来,如此自信,肯定是有一套自己的理论系统的。什么风险都不愿意承担的话,你就别想着做课题好了。
看着毛雨轩低着头,稍微有点委屈地去走向烧水的地方。
薛修德才又问:“你们的实验场地找好了吗?动物实验的动物预订、术者是谁呢?钢板怎么提供,怎么消毒,怎么达到无菌的环境,手术前后怎么进行围手术期管理。”
“另外,你们的目标动物选择是什么,术前的骨折如何佐证?要大概做哪些类型?”
“然后,在临床中,你们的临床试验到底该怎么设计?谁承担术者,试验的样本量,大概是多少?”
“如果是你的话,那么,你打算怎么去获得手术授权,你现在这样的手术,是新术式,超IV级手术,只有主任医师及教授级别,才有资格施展。”
“如果是要找一个这样的人,那么你怎么去教他?还是说,你打算找我来承担术者,这些细节问题,你考虑过吗?”薛修德作为教授,是真的非常懂行的。
一下子,把差不多遇到的难点都提了出来。
周成当然是想过也思考过这些问题的,就说:“薛老师,动物实验部分,我已经有同伴去设计和预定了,他就是专业的,设计这些因素都不难。”
“至于临床试验的样本的话,我的初步设想可能就是五十例,最好是就近找到样本量。”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因为客观因素受到限制的话,那我就只能回湘省去寻求帮助了。”
薛修德给指出这么多难题,无非就是在和周成谈判,占据主动权,但是周成怎么可能会被薛修德拿捏住命脉,大家可以合作,但是你不能把我掐死啊。
是的,要得到手术的主刀授权,要么求助于你薛修德主刀,要么就是请求你薛修德教授来帮我获得这样的手术权限。
但是,也并非是非你不可啊。
湘省只是我最后的退路,魔都九院创伤外科里面有四个教授,你还不是科主任。魔都交大的附属还有瑞金,六院,还有华山等等。
你如果希望凭借这个掐住我的脖子的话,那肯定不可能,大不了我回湘省去。或者去京都,都可以。
薛修德神色一闪,他之前一问,只是在试探周成的底蕴。
万一周成是个势单力孤的孤寡之人,只能靠着曾老呢?但是现在想起来,好像周成在湘省就有不少的依托,而且还可以随时回京都。
薛修德就懒得耍这些心机了:“小周,你这么说就见外了,我只是为了关心你啊。是吧。”
“你回湘省去干嘛呢,距离很远,咱们魔都九院能够提供的平台,绝对可以说是比你在湘省能够接触到的平台,都要高。”
薛修德很自信。
因为只要不是京都啊,薛修德是不怕说这话的,就算是华西的骨科,他也不怕啊,粤省的粤山医院,他也不怕。
周成没直接回话,只是过了一会儿,才说出来了自己的请求。
虽然是合作,自己占了主动的优势,但是薛修德还是教授,自己稍微放低一点姿态,不会有错。
“样本量及主刀的事情,还希望薛老师能够帮我一把。不然的话,我就只能去寻求其他老师的帮助了。”周成苦笑着,装可怜。
作为课题的主要拥有者,周成自然是要占主体部分的,否则的话,到时候在论贡献的时候,很有可能就被摘桃子了。
但是,如果主体贡献都是他完成的,那么就算是薛修德教授等人想要拿走其他的专利权,那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周成相信薛修德教授的人品,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但是也要保留好足够的手段和底线,守住自己的财务。
这一次,以魔都九院作为课题的依托,以薛修德教授作为主要依托组,就已经是给了薛修德教授一些回馈了,他能够得到的好处不少。
如果不是周成的眼界,已经不单纯地在提升某一个平台这里了,周成大可跑回八医院或者湘南大学附属医院去了。
周成的谨慎,让薛修德颇为无奈啊。
看起来,周成就是个萌新,但其实,周成是把控了很多东西的,想要和周成打一个单纯的信息差占便宜,既然是不可能的,那么,就不要多想着占便宜的事情了。
反而,该好好地思考一下,该怎么为自己的获得而付出吧。
这才是成年人的思维。
周成可以找任何一个组合作,之所以来这里,是曾老喊的,不是说周成一定要局限在这里。
在这里的好处,至少,能够让薛修德在竞争下一次的主任位置时,有无敌的姿势,除非其他教授也有这样大的课题,那怎么可能呢?
这个课题几乎是颠覆性的,哪里有那么多颠覆学科的课题啊?
“我都可以安排的,小周,不要着急。咱们既然开始聊了,就好好聊嘛。”薛修德继续安稳周成的情绪,即便周成的情绪还未开始波动。
而后道:“手术授权、病源,我都可以给你找到。但是我希望提一个要求就是,这些试验阶段的产品,能够免费,并且给予一定的补助出来,不知道方便与否?”
“因为我这边,其实是有一些非常可怜的患者的,他们因为各方面的原因,所以在等待着免费的手术,但是免费的资源不够用,而且福利院也没有那么多的资金。”
“你觉得方便不?”
“手术费用的话,我可以自己去找医务科商量。”
周成点了点头:“这个应该是不存在问题的,薛老师。”
做临床试验的时候,是一种投入性的投资,这是最基本的线条。所以,没有任何人会想着在试验阶段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