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了七八下,王祖贤惊讶道,“是小星星!”
周彦点点头,“嗯,降调的小星星。”
降调之后,差别挺大的,王祖贤之所以能够听出来,也是因为节奏在这里。
很多曲子,就算没有音调,光是听节奏都能听得出来。
“还能拍出来更复杂的曲子么?比如《风居住的街道》。”
周彦撇撇嘴,随后一本正经地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要换个铁尺来拍,不然好多音拍不出来。”
虽然知道周彦是开玩笑,但是听到铁尺,王祖贤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腿。
那得多疼!
两人玩这么一会儿,那边那些学生也调整好了,开始练习曲子。
听完一段,王祖贤问周彦,“这是什么曲子?”
周彦摇摇头,“没听过。”
听周彦说没听过,王祖贤也笑了起来,“原来你也有没听过的曲子。”
“那可太多了。”
这些学生演奏的这首曲子,非常普通,看似用心做了一些编排,但是调性很奇怪,一点都不流畅,而且配器也编的不行。
这首曲子整体是偏昂扬的,但加上霓虹琵琶,味道就有点不太对。
当然,这都是最简单的东西,如果是学作曲的,不会不懂,这些人要么是没有作曲科的学生,自己瞎捣鼓,要么就是想搞实验。
有些作曲系学生,在配器的时候,就喜欢标新立异,搞一些反差感,并美其名曰“实验性”。
很多人走入了一个误区,认为不协调的就是实验音乐。
事实上,大部分实验性、先锋性的音乐,只是听着不协调,但它们都是有自己的一套规则的,只不过这套规则与传统的、古典的不太一样。
周彦听了一会儿,判断这些学生演奏的应该都是自己写的小品。
霓虹的音乐市场很大,通俗音乐人的整体水平也要高于中国,但是这些学生的水平可不太行。
如果这些学生是央音的,周彦肯定要上去给他们指导指导,这些曲子的和声、配器一团糟,问题太多了。
就连王祖贤都能听出来这些曲子的水平一般。
“好像不太好听。”
她也说不出哪里不好,就是觉得听感不好。
“走吧。”周彦拍了拍王祖贤的腿,“听着难受。”
倒不是说这些曲子有多难听,只不过听到这些曲子被弄得如此不协调,他老是想上去给他们说说。
这也是教师的职业病了,遇到问题就是看不过,总想过去指导别人。
所以,干脆眼不见心净,去别处好了。
“嗯,好。”
王祖贤把腿收回去,然后两人起身,朝另一个方向走。
不过刚走了二十来米,一阵熟悉的音乐声响了起来,王祖贤惊喜道,“是《踏雪寻梅》。”
听到这些学生演奏《踏雪寻梅》,周彦也站住了,转身看向他们。
曲子是写好的,不过乐器重新编排了。
倒也不是很糟糕,只不过感觉上还是差了意思。这首曲子的原本配的都是西洋乐器,主要是提琴跟单簧管那些。
想要改编成传统乐器,弓弦类的不能少,而眼前这个乐团,在演奏《踏雪寻梅》的时候,主旋律都是靠霓虹琵琶来实现,味道差了很多。
如果上二胡,会好很多。
见周彦感兴趣,王祖贤又拉着他,“我们凑近听听吧。”
周彦点点头,跟着一起过去了。
这会儿周边已经围了一些人,虽然这些人演奏的曲子一般,但毕竟是免费的演出,而且看着还挺正式,路人们免不了要凑凑热闹。
走近了,周彦发现,旁边就放着二胡,但是他们没有把它放进去,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其实这样编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曲子要改,而这个乐团完全是根据原曲来演奏,味道自然不行。
现场还有两面鼓,但是鼓声进的也不太对。
周彦听得眉头紧锁,不时摇头。
第187章 这个中国音乐人过于厉害
等到他们将《踏雪寻梅》演奏结束之后,周彦拉着王祖贤的手往刚才来的方向走,“我们去其他地方逛逛吧,一会儿天要黑了。”
后面周彦要去霓虹其他城市开音乐会,王祖贤也要忙着资生堂广告的事情,像今天这样一起在外面闲逛的机会可就不多了,所以周彦不太想把时间浪费这里。
一会儿在上野公园逛完,他们还要去找地方吃饭,享受二人世界。
不过两人刚走没两步,一个男生追了上来。
“两位,请等一下。”
周彦看了看眼前的男孩子,他认出来,是负责弹三味线的乐手。
“他说什么?”周彦问王祖贤。
“他让我们等一下。”王祖贤回了周彦一句,然后又用霓虹语问男生,“你有什么事情么?”
北条正听到两人的对话,听出原来是中国人,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毛。
周彦刚刚在东京开完音乐会,所以现在看到中国人,他都会想到周彦。
“我想问一下这位先生,我们的表演是有什么问题么?”北条正问道。
“他问你,他们的表演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周彦摇摇头,“没有,你们的表演非常好。”
这个答案北条正是不相信的,这个中国男人刚才连续摇了好几次头,虽然幅度不大,但是北条正却注意到了。
而且《踏雪寻梅》刚结束,两个人就要走,显然对他们的表演不满意。
年轻气盛的北条正,看到这种情况,心里是非常不服气的,所以他才特意跑过来,想要问问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高见”。
周彦虽然不懂霓虹语,但是也感受到了这个年轻人的不服气,不过即便不服气,但是年轻人还是保持了礼貌。
这也是霓虹人的一个特点,大部分霓虹人,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上都非常礼貌,说话的时候也会弯腰鞠躬。
周彦也没想到,自己刚才那种摇头的幅度,竟然都被这个男生给捕捉到了,这也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男生的注意力太过分散了。
演奏者如果太注意观众们的反应,并不是一件好事。
很多经验不足的乐手,上台的时候都会有这样的问题,太过在乎观众们的想法,只要有一个观众表现出不喜欢的反应,他们都会很在意。
所以说,对演奏者来说,心态也是一种天赋。
就拿马东方来说,那家伙一年级的时候水平也一般,但是他就是敢上舞台,敢于表现自己,基本不会受到观众们的影响。
乐团的二胡手有不少,还有一个刘勤比马东方的水平其实要高点,至少平时排练的时候,刘勤的演奏水平是要高于马东方的。
但是刘勤上了舞台之后,就跟被套了debuff一样,演奏水平要打个折。
马东方却不同,上了舞台,基本上能够把平时的水平展现出来,甚至有时候因为面对观众比较兴奋,还有可能会超水平发挥。
所以,最终马东方打败刘勤成了乐队的二胡首席。
心态这种东西,靠着多上舞台积累经验是可以改变的,但是天生的差距,有时候很难弥补,有些人可能上一百次舞台,都达不到另一些人初上舞台时候的心态。
“如果先生有什么想法,请一定要告知,拜托你了。”
说着,北条正又朝周彦鞠了一躬。
此时,北条正的同学们还在原地,都奇怪地看着北条正,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北条正忽然跑过来拦住这两个人,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朝着这个男人鞠躬。
周彦微微叹口气,他虽然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未必真地诚心讨教,但是受了人家一礼,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你们对《踏雪寻梅》这首曲子的演奏太过生硬,基本上是硬扒原曲,但是原曲的配器跟你们这一套又完全不同。”
虽然周彦也没说什么深入的内容,但是北条正一听就知道这个男人是懂音乐的。
此刻他心里的不服气也减弱了一点。
“能详细说说么?”
周彦看了看时间,随后点点头,“先说说配器,我看到你们边上放了二胡,但是你们没有用,这是你们这次配器选择的最大败笔,在不进行大改的情况下,《踏雪寻梅》的主旋律必须要用弓弦类乐器体现,不用小提琴的话,二胡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其次,尺八、箫,笙这三个乐器的选择,问题也非常大,其中尺八跟箫主次关系不分明,这是配器的大忌……”
他侃侃而谈,把王祖贤累得够戗,不停地让周彦说慢点,有些词王祖贤还不知道用霓虹语怎么说,只能用手比划,或者用英语代替。
虽然王祖贤的翻译很差,但是北条正基本上能够听明白周彦说的意思。
而他越听,就越觉得这个中国人的水平不一般。
对方说的问题,有些他们是知道的,比如二胡这个问题。
他们也知道,二胡很好,但是今天他们的二胡手没到,其他人的二胡水平又不高,就没有勉强。
至于尺八、笙、箫的编排,他们其实也能感觉到不合适,但是他们并不知道怎么改比较好。
此前他们已经调整过很多次,但每次调整都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至于周彦说修改曲子,这个他们也想过,但是他们没有这个能力啊。
他们这些学生,都是一二年级的,北条正自己就是作曲科的学生,但是他才一年级,也就能写一写小品,成熟的曲子不敢碰。
擅自修改曲子,可能会让曲子变得更差,他缺少能力,也没有信心。
北条正咽了口口水,忍不住问道,“先生,能聊聊这首曲子怎么改么?”
周彦看了一眼北条正,也没说具体这首曲子怎么改,反而说起了更加基础的东西。
“如今的音乐创作渐渐走向一个多元化发展的时代,作曲家们在开拓和探索新作曲技法的时候,开始注意更具特色跟个性的表现形式。”
“一些作曲家,开始关注从西洋管弦乐队里面榨取新音色……”
周彦一说起这些,语速就不自觉地快了起来,王祖贤连忙抬手喊停,“停停停,三哥你真把我当职业翻译了啊,本来你说的这些我就要花心思理解,还说得这么快。”
被女朋友怼了一句,周彦轻咳一声,放慢了语速,“民族传统的器乐所蕴含的丰富色彩,还有民乐本身体现出的传统文化及人文思想,十分引人关注,所以中国的一些作曲家从十年前研究一些具有探索以及创新精神的民族器乐作品。”
他把语速调整的非常慢,说完一段之后,又问王祖贤,“这下可以么?”
“我试试。”
等到王祖贤翻译完了之后,周彦再说下一段。
“民族器乐在旋律写作……”
他这边刚开口,这个学生乐团里面的一个娇小的女生走了过来。
“北条,怎么了?”
北条正在这边耽误太长时间,乐团的其他成员等得有些不耐烦,所以让足利高真子来问问什么情况。
看到足利高真子来了,北条正连忙解释道,“这位先生是一位非常厉害的音乐人,他正在给我指导一些我们演奏中出现的问题。”
足利高真子非常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这两个人有点奇怪,都戴着帽子,裹着围巾,基本上只能看到眼睛。
那个女人连眼睛都不太看得清,帽檐遮住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