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具尸体,第二具尸体……
他们服饰不再局限于战士作战服。
宽大衣襟以及质朴裤子,更像是普通民众。
诶不对。
普通民众怎么爬这么高的山?
江游脑子又有些乱。
他心头一跳,向四周望去。
茫茫大雪落下,在那无边黑幕中,谁也无法确定此刻是否是他爬上来的那个“山顶”。
我到底在哪?
江游目光从左移到右,再从右移到左。
他从最开始的艰难前行,到现在一身物资,可依旧只感觉到满心茫然。
这连续变换的时间线,交错纷乱的记忆,都让他有种目不暇接的错觉。
倏地,江游站定原地。
喉结浮动,他取出根绸缎,缓缓蒙上双眼。
他竟打算闭目前行!
也就是在这一刻,手腕上指针旋转速度逐渐降低,直至完全停下,指向前方。
而蒙上绸缎的江游,视线却没有就此彻底变黑。
在漆黑中,隐约存在一点光亮,指向某个方向。
“这东西……”
江游松了口气。
他也不知脑子怎么突然冒出个想法,促使自己将眼睛蒙上。
结果没想到真有用!
周围的一切变得朦胧而失真,闭上眼的这一刻,风雪声奇迹般减弱许多。
就连那刺骨寒冷似乎都在一同降低。
“希望能指向一个正确方向吧。”
江游抬步向前,在黑黢黢雪地中留下一个又一个脚印。
渴饮玉液、饥食饭团。
大雪茫茫,掩埋生机与希望。
向前而行。
江游不断与冰雕擦肩而过。
也不知是视觉陷入黑暗,其他感官得到增强,还是这指针的特殊功效得以发挥。
江游纷乱繁杂的念头忽然一点点的沉寂下来。
念头变得通明,不再纠结传承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他只顾向前,试图沿着前人脚印,到达他们想要前去的终点。
慢慢的,江游耳边似乎出现轻微琐碎的声音。
漆黑视觉中,光影开始闪动,凝聚,线条织成画面。
“娘慢些走,没事的,慢慢走……”
“这点路算什么,你们还记不记得当年大动乱,那才叫一个苦……”
“大家尽量不要掉队,时刻提醒周围人保持清醒……”
“雪越来越大了……大家时刻谨记,如果掉队,那就向前走,我们一定能够走出雪山!”
江游听到了许多声音,看到了许多人影。
他看到孩子牵着年岁已高的长辈,步履蹒跚,冰天雪地中,老者每走出一步都极为艰难;
他看到几名老兵谈笑着,身上衣服与鞋子破开洞口,露出的皮肤也被冻的通红,彼此打着哆嗦在吹嘘往事中前行;
他看到有人在高声提醒着队伍,令众人不要掉队,注意安全。
他看到前行者们互相推搡着小小一枚饭团,自知无力者,便会将饭团藏好交于旁人手中,自己则缓缓走到旁边,静待死亡来临。
…
他还看到在这雪山山道,排成长龙的队伍连成长长一条向前。
伫立在队伍旁的火光照亮雪夜。
风雪之下,距离拉长,看不清其中每个人的神情,只能感受到他们眼中对前路的渴望。
然后队伍崩散。
不知什么原因崩散。
人们之间距离变换拉长,唯一不变的,是爬起身后,继续向前。
江游身上物资越来越多,那是他在经过一名名登山者后,从他们身上获得的赠礼。
无数人倒在雪地中,他已记不清自己看到了多少尸体。
“这是我们最后的出路了。”
“我们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亲人。”
“进入荒芜雪山,只为寻找那可能存在的一线生机。”
“现在看来,这缕生机也不知晓是否存在。”
江游沉默看着黑暗中掠过的光影。
这一刻,他好像行走在时间的尺度上。
见证了数万人艰难撤离求生。
江游步伐速度越来越慢。
他隐约察觉到有一股力量阻挡着自己前进。
与此同时,一段莫名声音在耳边缓缓回荡:
“荒芜雪山,更高维的禁地。”
“扭曲时间与空间,悄无声息的认知更改,都让进入此地的生灵十不存一。”
“有传闻,绵延万万里,横亘天地之间的雪山是此界深渊尽头。”
“穿越雪山,那里是一片更为广阔的天地。”
“可到底有没有,传闻是真是假,没有人知道。”
“只听说过有生物进入雪山,命大逃出,还从未见有人从雪山外进来。”
“这吞噬无边界面的深渊,也存在边界吗?”
“没有人知道。”
“孤注一掷的种族逃亡,似乎生还概率不大。”
“人类的确是一个孱弱无比的种族,一种细菌,不小心的摔倒,天灾爆发……”
“有太多灾难能够覆灭这弱小种族。”
“我们中的大部分都知晓自身命运,也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希望自己能够看到奇迹。”
“可是好像这种东西,往往都不会降临。”
“既然如此,与其等待上苍垂怜,不若人为的拼出一个奇迹。”
“先人探路,力颓者止步,物资交由后来者。”
“这一路注定要牺牲许多人,我们早已做好准备。”
“所以后来者,携带着我们的善意,继续向前。”
“哪怕有一人,只有一人穿过风雪。”
“在花海盛开之时,请将那缕曙光讲述于我们听。”
江游脚步彻底停下。
他摘下绸缎,面前,依旧是无边雪夜。
他身上装满了各类物资,可他已经走不动路了。
被冻结的下肢凝成冰雕,冰晶蔓延过腹部,胸膛,向着头部进发。
穿梭在时间的尺度上,恍然回神,已无力向前。
少年携带着众人的馈赠,却未能代他们看到曙光。
第661 古怪传承
“你怎么像抑郁了一样。”
方向阳问道。
“我不知道。”
江游摇摇头。
湖光平静,泛开涟漪。
可见游鱼穿梭,诱惑着周围的钓鱼佬。
少年瞳孔映着澄澈湖水,眉宇间愁绪肉眼可见。
身上的疲惫呼之欲出,不禁让人好奇他刚刚经历了什么。
实际上他也不记得事情经过。
只知道清醒后,情绪便低落无比。
胸口堵住一口气,怎么都提不上来。
江游甚至怀疑这什么破传承是不是给自己弄萎了。
他面无表情坐在马扎上,尽量让大脑放空。
方向阳偶尔扭过头来看他两眼,然后回头继续钓鱼。
可惜江游醒来坐在这半天,就没见方哥钓上来除了海草之外的东西。
关键他钓完还黑着脸,嘀嘀咕咕,一副“鱼竿有问题”“水域有问题”的模样。
“方哥你要不试试把杆子放下,或者钓鱼时,手别像触电了一样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