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厂长，受调查的不只是他一个人，而是整个水泥厂，你现在就带我去财务室，我要见厂里所有的财务人员。”
“前几天财政局和审计局的人不是已经查过账了吗，怎么还查?”
“谁跟你说我要查账了，现在是查财务室的人，有人举报他们挪用公款。”祁同伟忽悠道。
……
林城水泥厂是有着上千员工的大厂，财务室的规模自然也不小，共有多达九位财务人员。
他们好不容易应付完财政局和审计局的查账，正松了一口气，又突然被杀了个回马枪，心里都不由有些紧张。
祁同伟和九个人见了面，并查阅了他们的身份资料，开始逐一单独问话。
第207章 窝案
祁同伟这么做，其实是放了个烟雾弹，用来麻痹王忠谋的。
九人中有七人，只是随便问问，走个过场而已。
他真正的目标，是剩下的一男一女，男的姓余，三十二岁，女的姓张，二十六岁。
余会计看上去文质彬彬，面相也属于老实本分的类型，家里还有个五岁的儿子，综合来看，他很适合用来做突破口。
“余会计，我听说你有个儿子，五岁了，现在是上幼儿园还是学前班?”
余会计哪知道祁同伟会问这个，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老老实实的回道：“已经上学前班了，下半年读一年级。”
“那算比较早的，你儿子一定会聪明，很会读书吧。”
“还可以，他数学成绩不错，三岁多就会简单的加减乘除了。”
“呵呵，是个小天才，应该要好好培养，说不定以后能上清北呢。”
祁同伟说到这里，脸上突然露出惋惜的神情，嘴中也话锋一转，道：“可惜啊，那个时候他可能已经不是你的儿子了。”
余会计吃了一惊，奇怪的问：“祁主任，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不明摆着的吗，你身为财务人员，做假账，很快就会被判刑。”
这话轻飘飘的，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把余会计炸的晕头转向，愣在那里。
祁同伟继续说道：“以水泥厂的规模来看，涉案资金肯定不少，估计你判的会有点重。”
“祁主任，我没有做假账，你不要冤枉好人。”余会计赶紧辩解道。
“水泥厂的账目明显是假的，不是你做的，那是谁做的?”
“账目是真的，没人做假。”
“唉……”祁同伟站起身叹了口气。
“你呀，真是不够聪明，假的就是假的，不可能真的了。
水泥厂财务室一共有九个人，也不可能是铁板一块，我们纪检部门的手段多的很，总有办法让你们开口。
我现在是给你机会，如果你不说，别人说了，那他就算主动举报，可以免于刑责，而你却只能擦干净屁股去坐牢。”
“这个……”余会计低下头，沉吟不语。
祁同伟见他有些动摇，赶紧加把火：
“余会计，你要是真的坐了牢，不仅自己失去人身自由，还会影响三代政审。
你儿子也成了罪犯后代，等他长大后，不能上好大学，不能参军，也找不到好工作，可以说前途尽毁，一定会恨你一辈子。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办法，就是让你老婆跟你离婚，然后再找个人改嫁，给你儿子重新认个爹。
然后那个男人，花着你坐牢换回来的钱，住着你买的房子，睡着你的老婆，说不定还会打你的娃。
唉，这日子过得，要多爽有多爽，可你就惨了。”
听了这番话，余会计彻底慌了。
他本来想着，就算自己进去了，也可以幸福老婆孩子。
结果祁同伟却告诉他，老婆孩子和钱，都成别人的了，能不慌吗?
“祁主任，如果我说实话，你能保证我没事吗?”
祁同伟心里顿时一乐，回道：
“那也不一定，要看你是主犯还是从犯，只有你是从犯，又有重大立功表现，才可以免于刑责。”
他之所以会选择余会计，除了看上余会计有软肋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余会计的年龄气质，绝不可能是主犯，所以也没有必要负隅顽抗。
“祁主任，怎样才能立功。”
“把真账本交出来就算重大立功。”
“这个……”余会计又犹豫起来。
祁同伟见他的模样，知道已经成功突破，干脆也不继续逼他，只说道：
“我给财务室每个人的见面时间，都是二十分钟，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三分钟，你还有七分钟拯救自己的机会，好好想想吧。”
最终，余会计写了两个地址：江山路95号，吉祥北路48号。
并告诉祁同伟：“这两个地点都可能有真账本，但我不能确定具体是哪个。”
祁同伟点点头，吩咐道：“你记住，刚才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对外说，万一别人把真账本转移了，我就无法帮助你了。”
余会计出去后，紧接着进来的，便是二十六岁的张会计。
祁同伟让她坐下后，当着她的面，把电话打给了李达康，让李达康迅速安排可靠的人，仔细搜查江山路95号和吉祥路48号。
等打完这个电话，张会计已经花容失色，满脸皆是掩饰不住的慌乱。
祁同伟顿时心里一乐，妥了。
接下来，他以张会计即将结婚为突破点，开始疯狂输出：
“张小姐，我听说你和你男朋友谈了三年恋爱，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我也是男人，最清楚男人想的是什么，如果你坐了牢，他肯定会抛弃你的，然后移情别恋。
到了那个时候，别的女人住进了你的新房，睡着你的床，还在上面和你的男人亲热……”
祁同伟的话还没说完，张会计的心理防线就被彻底攻破了。
她和余会计一样，只是从犯，肯定要争取立功，为自己脱罪，很快便把知道的一切全都交待了，并且给出了同样的地址。
祁同伟刚离开水泥厂，另外一队市纪委和检察院的办案人员，便把真账本和大量票据从吉祥北路48号搜了出来。
等祁同伟到了检察院，大家立即开始清查，结果令人大吃一惊，这竟然是个窝案。
不仅水泥厂管理层有非常严重的经济犯罪问题，还牵扯到了不少市里的领导。
包括财政局、计委、审计局的好几位正副局长，甚至还有两位副市长，整体涉案资金高达两千五百多万。
祁同伟建议立刻进行抓捕。
但案情如此严重，且涉案人员级别太高，其他办案人员不敢轻举妄动，便向纪委书记万春亮和检察院程益春汇报。
结果他们也不敢擅自抓人，而是选择前往市委，请示钱治国和李达康。
钱治国还没来得及表态，李达康已经率先摔了杯子，命令道：
“岂有此理，这帮腐败分子，竟敢如此胆大妄为，还考虑什么，先把人抓起来再说。”
遗憾的是，办案组还是晚到了一步，虽然控制住了不少领导，但水泥厂厂长王忠谋和副厂长杨宏伟，这两个最关键的人物，已经不知所踪，销声匿迹了。
这回轮到钱治国大发雷霆了，痛骂万春亮和程益春：
这种事情完全可以先斩后奏，就算要汇报，也应该先把人控制起来啊。
现在好了，人跑了，看你们怎么办?
祁同伟倒是没有太在意，就算王忠谋和杨宏伟跑了又怎么样，不是还有舒永安和账本在吗?
只要能把那些涉案的政府官员给挖出来，并且法办，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
但祁同伟还是过于乐观了，他低估了这些腐败分子的困兽犹斗。
当天晚上，下半夜三点多，检察院内燃起了熊熊大火……
第208章 留了一手
纵火者很了解检察院的布局和安保，他避开门卫和值班人员，悄无声息的潜入，撬开档案室的门锁，在里面放了一把火，然后又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
等值班人员发现的时候，档案室的火势已经非常大，仅凭楼内的灭火器，根本无法扑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里面所有的东西，全部化为灰烬。
其中当然也包括水泥厂的账目和字据。
很显然，这是内鬼所为，而且这个内鬼的位置很关键，如果不是调查组成员，那就是几位检察院的正副领导之一。
就算此人没有亲自动手，肯定也向纵火者提供了足够的信息。
钱治国和李达康在第一时间知道了此事，并且迅速赶到检察院。
但这次他们并没有大发雷霆，也没有训斥检察长程益春，反倒显得特别的冷静。
水泥厂腐败，涉及到多名处级和厅级官员，不仅是大案，而且还是个窝案，可谓盘根错节。
发生任何意外，都不能算是意外。
“老程，水泥厂的材料全毁了?”
“治国书记，达康市长，不止水泥厂的材料，还有不少其他单位的材料也都付之一炬了。”程益春小心翼翼的回道。
“那些材料都重要吗?”
“能放进这间档案室，肯定都很重要，但重中之重，当然还是水泥厂的材料。”
“你认为这事是谁干的?”
“治国书记、达康市长，是我的失职，我向你们和市委检讨。”程益春答非所问。
“现在不是检讨的时候，先排查纵火者吧。”
“肯定是我们市检察院的内部人干的，这点毋容置疑，否则很难把时机掌握的这么好，不仅能神不知道鬼不觉的进来作案，还能全身而退。
嫌疑最大的当然是调查组全体成员，以及我和常务副检察长诸葛飞，因为水泥厂的案子是昨天刚刚发现的，只有我们才知道内情。”
“你就算了，我们相信你的党性和人品，对于其他人，立刻限制他们的活动，调查他们的社会和人际关系，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谢谢二位领导的信任。”程益春一脸感激，又问道：“除了我们检察院内部之外，还有一个人知道内情，是否也要查一查?”
“谁?”
“调查组组长祁同伟。”
“这……”钱治国看向李达康。
毕竟祁同伟这个调查组组长的位置，是李达康安排的。
李达康倒是显得很坦然，道：
“那就查吧，虽然祁同伟作案的可能性不大，但查一查，也没有什么坏处。”
纵火犯和背后的人，天真的以为，只要把检察院里的证据毁掉，他们就可以继续逍遥法外。
其实他们想的也没错，因为事出突然，检察院只顾着清理账目，还没来得及做备份。
遗憾的是，调查组里还有个穿越者，而且这个穿越者，是听说过“火烧芹菜”故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