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有一帮小混混,打架斗殴敲诈勒索无所不做,进局子是家常便饭的事。
他曾经因为盗窃和敲诈坐过两次牢,不过刑期都不长,出来后,在道上的名气反而更响了。”
“你觉得,会不会有人指使他打叶飞?”祁同伟问道。
他相信,以赵东来的为人,应该不会和吴金虎同流合污。
“这次刘浩龙进看守所,是一个礼拜前的事情,当时他参与打击斗殴,被拘留了十天。
应该不可能是故意安排进去的,但进去之后,有没有人指使,那我也说不好。”
赵东来知道祁同伟指的是吴金虎,但对方毕竟是自己的领导,没有证据,他也不敢轻易下结论。
“那先这样吧,有机会,我亲自会会这个刘浩龙。”祁同伟说到这里,话锋一转:
“但是不管怎么样,叶飞无缘无故挨了打,看守所的负责人难辞其咎,至少也是失职,管理不当,我要投诉他。”
“还有那个胡笑伟,身为人民警察,居然知法犯法,做伪证构陷合法公民,绝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追究到底。”
“小祁,我看还是先这样吧,只要叶飞没事就好,具体事情我们回去再慢慢说。”
一旁的项党育接过话,他知道这事处理起来挺麻烦,打起了圆场。
离开的时候,祁同伟脑子心生一计,丢下项党育和叶飞,一个人又回到了县局大院里。
只见他对着局长办公室的方向,扯开嗓子喊道:
“吴金虎、吴金虎、吴金虎。”
三声之后,吴金虎并没有露头,反倒是各楼层的走廊上,聚集了十几位警察,男的女的都有。
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在局里这样直呼局长大名的,忍不住好奇,纷纷出来看个究竟。
迎着众人的目光,祁同伟正式开骂了:
“吴金虎,你个狗日的,给劳资死出来,当什么缩头乌龟。”
见他骂的这么难听,有个领导模样的人忍不住了,呵斥道:
“你是干什么的,跑到这里来撒野,小张小吴,去把他控制起来,问清楚什么情况。”
祁同伟不理他,继续骂道:
“吴金虎,你不要以为躲着不出来,这事就完了。
堂堂一个公安局长,欺负平头老百姓算什么本事,有种直接冲着我祁同伟来,劳资等着你。”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一阵躁动,互相交头接耳起来。
就连刚才发话的那个领导,和正准备上来抓人的小张小吴,也一时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县城官场是一个小圈子,里面一旦发生了什么,哪怕是一件不太起眼的小事,都可能会迅速传遍各个单位,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金山县政法系统,又是一个更小、更为紧密的圈子。
祁同伟是政法干部出身,他的资历和事迹早就在内部被传的沸沸扬扬。
站在他的面前,或许有很多人会不认识,但一提到他的名字,可谓如雷贯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祁同伟可是能够直接把电话打到省司法厅的,而且还救过市委书记秘书的命,这样的人,能随便抓吗?
这时,项党育从大门外跑了进来,朝着楼上说道:
“蒋政委,小祁虽然调离系统了,但也还算是自己人,他和吴局有点误会,你不要动怒。大家也都散了吧,别看了。”
又拉着祁同伟往回走,劝道:“你怎么这么冲动,不管怎么说,吴金虎现在是县局一把手,你和他硬碰硬,讨不到好。”
“无所谓,我不怕他。”祁同伟不以为然的回道。
确实,以祁同伟现在的人脉关系,压根不需要畏惧吴金虎。
反倒是吴金虎,对他十分忌惮,要不然的话,也不会用陷害叶飞的方式来恶心他。
祁同伟现在想的很清楚,既然吴金虎决定站在林有田那边,和自己为敌,那干脆就撕破脸,直接公开矛盾得了。
反正给吴金虎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明着对自己下手。
这次亮明立场之后,估计政法系统里会有不少人做出取舍。
比如说项党育和赵东来,还有一批出自汉大的校友,十有八九都会站到自己这边来。
一旦吴金虎又要搞什么小动作,自己至少能早点得到消息,以便防备应对。
……
叶飞虽然洗脱了冤屈,但因为他对枪支保管不当,持枪证被取消了,猎枪自然也要被没收。
祁同伟却觉得这其实也是件好事。
叶飞经常深入山林打猎,危险不说,万一哪天不小心打了个珍稀保护动物,又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叶飞,既然不能打猎了,你就换个正当营生吧,你不是养了鱼吗?把鱼塘扩建一下,多养一些,赚的钱不会比打猎少。”
“祁哥,扩不了,我家就两亩多田,还有一亩多是梯田,梯田存不住水,就算挖深了,也没办法养鱼。”
“那你去管理茶园,别嫌工资低,先干一阵子,我再给你找其他门路。”
“茶园是细活,我一个大老粗,搞不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干啥?”
“祁哥,要不然,让我进村委会跟着你干吧,治保主任的位置不是还空着吗,我是当兵出身,干这个合适。”叶飞吞吞吐吐的道。
祁同伟心想,好家伙,这小子原来想当官。
不过这样也好,自己在紫溪待不长,走之前,必须把这里的局面理顺,让叶飞当家,总比林有田要强。
话说这个林有田,也是蠢到家了,本来还想着拖一段时间,等高育良上任之后,可以制约吴金虎,再收拾他。
可他偏偏要联合吴金虎作死,提前送上门来,既然这样,干脆趁这个机会,直接把他拿下吧。
“瞧你那点出息,治保主任有什么好当的,要当就当村主任。”
“真的,你让我当村主任?”叶飞顿时喜出望外,但又不安的道:“可是我怕自己干不好。”
“有我在你怕什么?”祁同伟白了他一眼。
“你自己要长进一点,别只为了抗缴税费,才去研究国家政策,平时也多看看基本的法律法规,那才是正道。
就拿这次猎枪事件来说,本来就是胡笑伟有错在先,叶娟又未成年,也没有造成严重后果,根本无需承担任何法律责任。
你却傻不拉几的主动去顶罪,就是吃了不懂法的亏。”
第42章 林守业交出真账本
在我国的政治体系里,村干部是一个特殊的群体。
村干部叫干部,但又不是真正的干部,也不是国家公务员,甚至连最起码的编制都没有。
村干部,尤其是村主任选举,几乎采取了绝对民主的选举方式,候选人无需政审,只要年满十八周岁,并且没有被剥夺政治权利的人都可以参选,甚至就连刑满释放人员也不例外。
选举过程也很简单,就是由全体村民一人一票决定,得票最高的候选人当选村主任,上级领导部门无权指派、选定村干部人选,更无权干涉选举结果。
民主当然是个好制度,但绝对民主就不好说了,一旦缺乏强有力的监管,很容易导致投票者被操控,进而引发混乱。
正因为此,村干部的任免也成了我们国家整个选举体系中最混乱的一环。
有很多村干部,都是通过家族势力和贿选上台的,又在以后的日子里,大肆贪腐,甚至逐渐发展为村霸和恶势力团伙。
以林有田目前的情况来看,还谈不上恶势力团伙,说他是村霸,也多少有些牵强,但无疑是个腐败分子。
得知祁同伟要正式罢免林有田之后,郑华军面露难色:
“这事还是要发动群众去干,乡里只能做一些旁敲侧击的工作,比如说通过查账,收集林有田的贪污证据。”
“那就认真查呗,紫溪村的账百分百有问题。”祁同伟要的就是这个。
刘彬带着两个财政所工作人员,把紫溪村最近几年的账本搬回乡里,查了两天,没有发现任何毛病。
当然,他和祁同伟心里都清楚,这是份假账。
祁同伟把林守业单独叫到一个房间,开门见山道:“林会计,你自己有什么要说的吗?”
林守业低着头不说话。
“账是你做的,具体怎么回事,心里最清楚不过,我现在找你单独谈,是给你一个机会。本来这个机会是没有的,我是看在上次你能为了村里的利益,和许村据理力争的份上,才网开一面。”
“小祁领导,我……”林守业欲言又止。
“林会计,我提醒你一句,别忘了我来紫溪前是干什么的,整个金山县,没有几个人比我更懂法律,会计做假账,是要承担刑事责任的。你和林有田是亲叔侄关系,哪怕一分钱没拿,也会被认定为同谋,林有田判多久,你就判多久。
甚至有可能,林有田通过一些间接途径,钻了法律空子,变相把公款据为己有,在这种情况下,他完全可以逃避法律责任,反倒是你,会一个人承担下所有,代替他去坐牢。”
这番话完美的击中了林守业的死穴,他最害怕的事,就是被林有田当做替罪羊。
“你真的要扳倒林有田?”
“你觉得呢?”
“可是他后台很大,不是那么容易扳倒的。”
“呵呵,后台再大,能大的过党纪国法?不就是个吴金虎吗,就凭他,根本保不住林有田。”
“吴金虎可是县公安局局长。”
“这个不用你提醒,我说了,没人保得住林有田,你要是聪明点,还有立功赎罪的机会,法律里有条规定,如果会计有重大立功表现,并且能证明自己是被强迫的,可以减免处罚,我也可以帮你向上级领导求情。”
“小祁领导,求求你救救我,我就是被林有田强迫的。”林守业到底不是个笨人,在最后关头,抓住了祁同伟递给他的救命稻草。
“口说无凭,你得拿证据出来。”
“证据我有,每次林有田让我做假账,我都悄悄记在心里,然后写在一个本子上。”
“本子呢?”祁同伟心中一喜,问道。
“藏在我家里,现在就可以带你去拿。”
“不用了,你还是暂时待着这里比较好,把账本的具体位置告诉我,我亲自去取。”
祁同伟从林守业家找到账本的那一刻,心里不由冒出个念头,这货当会计怕是屈才了,他应该去干特务。
藏账本的位置十分隐秘,林守业在他家的房梁上方挖了个长方形的空心格子,放进账本后,再用木头堵住,和原样几乎没有差别,若不是他提前知道了地方,最多的人恐怕也搜不出来。
打开账本第一页,一叠百元大钞映入眼帘,数了数一共是一千二,估计是林守业的私房钱。
祁同伟把钱折好,全部装进自己的钱包,继续一页一页翻下去。
账本记得清清楚楚,自从林守业当会计开始,这五年多来,林有田利用各种名目,共贪污村集体公款和扶贫资金六万五千八百元。
其中涉及金额最大的是林有田建在自己家里的小食堂,他不仅公然大吃大喝,还虚报招待费三万八千多元。
这还只是五年的贪污数目,要知道林有田已经担任紫溪村主任八年之久,可惜林守业之前那个会计,已经因病身故,他做的假账,也就无从查起。
郑华军看了账本后,顿时大发雷霆,把桌子都给掀了,口口声声要严惩林有田。
刘彬在一旁默不作声,毕竟他分管农业和财政,经常下村,那些吃吃喝喝的开销,多少也有他的份。
祁同伟则信守诺言,为林守业求情,说他是被林有田强迫的,一分钱都没拿,而且还主动配合调查,拿出关键证据,应该功过相抵,不予追究。
郑华军和孙连城商量之后,决定给祁同伟个面子,对林守业网开一面。
回村的路上,林守业坐在副驾驶位上,不时偷偷看祁同伟几眼,几度欲言又止之后,最终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小祁领导,那个账本里面应该还有钱,不知道您看见了没有?”