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接触的对象,才多少啊?”安若翻了翻双手。
周成比划出自己的右手食指:“1个,喏。”然后指了指安若。
安若呆了一下,有些害羞,但脸不红了。
而且还对周成翻了翻白眼:“我和你说正经的。”
“那安若你的意思是,我还可以接触好几个的嘛?”周成继续玩笑。
安若顿时气笑了,威胁道:“我有几个哥哥,你清楚得很,你如果觉得你能打过他们的话,你也可以啊?”
安若左右摇头,开始显摆。
周成的脸色,马上就开始冷静了起来,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才把话题拉回到正道:“安若,我问你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啊。”
“你觉得,这一次我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毕竟,针对我个人而言,其实喝酒之后,未醉之前,去科室看病人,只要没人举报,就不会有事情。”
“而且去看一眼,我作为主刀,也可以给病人的家属安心,对我而言,并不会增加很多工作量,反而,我去了之后,还能够拥有一条隐藏的人脉关系。”
安若摇头:“但是我们,不能把所有的没事,寄托于侥幸啊?万一被举报了呢?”
“甚至,万一被不明情况的其他家属举报了呢?你就说不清楚了。”
周成点了点头,说:“所以酒就不是个好东西。”
“喝酒其实也是一种文化,有人爱酒啊。你们男人之间,不是都好喝酒吃肉,聊天吹牛的么?”安若反问。
“你听谁说的啊?”周成觉得安若有些偏见。
“网上啊,电视剧里面啊。”安若随意地找来了一个例子。
周成想了想,说:“喝酒最开始喝的时候,喝的是莽,喝的是义气,是形式。但是现在,我觉得喝酒的时候,喝的是朋友。”
“然后我还听说,喝酒到了一种层次后,喝的就是人生了,我人生经历就这么长,所以品位不出来。”
“哦,对了,还有一种酒,也挺美好的,交杯酒、合衾酒……”
聊天,聊的就是天南海北,什么都聊。
准时地聊到了十点二十,两人也就挂断了视频。
安若也就去睡觉了,周成也躺在了床上,把灯关了,冷静地分析着这几日,经历的事情。
周成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地安排,他觉得,自己最近一段时间,遇到的三个病例,都很特殊,他自己的选择,看似莫名其妙,却各有其理。
方渺渺的事情,自己选择的是越过了徐凯然,把她的双下肢保了下来。当时自己站着的位置,就只是个普通的医生。
然后去了津市的时候,自己选择的是,急诊奔赴,自己选择的是,一个比较热心的医生角色。
但是在那位打电话叫自己的时候,自己的选择,却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这几件事,说起来,是毫无关系,但是实际上,仍然是医疗资源有限,如果说,津市人民医院里面的医生,每个人都相当厉害,自己就根本不用去津市。
如果说,自己的能力一般,那么徐凯然根本就不会拦自己,也没人会打电话给自己。
教学、医疗资源的下沉,是必须要经历的,这条路,非常长,可能长到自己难以想象。
愿世间人人如龙,但哪能都是龙呢?
翌日,早上,周成还是起得很早,没去跑步,而是与安若发了个信息之后,就在七点左右的时候,赶到了科室里。
一个医生,绝对不会是善恶的审判者,站在客观的角度,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才是最紧要的。
方渺渺的医疗程序,或许有不对的地方,但那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事情,周成不会因此而去选择忽视和回避,同样,他也做到了,不会因为她的背景,就再次改变自己所面对的医疗程序与职责。
既然选择了选择上的自由,那么就千万不要被表面上的迷纱,遮住了眼,觉得自己是生命的掌控者,这种想法,是万万不能的,报以对生命的敬重之心。
不管是死刑犯还是什么,在他被处于最后的处罚前,他都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
周成到时,方渺渺所在的病房里面,一片安宁。
周成轻轻地敲响了门,里面没人回应,然后周成稍微加重了敲门的力道。
然后就看到了,一个国字脸的中年男子,披着一件外套,身着正装地,打开了门:“您是?”
在医院里的大多数时候,都是牧音在陪伴,他知道周成的存在,但是他不知道周成到底长什么样。
“您好,我是周成,因为我今天要坐门诊,所以就提前来看一下43床的方渺渺,您是她的?”周成很客气,并没有刻板地就把方楚军当成方渺渺的父亲。
“我是方渺渺的父亲。周医生,您请进。”方楚军闻言,脸色大喜,赶紧把周成给请了进来。
然后无意间,看了看手表,时间才指向了七点过五分。
一边领着周成往里走,方楚军低声喊道:“渺渺,渺渺,周医生来看你了,先醒醒。”
顺着声音,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少女,睁开了眼睛,她的双目之中,泛着血丝,面无血色,唇色苍白。
她的血液净化仪,已经下掉了一组,仍然还有一组血液净化仪在运行着,监护仪上面的生命体征,颇为平稳。
方渺渺很无力地偏过头,也不认识周成,只是从自己的母亲那里听说,这里有一个很厉害的周医生,自己能保住双腿,就是他的功劳,只是一直没蒙面。
方渺渺要说话,周成却对她摆了摆手。
“你继续休息,我先看看你的情况。你只要静静地休息着就好了。”
周成首先,观察了生命体征,然后再回忆起目前,方渺渺相应的抽血指标,这在他来查房前,都已经在内心里面有了印象。
方渺渺继续盯着周成在看。
周成然后又吩咐:“手能动吗?随便动一下就好。”
周成要确定,方渺渺的双上肢的活动,是否正常。
方渺渺的双手就左右摇了摇,然后还捏了捏拳头,只是这个动作,会把被子给压住,可能也是因为害羞,怕周成会掀开被子。
周成看了,点头:“好了,你现在的双下肢,有感觉吗?或者说,它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幻肢、麻木、很烫、或者根本不存在?”
幻肢,是截肢患者,觉得自己被截掉的肢体一直存在,但是其实啊,是已经被截掉了的。方渺渺经历过截肢,虽然又被移植了回去,但未必就不会有幻肢感觉。
“说不清楚,感觉很重,又好像没感觉,自己想要动,却动不了。甚至都感觉不到脚的存在。”方渺渺努力地小声、断续地讲着自己的感受。
周成点了点头,然后把方渺渺的病床上的被子捏了两边角,只露出了膝盖及以下位置,指尖缓缓地从胫骨往下滑,这也是病理征的一部分检查。
不过方渺渺并不知道,她没有反应!
周成再问:“能够感觉得到,我的手指吗?”
方渺渺摇了摇头:“不知道,没感觉。”
“自己努力地动一下,就回忆起以前,翘起脚尖的动作。”周成再说了一声。
双下肢移植术,做完手术简单,但是术后的康复,是一个很大的难题,周成自忖自己的手术过程绝对不会错,但是术后能不能恢复成术前的样子,能够恢复多少,周成没底。
如果神经坏死或者失去了功能,那么术后即便是存活了,也会因为失用性萎缩。
方渺渺,仍然一动不动。
周成内心并不波动,这并不意外,然后小心地把她的被子盖好,转头看向方楚军:“等会儿,查完房后,你让孩子的母亲或者是我们护士站的护士,从双下肢的趾头开始,一路往上探。”
“一定要找到有触觉和温觉的位置,前后都要确定下来。这对病情的把控,很重要,我是个男医生,所以可能不太方便。”
虽然医生和病人之间,不应该存在太多的尴尬,但是周成看得出来,方渺渺十分在意,她压被子的操作,证明她很反感。
“好的,周医生,渺渺现在的情况,是不是很不乐观啊?”方楚军赶紧压低声问。
周成则回说:“这不呢,目前而言,你看,双下肢的体温正常,虽然没有感觉和运动觉,但没出现坏死,压疮等情况,血运也很好,证明它还活着。”
“只要肢体还活着,就还能想办法的。”
“你们护理的时候,要注意点,千万要注意压疮的问题,还有就是,你们要辅助她进行一部分的功能锻炼,可以让她的肌肉减轻萎缩速度,也能够增加运动感觉。”
“还能一定程度地预防静脉血栓形成。”周成讲完,又回头对方渺渺说。
“你好好休息啊,不要多想,努力吃饭,多进食高蛋白食物,把心态调整好,很重要的,说不得,你还能恢复你术前的样子呢。”周成给方渺渺一定的心里安慰,这是让病人自己先有信心。
方渺渺眼睛亮了一下,点了点头。
然后,周成就和方楚军走了出去,到门口,把门关上,再走了一段距离后,说:“渺渺爸爸,是这样的,现在的情况,说不得特别好,但这话,我不能当方渺渺的面说。”
“您也知道,她这双腿,是抢救回来的。”
“但是,也不能说坏,就是她的活性还是在的,那么,只要是活性存在,后续我们还是可以想办法,比如说做神经移植、神经转位术。”
“神经的修复,是一个很长期的过程,有可能三个月还没效果,但是目前,我们要先保证双下肢的活性。这相当于是另外一种的起死回生,不会这么快见效果的。”
“所以,你们要她现在就有知觉和活动,这就违背了神经生长的客观规律了,你们作为家属的心情,我能理解的,但是,现在这个时间点,我们能做的,还是只有等。”
“因为之前我给你讲的,都是备选方案,不管是移植,还是转位,都没有原本的神经这么合适,我们要给方渺渺一个机会的。”
方楚军闻言,大抵是明白了周成的意思。
“周医生,你的意思是说,还是先救一下现在的这条本来的神经,而先不去动它,等一段时间,实在是看不出来效果,再另想办法?”方楚军的总结和理解能力,非常强。
和这样的人沟通,就比较舒服:“是这样子的。”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还是可以期待一下的,所以,在这个等待的过程中啊,我们医生能够做的,其实有限,不过我也会时常关注的。”
“之前,方渺渺一直都是在ICU,您也晓得,ICU那个地方,是相对比较封闭的地方,去的人越多,在一定程度上,只会让ICU里面的病人病情加重,而且我也做不了什么。”
“总不能,连机会都不给,直接就选了次选的方案,这也是我们医生不负责任啊。”
方楚军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周医生,您辛苦了。我会把这些,都交待好的。您交待的事情,我们也一定都配合。”
“其实是这样的,周医生,您看啊,我和我夫人都比较忙,我父亲的年纪也比较大了,您说,我请一个比较专业的护工,会不会配合得更好一些?”
周成闻言,不好给意见:“这个就看个人,需要一个很细心和耐心的人。”
现在方渺渺的情况,与瘫痪差距不大,肯定是需要人悉心照料的,家属和护工,谁能够做得更好,周成是很难做评价的。
如果护理工作没做好,很容易感染,那就是灾难性的。
而医生和护士团队,不可能资源多到亲自到床旁来指导护理,这不现实。
“好的,周医生,辛苦您了啊。您看您还要坐门诊,这么早地还跑一趟。”
“不过您能来,我这心里,的确是踏实了很多。”方楚军语气非常纠结。
正说话间,牧音以及方渺渺的爷爷也来到了病房,他们看到了周成后,目光一闪,先是闪过了一丝不悦,但紧接着就收敛了起来,赶紧上前来问。
周成就说:“是这样的,方渺渺的情况,我已经和她父亲交待清楚了,你们沟通一下吧,我还要去门诊,如果你们有什么疑问的话,我每个工作日都肯定会来病房,随时和我沟通。”
第三百二十六章 大黑脸蛋与徐凯然!
常市中医医院,主任办公室,查完房后。
卢彬和秦明两个人,聚在了一起,然后仔细地讨论了手术安排和手术方案后,秦明才把相应的安排,发给了下级医师。
然后对卢彬,语气惆怅地说:“主任,您说,这个方渺渺的病例,适合报导出去吗?目前宣传科和医院里,都在问这个问题。”
常市中医医院,在知道周成要来医院后,一直都是秉持欢迎的态度的,也是希望,周成能够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把骨科的名气更一步打出去。
目前而言,周成做到了,在科室里常规开展了微创骨折手术,让中医医院的骨科名声,有了很大提升。而那一台截肢后肢体再植的手术,如果能够报导的话,基本上就是全国乃至于全球首例。
截肢术为什么还存在,就是为了保命,在肢体坏死、大出血控制不住的情况下,必须要截肢先保命。
但是,截肢之后,断肢再植,甚至是异体肢体移植,那也都不是把原来的肢体移植上去啊,之所以要截肢,是因为肢体出现了大面积的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